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晴把一式兩份的分居協議推到沈藝麵前時，桌上那盆多肉植物突然抖了一下，仿佛預感到這個家即將少一個人澆水。
    "簽吧，"她說，"位置我都標好了。"
    沈藝低頭看著協議上貼著的黃色便利貼——左邊寫著"沈藝"，右邊寫著"蘇晴"，字跡工整得像小學生臨摹字帖。便利貼邊緣還畫著小小的愛心，可能是蘇晴無意識的手筆，現在看起來像個殘酷的玩笑。
    "你連簽名位置都要給我標注？"他拿起鋼筆，在指尖轉了一圈，"上次這麽細心還是教我寫婚禮請柬。"
    "那時候你連我名字都會寫錯，"蘇晴麵無表情地抽出墊在協議下麵的硬板夾，"把"晴"寫成"睛"，害我們重印了兩百份。"
    樓下突然傳來蘇婷的尖叫："姐夫！那個開畫廊的女人又送花來了！這次是藍玫瑰配白百合，卡片上寫"致我最欣賞的商業頭腦"——嘔！要不要我幫你扔進碎紙機？"
    沈藝的鋼筆尖在紙上洇開一團墨，像朵不祥的黑玫瑰。蘇晴眼疾手快地抽走協議："重打一份。"
    打印機發出垂死般的呻吟，卡紙的提示音活像在嘲笑他們。
    "見鬼！"蘇晴拍打著這台服役五年的老古董，"上個月印商會年度報告時不卡，印蘇婷的零食采購清單時不卡，偏偏現在——"
    沈藝蹲下來幫她拽卡住的紙，後腰的西裝褲發出輕微的撕裂聲。他假裝沒聽見，但蘇晴的嘴角抽動了一下——以前這種時候她會立刻去拿針線盒。
    "其實我們可以手寫，"他提議，"就像當年寫婚書那樣。"
    "不行。"蘇晴斬釘截鐵地按著重啟鍵，"律師說分居協議必須正式打印，否則影響後續離婚效力。"
    "你說了十七遍了。"沈藝數過，從她第一次提出分居開始。
    打印機突然吐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協議內容全印歪了，財產分割條款跑到子女撫養那欄，活像抽象派詩歌。沈藝拎起紙對著陽光欣賞：""花店歸女方，所有債務及商會榮譽主席頭銜歸男方"——這排版很有後現代風格。"
    蘇晴搶過紙撕成雪花狀："我去咖啡店重打。"
    咖啡店的藍牙音箱正在播放《分手快樂》，沈藝覺得這一定是林晚亭安排的。那個魔鬼此刻就坐在角落，墨鏡反射著他電腦屏幕的光，麵前攤著本《如何優雅地結束婚姻》。
    "需要公證人嗎？"她晃了晃手裏的相機，"我拍過三場離婚紀念照，很有經驗。"
    沈藝把筆記本電腦轉了個方向："不用。"
    "真遺憾。"林晚亭的吸管攪動著冰美式裏的冰塊，"我剛在隔壁拍完珠寶大片，模特戴的婚戒和你當年送蘇晴的好像。"她突然用吸管指向屏幕，"哎呀，這裏漏了條款。"
    沈藝順著她塗著藍色指甲油的手指看去——財產清單裏漏了那套新婚時買的骨瓷餐具。
    "故意的？"林晚亭挑眉，"那套餐具蘇晴最喜歡，碎了個杯子都要哭半天。"
    他沉默著補上條款。打印機嗡嗡工作時，林晚亭突然推過來一張照片：蘇晴獨自在花店後門修枝，圍裙口袋裏露出半截他們當年的婚禮請柬。
    "她今早扔進碎紙機，"林晚亭輕笑，"又撿回來粘好了。"
    沈藝盯著照片裏蘇晴發紅的指尖，想起她總說修枝時被玫瑰刺傷不算受傷。
    第三次簽約嚐試被蘇婷攪黃了。她撞翻的花瓶水濺到協議上，"沈藝"簽名欄的墨水暈開成藍汪汪的一片，像蘇晴昨天哭花的眼線。
    "我賠！"蘇婷手忙腳亂掏錢包，掉出一堆沈藝演講時的剪報，"賠你們十張離婚協議都行！"
    沈藝彎腰幫她撿，發現剪報邊緣都修成了愛心形狀。蘇晴假裝沒看見，但整理協議的手指在發抖。
    夕陽把第四份協議染成橘紅色時，沈藝發現自己簽錯了位置——他在乙方簽名處工整地簽了"蘇晴"。
    "條件反射，"他揉著太陽穴，"這半年所有合同都是我替你先簽......"
    蘇晴看著那個自己練習過無數次的簽名筆跡，突然把協議對折撕成兩半。紙裂聲驚醒了在貓窩裏打盹的雪球——這隻被林晚意虐待過的白貓現在胖得像隻糯米糍。
    "明天再簽。"蘇晴把碎紙扔進垃圾桶，"今天打印機累了。"
    沈藝看著垃圾桶裏露出半角的婚禮請柬——今早他親眼看見蘇晴把它從碎紙機裏撿回來的。請柬上燙金的日期正在反光，仿佛在提醒他們那天蘇婷撒的花瓣太多，害他打了三個噴嚏。
    "好，"他輕聲說，"明天我買台新打印機。"
    深夜的花店二樓，蘇婷發現那份被撕毀的協議碎片已經被拚回大半，用透明膠歪歪扭扭地粘著。她翻開姐姐的記賬本，最新一頁寫著：
    「新打印機預算：2000元
    修枝剪刀：85元
    忘記你的費用：待議」
    窗外，沈藝站在街對麵路燈下，手裏拿著那套骨瓷餐具裏的唯一幸存者——印著兩人名字縮寫的馬克杯。杯底有道細微的裂痕，是上周商會晚宴前他失手摔的。當時蘇晴用食用金粉調膠水補好了它，說這樣裂痕會變成裝飾。
    林晚亭的鏡頭在暗處閃爍，捕捉到杯子裂痕裏漏出的咖啡正滴在沈藝鋥亮的皮鞋上。她輕聲對藍牙耳機說："給沈總訂一雙新皮鞋，要能踩碎玫瑰刺的那種。"
    喜歡別想甩開也無法放下請大家收藏：()別想甩開也無法放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