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晴坐在高腳凳上，麵前攤開的花店賬本邊緣已經卷起了毛邊，封麵上還留著去年情人節時不小心打翻的紅墨水痕跡——那形狀像個歪歪扭扭的愛心，如今已經褪成了粉紅色。
    "這賬本看著比我還憔悴。"蘇晴自言自語道，指尖輕輕撫過紙頁上密密麻麻的數字。她拿起那支用了三年的圓珠筆——筆帽上的小兔子裝飾早就掉了漆——在最新一頁寫下日期：6月17日。
    就在這時，她的餘光瞥見了櫃台另一端閃閃發亮的東西。那張黑卡安靜地躺在幾枝散落的滿天星旁邊，冷硬的金屬質感與周圍柔軟的鮮花形成鮮明對比，活像一隻誤入花園的穿西裝企鵝。
    "哇哦，這是什麽偶像劇橋段？"蘇婷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嚇得蘇晴差點把筆扔出去。她妹妹不知什麽時候溜了進來，正踮著腳從她肩膀後麵偷看，嘴裏還叼著半片塗了花生醬的吐司。
    "你屬貓的嗎？走路都沒聲音。"蘇晴沒好氣地說，順手用賬本蓋住了那張卡。
    蘇婷靈活地繞過櫃台，吐司在她嘴裏危險地晃動著："讓我猜猜，霸總老公"不小心"落下了他的黑卡，接下來是不是該上演"女人，隨便刷"的戲碼了？"她誇張地用手捂住胸口，"需要我配合演出嗎？比如尖叫著說"姐姐好幸福"之類的？"
    "吃你的吐司吧。"蘇晴翻了個白眼，但嘴角忍不住上揚。她掀開賬本，兩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那張卡片，仿佛那是什麽危險的證物。"他昨晚回來拿文件時掉的。"
    黑卡在陽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芒，蘇晴注意到邊緣處有一道細微的劃痕——是上周沈藝在商務晚宴上不小心用叉子劃到的。當時他還心疼地嘀咕說"這卡比我的臉還重要"，結果現在就這麽隨隨便便落在家裏。
    蘇婷湊過來，鼻子幾乎要貼到卡片上："這玩意兒真的能刷飛機嗎？我是說，字麵意義上的飛機。"
    "能，但建議你先學會開飛機。"蘇晴把卡放在賬本旁邊，這個畫麵莫名有些滑稽——左邊是花店手工記錄的賬目，紙頁上還粘著幾片幹枯的花瓣；右邊則是象征著無限消費能力的黑卡，光亮的表麵映出蘇晴略帶疲憊的臉。
    "說真的，"蘇婷突然正經起來，"姐夫現在這麽厲害，你怎麽還守著這個小花店啊？"她指了指賬本上最新的一欄數字，"尤其是這個月又虧了。"
    蘇晴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賬本邊緣："花店是我的..."
    "我知道我知道，"蘇婷做了個投降的手勢，""花店是我的夢想"，老掉牙的台詞。"她突然眼睛一亮，"不過現在有了這張卡，我們是不是可以搞點大動作？比如把隔壁奶茶店盤下來？或者買台全自動插花機器人？"
    "別打歪主意。"蘇晴輕輕拍開妹妹伸向黑卡的爪子，"等會兒我就給他送回去。"
    "切，沒勁。"蘇婷撇撇嘴，順手從櫃台裏摸出一瓶可樂，"那至少讓我體驗一下土豪的感覺吧？"她拿著可樂在pos機前晃了晃黑卡，機器發出愉快的"滴"聲。
    "蘇婷！"
    "十二塊錢而已嘛，"蘇婷得意地晃著小票，"就當是幫我親愛的姐夫測試一下卡片是否正常運作。"
    蘇晴剛要發作，門口的風鈴突然響了。兩人同時轉頭，看見林晚亭倚在門框上，今天的她穿了一件孔雀藍的襯衫，脖子上依然掛著那台顯眼的徠卡相機。
    "早上好呀，"她笑眯眯地打招呼，目光在櫃台上的黑卡和賬本之間掃了個來回，"我是不是打擾了什麽家庭財務會議？"
    蘇晴下意識想把賬本合上，但轉念一想又停下了動作："有什麽事嗎？"
    "來取上周訂的滿天星，"林晚亭晃了晃手裏的取貨單，眼睛卻一直盯著那張黑卡，"不過看來沈總已經提前支付了？"
    蘇婷立刻進入戰鬥狀態："怎麽？這張卡上又沒寫你名字。"
    "確實沒有，"林晚亭不緊不慢地從包裏拿出一個精致的皮夾，抽出一張幾乎一模一樣的黑卡，"不過我這張的尾號是連號的，挺有意思，不是嗎？"
    三張卡片在櫃台上排成一排：蘇晴手裏皺巴巴的儲蓄卡、沈藝落下的黑卡，和林晚亭那張閃著冷光的"姐妹卡"，活像一組展示貧富差距的教學道具。
    "哇哦，"蘇婷吹了個口哨，"這是要玩"大家來找茬"嗎？"
    林晚亭輕笑一聲，突然拿起相機對準這個詭異的畫麵："哢嚓"。閃光燈亮起的瞬間，蘇晴注意到她手腕上多了一條陌生的手鏈——銀色的鏈條上掛著個小巧的相機造型吊墜。
    "新首飾？"蘇晴試圖轉移話題。
    "生日禮物，"林晚亭晃了晃手腕，"沈總挑的，眼光不錯吧？"
    蘇晴感覺有什麽東西在胃裏沉了下去。她知道上個月是林晚亭的生日，沈藝確實提過要準備禮物，但沒想到會是這麽...私人的物品。
    "他是不是還貼心地附贈了發票？"蘇婷毒舌道，"方便退換？"
    林晚亭假裝思考了一下："好像還真有，我找找..."她作勢要翻包。
    "夠了，"蘇晴打斷這場幼稚的較量，把沈藝的黑卡收進抽屜，"你的滿天星在後屋，我去拿。"
    當她轉身走向儲藏室時，聽見林晚亭對蘇婷說："你知道嗎？這種黑卡的附屬卡可以設置消費提醒..."
    "真的假的？"
    "當然，每筆消費都會實時推送到主卡持有人的手機上。"林晚亭的聲音帶著惡作劇般的愉悅，"比如...剛剛那瓶可樂？"
    蘇晴差點被門檻絆倒。
    中午的陽光變得毒辣起來，花店裏的空調賣力地運轉著，發出老舊的嗡嗡聲。蘇晴坐在收銀台後麵，心不在焉地整理著一疊發票。黑卡還躺在抽屜裏，而她的手機屏幕亮著，顯示著沈藝剛發來的消息：
    「卡落在家裏了？沒關係，你先拿著用。密碼是你生日。」
    簡單的一句話，卻讓蘇晴心裏泛起一陣奇怪的漣漪。她想起三年前他們剛結婚時，沈藝的銀行卡密碼還是林晚意的生日——倒不是餘情未了，純粹是因為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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