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落地窗斜斜地切進辦公室，在沈藝的辦公桌上畫出一道明暗分界線。那張婚照正好坐在光影交界處，照片裏的蘇晴笑得像是剛贏了什麽了不得的賭注，而沈藝的表情則像是還沒搞清楚遊戲規則就被宣布獲勝的幸運兒。
    "說真的，"林晚亭用指尖輕輕彈了彈相框，"這張照片的構圖糟糕透了。背景雜亂，光線過曝，連焦距都沒對準。"她歪著頭打量，"你太太當時拿的是十年前的手機拍的嗎？"
    沈藝頭也不抬地繼續簽文件："是十五年前的。"
    "難怪。"林晚亭撇撇嘴，"像素差得像打了馬賽克。"她突然湊近，"但有趣的是，你把它擺在價值三十萬的紫檀木辦公桌上，旁邊就是上個月華爾街日報給你做的專訪。"她故意用誇張的播音腔念出標題，""顛覆者沈藝：用鮮花思維重塑金融生態"。"
    辦公室門被輕輕叩響，助理端著咖啡進來，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那張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的照片。沈藝接過咖啡，順手調整了下相框位置，正好擋住杯底的水漬。
    "需要更換相框嗎？"助理小心翼翼地問，"行政部新采購了一批水晶相框，更適合..."
    "更適合什麽？"沈藝挑眉，"更適合假裝我是個沒結過婚的華爾街狼？"
    助理的耳根瞬間紅得像他手裏文件上的緊急印章。林晚亭的相機不知何時已經舉起，快門聲輕快得像在給這個尷尬時刻配樂。
    "這張就叫《當職場馬屁拍到馬蹄上》。"她對著預覽屏點頭，"建議掛在你們公司茶水間，比那些勵誌標語管用多了。"
    助理落荒而逃後，沈藝終於放下鋼筆："你每天這麽閑？"
    "忙著呢。"林晚亭晃了晃相機，"記錄當代商業奇觀——比如某個明明可以靠臉吃飯的金融才俊，非要靠實力證明自己已婚。"
    沈藝的手機適時震動起來，屏幕上的"蘇晴"二字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林晚亭識趣地退到窗邊，假裝對樓下堵車的長龍產生濃厚興趣，耳朵卻豎得比她的長焦鏡頭還直。
    "又怎麽了？"沈藝的聲音不自覺地柔軟下來，"...不行，那批厄瓜多爾玫瑰的冷鏈出了問題...不是錢的事...我當然記得明天...你讓婷婷接電話..."
    林晚亭的鏡頭悄悄轉向，捕捉到沈藝無意識轉婚戒的小動作。陽光在他的鉑金戒指上跳來跳去，像在表演某種光學魔術。
    電話掛斷後，辦公室裏突然安靜得能聽見中央空調的呼吸聲。沈藝盯著手機屏保——同樣是那張糟糕的照片，隻是電子版更加慘不忍睹。
    "你知道嗎，"林晚亭突然說，"全公司都在賭你什麽時候換掉這張照片。"
    沈藝挑眉："開盤多久了？"
    "從我第一天來拍攝算起，三個月零十七天。"她翻著手機備忘錄，"目前賠率最高的是"等蘇晴主動提出離婚那天"，1賠8.5。"
    "替我押十萬，賭"等我死了那天"。"
    林晚亭吹了聲口哨："真浪漫。要不要刻在墓碑上？"這裏躺著沈藝，至死沒換辦公桌照片"。"
    正說著，辦公室門又被推開。這次是市場總監，抱著一摞比蘇晴最討厭的藍色妖姬還厚的文件。"沈總，倫敦那邊的並購案..."他的目光黏在照片上，話尾可疑地飄了起來。
    沈藝接過文件，順手把相框往前提了半寸，正好擋住最上麵那份標著"機密"的合同。"告訴他們，要麽接受我們的條款，要麽繼續在泰晤士河裏撈他們那艘破船。"
    市場總監張了張嘴，目光在照片和沈藝之間來回切換，最後選擇對著那張十五年前的老照片點頭哈腰地退了出去。
        午後的陽光漸漸西斜，給照片鍍上一層懷舊濾鏡。沈藝突然伸手摸了摸相框邊緣，那裏有道不太明顯的裂痕。
    "去年年會摔的，"他像是自言自語，"行政部說要換，我讓他們用膠水粘起來了。"
    林晚亭的鏡頭對準那道裂縫："知道嗎？在攝影學裏，這種瑕疵反而會增加真實感。"她頓了頓，"就像你明明可以換張更體麵的照片，卻偏要留著這張連對焦都沒對準的。"
    沈藝終於笑了："因為它提醒我，有些東西不需要太完美。"
    "比如婚姻？"
    "比如記憶。"他輕輕擦去相框玻璃上的指紋，"高清的反而假。"
    林晚亭的相機突然放下。她走到窗前，望著樓下螞蟻般的車流，第一次沒有按下快門的衝動。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剛好夠到那張照片的一角。
    "你知道嗎，"她的聲音難得不帶戲謔，"全公司都在學你轉婚戒的小動作。"
    沈藝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戒指在夕陽下泛著溫潤的光。"他們該學點更有用的。"
    "比如？"
    "比如怎麽在淩晨三點接到老婆查崗電話時，假裝自己沒在加班。"
    林晚亭大笑，笑聲驚飛了窗外的一群鴿子。她的相機最後一次舉起，卻不是對著沈藝，而是對著玻璃窗上那張照片的倒影。
    "這張就叫《反光比本體更真實》。"她眨眨眼，"送我當告別禮物如何？"
    沈藝做了個請便的手勢。當林晚亭離開後，辦公室裏隻剩下那張照片，和照片裏永遠年輕的兩個人。窗外，城市的霓虹漸次亮起，給相框鍍上一層新的光暈。
    助理探頭進來："沈總，要開燈嗎？"
    "不用。"沈藝把相框往台燈下挪了挪，"這樣剛好。"
    燈光溫柔地籠罩著照片，那些過曝的光斑、模糊的焦點、雜亂的背景，都變成了某種溫暖的證明——證明有些東西，確實不需要太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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