月光透過宴會廳的落地窗灑進來，在香檳塔上折射出細碎的光斑。沈藝站在角落裏，感覺自己的領結像絞索一樣越勒越緊。他低頭看著手中的香檳杯，杯底沉著半片玫瑰花瓣——不知是哪位侍應生的行為藝術，還是林晚亭的惡作劇。花瓣邊緣已經開始泛黃，像極了他們結婚照上那束捧花的顏色。
    "沈總，"一個穿著銀色亮片裙的女投資人像條鰻魚一樣滑到他身邊，紅唇幾乎貼上他的耳廓，"聽說您最近收購了南美的花卉種植園？那兒的玫瑰可都是喝火山灰長大的。"
    沈藝不動聲色地後退半步，後背抵上了冰冷的牆麵。他記得這個女人，上次在某個酒會上她往他口袋裏塞了張房卡，背麵用口紅寫著"午夜玫瑰特供"。
    "隻是小規模投資，"他晃了晃香檳杯，看著那片花瓣在氣泡中打轉，"主要研究土壤改良。"
    "謙虛了，"女投資人晃著酒杯，冰塊叮當作響，"inda說您對厄瓜多爾玫瑰的見解讓她茅塞頓開。"她的指甲刮過沈藝的袖扣，"特別是關於"花瓣厚度與紫外線強度"那段..."
    沈藝的視線越過她的肩膀，正好看到蘇晴站在甜品台前。她今天穿了條他從沒見過的墨綠色絲絨裙，頭發鬆鬆挽起，露出纖細的頸線。一個穿著定製西裝的年輕男人正熱情地對她說著什麽，邊說邊伸手摘掉了她發絲上沾著的奶油。
    香檳杯"哢"地一聲裂了道縫。
    "哎呀，"女投資人驚呼，"沈總的手..."
    "沒事。"沈藝看著掌心滲出的血珠，突然想起上個月蘇晴修剪玫瑰時也被刺紮過。當時她是怎麽說的來著？哦對——"植物的防禦機製，多可愛"。
    林晚亭像幽靈一樣出現在他身側，遞來一張繡著藍蝴蝶的手帕："需要急救嗎？我包裏還有創可貼，印著小雛菊圖案的。"
    沈藝奪過手帕，發現布料上沾著熟悉的香水味——是蘇晴常用的那款鈴蘭香。"你偷我太太的手帕？"
    "借，"林晚亭糾正道，同時舉起相機對準甜品台，"而且她今天噴的是新買的橙花香水，看來有人做了功課。"鏡頭裏，那位年輕企業家正俯身在蘇晴耳邊說著什麽，惹得她掩嘴輕笑。
    沈藝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那人是誰？"
    "周氏製藥的太子爺，"林晚亭按下連拍，"哈佛商學院，玩私募的，最近在找健康飲品投資項目。"她調出一張照片放大，"順便說，他書房有麵剪報牆，專門收藏你的商業雜誌封麵。"
    照片上周公子的書房牆上，整整齊齊貼著沈藝近半年來所有的媒體曝光。最中間那張《商業周刊》封麵被人用紅筆圈了出來——正是他和蘇晴的"恩愛"合照。
    "在你太太告訴他你喜歡喝什麽茶之前，"林晚亭補充道，"他已經收集了你所有公開演講的飲品偏好。"
    沈藝盯著照片角落裏的一個玻璃罐，裏麵裝滿了各種茶包標簽。"變態。"
    "企業家精神。"林晚亭糾正道，順手把一支口紅塞進他西裝口袋，"正宮紅，塗上它去宣示主權？"
    洗手間的水龍頭開得太猛，冷水濺濕了沈藝的襯衫前襟。他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領帶歪了，頭發亂了，眼睛下方掛著兩輪淡淡的青黑色。活像個捉奸失敗的私家偵探。
    "所以，"他對著鏡子調整領結，"那個周公子是衝著我來的？"
    "準確地說，是衝著你們夫妻倆來的。"林晚亭靠在洗手台邊補口紅，"他投資的健康飲品公司下季度要推出一款玫瑰花茶，正缺個有故事的代言人。"她抿了抿唇，"你猜他看中了誰家的愛情故事？"
    沈藝的水珠滴在領帶上，暈開一片深色痕跡。他突然想起上周收到的奇怪郵件——某茶飲品牌想高價購買"晴藝"的命名權。當時他還以為是普通的商業合作。
    樂隊奏起華爾茲時，周公子果然向蘇晴伸出手。沈藝剛要上前，卻被inda攔住："沈總，新加坡那個項目..."
