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藝站在衣帽間的落地鏡前，像個被臨時抓去參加皇室婚禮的園丁那樣渾身不自在。他第八次調整著右手的藍寶石袖扣，而左手袖口依舊空蕩蕩地咧著嘴，仿佛在嘲笑他這場徒勞的裝腔作勢。
    "要我說，你就該學電影裏那些大佬，"蘇婷叼著根草莓味棒棒糖斜靠在門框上，"直接扯掉另一隻袖扣，對外宣稱這是最新的不羈時尚。"
    "然後被《金融時報》寫成"破產富豪自暴自棄"？"沈藝終於放棄折磨那枚可憐的袖扣，"這可是維多利亞時期古董，伊麗莎白女王戴過的同款。"
    "哇哦——"蘇婷誇張地捂住心口，"所以現在你寧願像個被拆散的鴛鴦袖扣一樣出門，也要守護大英帝國的文物尊嚴？"
    沈藝剛要反駁，手機屏幕突然亮起。林晚亭的信息像顆薄荷糖滑進來：「聽說某人的珠寶昨晚私奔了？我工作室有備用的，要試試意大利黑手黨風格嗎？——附贈免費造型建議」
    他還沒來得及鎖屏，第二條信息接踵而至：「p.s. 黎薇今早十點約了giovanni的私人訂製，猜猜她要改什麽尺寸？」
    蘇婷的棒棒糖哢嚓一聲咬碎了："讓我猜猜，又是那位深v女王？她是不是打算把整間裁縫鋪改成你的周邊專賣店？"
    沈藝把手機倒扣在梳妝台上，發出的聲響驚醒了蜷在髒衣籃裏的虎斑貓。這畜生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從籃子裏叼出個亮晶晶的東西——正是失蹤的那隻藍寶石袖扣，上麵還粘著根顯眼的玫紅色長發。
    "看來我們家的貓比你更懂珠寶鑒賞。"蘇婷從貓嘴裏搶救出袖扣，對著陽光眯起眼，"內側刻字被人動過手腳了，原來"sy"的凹槽裏填了某種樹脂，現在刻著......"她突然噤聲，把袖扣塞回沈藝手裏。
    刻痕清晰地顯示著""，字母邊緣還殘留著美甲鑽的碎屑。
    沈藝的太陽穴突突跳起來。這枚袖扣是三個月前蘇晴送他的生日禮物，當時她特意讓工匠在內側刻了兩人姓氏的首字母。如今"s"被粗暴地磨平，"y"的尾巴被改成了""的波浪線，活像場失敗的整容手術。
    "我賭五百塊是林晚亭幹的。"蘇婷翻看著袖扣，"這手法太像她上個月"不小心"把姐夫照片p進自己撒哈拉旅行照的風格。"
    "賭注不成立。"沈藝從抽屜裏取出絨布盒，"因為我也這麽認為。"
    盒子裏躺著三對備用袖扣：蘇晴送的珍珠母貝款"太娘"）、蘇婷送的變形金剛聯名款"太幼稚"），以及林晚亭上周"隨手"放在他辦公室的隕石材質袖扣"戴著像被外星人標記了"）。
    門鈴突然響起。監控屏幕裏，黎薇的助理正舉著個蒂芙尼藍的禮物盒，盒蓋上用口紅畫了隻簡筆蝴蝶。
    "深v女王派人下戰書了！"蘇婷一個箭步衝向門口，活像中世紀城堡裏警惕的守門人。
    五分鍾後，三人圍著茶幾拆開那個過分精致的禮盒。裏麵是隻孤零零的藍寶石袖扣——和沈藝丟失的那隻幾乎一模一樣，除了內側刻著"sy"的位置被替換成了二維碼。
    "現代人的求偶方式真別致。"蘇婷用手機掃了碼，屏幕上跳出段加密視頻：林晚亭穿著侍者製服在昨晚慈善晚宴的後台，正用鑷子從某位醉醺醺的伯爵袖口取下枚袖扣。
    "所以是林晚亭偷了真袖扣，黎薇做了高仿貨？"蘇婷撓撓頭，"她們這是在玩什麽豪門版交換日記？"
    沈藝突然抓起車鑰匙："我更想知道，我原本那隻袖扣現在在誰手裏。"
    半小時後，giovanni的裁縫店裏飄著濃鬱的雪鬆香。老裁縫從老花鏡上方打量著沈藝："沈先生，黎小姐確實訂製了袖扣，但用的是她自己提供的寶石。"他遞過設計圖，圖紙角落印著個小小的藍色蝴蝶水印。