    他眼睜睜看著蘇晴搭上那人的肩膀，兩人隨著音樂滑入舞池。周公子的手規規矩矩地停在蘇晴腰後兩寸，但他說了句什麽，蘇晴竟低頭笑了——那種她平時隻在花店裏對熟客展露的、眼角微彎的笑。沈藝熟悉那個表情，通常出現在客人講了個不好笑但很努力的笑話時。
    "......沈總？"inda疑惑地喚道。
    沈藝回過神，發現手裏的香檳杯不知何時又多了道裂痕。杯底的花瓣已經沉底，像條擱淺的小魚。
    "需要我請侍應生換鋼化玻璃杯嗎？"林晚亭的聲音從身後飄來，"或者來杯冰水冷靜一下？"
    陽台上的風帶著初秋的涼意。蘇晴倚在欄杆上，手裏把玩著那根從香檳杯裏撈出來的花刺。月光給她的側臉鍍上一層銀邊，睫毛在臉頰上投下細小的陰影。
    "跳得開心嗎？"沈藝靠在門框上問。
    "周先生說他可以投資花店的電解質保鮮技術，"蘇晴漫不經心地說，"條件是要我每周去他們實驗室指導三次。"她轉過身，鑽石項鏈在鎖骨間閃爍，"他說我的手法很...專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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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藝注意到她今天戴的是他們結婚一周年時的禮物。那條項鏈在保險箱裏躺了兩年，上次見到還是在結婚紀念日照片裏。
    "你知道，"他慢慢走近，"那項技術根本不存在。"
    "就像你和莫妮卡的"深度合作"？"蘇晴反問，指尖的花刺在月光下閃著寒光。
    遠處傳來香檳開瓶的聲響，像是為這場荒誕的對話喝彩。沈藝突然想起上周的媒體晚宴，莫妮卡確實說過要和他"深入探討商業與藝術的結合"。當時蘇晴就站在三米外，正在和某畫廊老板討論永生花的展覽可能。
    停車場裏，沈藝拉開副駕駛車門，發現座位上放著個文件袋。打開一看，是周氏製藥的機密財報——用紅筆圈出的部分顯示，該公司正在秘密收購多家小型花藝工作室。最後一頁的監控截圖上，周公子正和莫妮卡共進晚餐，桌麵上攤開的正是晴藝花店的平麵圖。
    "林晚亭給你的？"蘇晴係安全帶的手頓了頓。
    "不，"沈藝翻到文件背麵的便利貼，上麵畫著個吐舌頭的笑臉，"是你妹妹黑進他們係統找到的。"
    後座突然傳來響動。蘇婷從一堆禮服裙下鑽出來，頭發上還沾著甜品台的巧克力醬："怎麽樣？我演技不錯吧？"她揮舞著手機，"周公子連他幼兒園暗戀過誰都交代了！"
    沈藝從後視鏡裏看著妻子和妹妹笑成一團。蘇晴的鑽石項鏈滑到了背後，墨綠色裙擺上沾著一點奶油漬。他突然意識到，在這場荒誕的酒會裏，他的香檳杯中從來就不止一根刺——還有一片花瓣，幾顆氣泡，和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甜蜜又尖銳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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