    "等等，"蘇婷突然指著工作台，"那是什麽？"
    台麵上攤著塊深藍色絲綢，上麵別著三對半成品袖扣。最邊上那對的寶石在燈光下泛著詭異的紫調——正是沈藝丟失的那款藍寶石。
    "這是黎小姐堅持要調整的。"giovanni無奈道，"她說原石的火彩不夠"像沈先生的眼睛"。"
    沈藝的耳根瞬間燒了起來。更糟的是，他注意到其中一隻袖扣內側的刻痕被完全磨平，正在重新雕刻。而工作台角落的垃圾桶裏，靜靜躺著幾縷玫紅色長發。
    回程路上，蘇婷捧著那對失而複得的袖扣嘖嘖稱奇："所以劇情是：林晚亭扮成侍者偷走你左袖扣，黎薇不知怎麽搞到右袖扣，兩人分別做了手腳要引你上鉤？"
    "不對。"沈藝轉動方向盤，"林晚亭給我的照片裏，偷袖扣的是穿侍者服的人。但黎薇的視頻證明，那個"侍者"就是林晚亭自己。"
    "所以......"
    "所以她們在互相栽贓。"沈藝把車停在攝影工作室門口，"而我的袖扣隻是她們博弈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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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晚亭正在暗房門口晾照片，見他們進來，舉起一張濕漉漉的相紙："來得正好，剛洗出來的犯罪證據。"
    照片上是黎薇的助理，正把某個亮晶晶的東西交給一個戴鴨舌帽的男人。放大看，那人手裏拿著的赫然是內側刻著""的袖扣。
    "精彩。"沈藝鼓掌，"現在我們有三個版本的袖扣失蹤案了。"
    "四個。"林晚亭從抽屜裏又取出隻袖扣，"這是今早有人匿名寄來的。"
    這隻袖扣內側既不是"sy"也不是""，而是一串經緯度坐標。沈藝用手機地圖定位——位置在城南廢棄的藍蝴蝶紡織廠。
    "劇本越來越刺激了。"蘇婷吹了個口哨，"接下來是不是該有蒙麵人遞密函了？"
    仿佛回應她的話，沈藝的手機突然震動。未知號碼發來短信：「想要真相？今晚八點，帶真袖扣來換。別告訴攝影師。——bue」
    林晚亭的徠卡相機突然對準沈藝的臉："你現在的表情，完美詮釋了什麽叫"左右為難"。"
    沈藝望向窗外。暮色中，黎薇的邁巴赫緩緩駛過攝影店門口，後車窗裏隱約可見她正舉著個絲絨盒子對光檢查。而更遠處，花店的玻璃門映出蘇晴低頭修剪玫瑰的身影，她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在夕陽下泛著溫潤的光。
    "知道嗎？"沈藝突然笑了，"我決定今晚戴變形金剛聯名款去赴約。"
    蘇婷瞪大眼睛："你要向全宇宙宣告自己是個長不大的男孩？"
    "不。"沈藝把四隻不同版本的藍寶石袖扣排成一列，"我隻是突然意識到，當所有人都想掌控你的袖扣時，最好的反擊就是——"
    "戴一對讓她們全都看不懂的款式？"林晚亭接話，快門聲清脆地響起，"聰明。這張照片標題就叫《被爭奪的玩具的覺醒》如何？"
    沈藝望向照片裏自己模糊的側臉，忽然覺得那枚丟失的袖扣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這場荒唐的爭奪戰裏，他終於看清了誰是棋手，誰是棋子。而最妙的是，棋手們顯然沒料到，棋子也有自己跳棋盤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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