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5章 孤島劍驚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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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行三月,馬蹄踏碎江南的晨霧,終於聽見了海浪拍岸的轟鳴。
海霧中浮出一座孤島,礁石如犬牙交錯,潮聲裏裹著細碎的貝殼碰撞聲。林霜摘下箭囊裏的“薪火”箭,箭鏃映出的海色突然翻湧——礁石上那些用貝殼拚出的紋路正在褪色,暗紫色的霧靄順著潮痕爬上岩壁,像無數貪婪的舌頭舔舐著“日月”“山海”的字樣。
“蝕星根須的變種。”阿石按住腰間的龍淵劍,劍鞘上的暗金色紋路突然亮起,與礁石深處傳來的搏動形成詭異的共鳴,“它們在模仿潮汐的韻律,一點點磨去貝殼字的靈蘊。”
蘇念安的湛瀘劍在鞘中輕顫,劍穗上的菩提子串轉出金芒。她望著島心那座歪斜的燈塔,塔頂懸著盞殘燈,燈芯裏似乎凝著微光“那裏有守字人。”
三人乘漁舟登島時,正撞見潮水退去後的灘塗。數以千計的貝殼被蝕星霧靄纏成一團,在沙地上滾出扭曲的軌跡,原本拚作“歸航”二字的貝殼陣,此刻正被硬生生拆成零碎的“辶”“丨”,像群斷了腿的蟲豸。
“是‘拆字術’!”林霜的鎮魂箭破空而出,箭矢擦過貝殼堆的瞬間,梵文金光在沙上烙出“止”字,“有人在刻意毀掉這些字的骨相!”
箭尾的羽毛還未停穩,灘塗下突然鑽出數十條暗紫色的觸須,觸須末端生著利齒,啃噬貝殼的聲響在潮聲裏格外刺耳。最前麵的觸須直撲蘇念安麵門,她反手抽出湛瀘劍,劍鋒劃過的軌跡凝著金芒,將觸須斬成數段——斷口處噴出的不是汁液,而是無數細小的“禁”字,那些字在空中重組,竟化作半柄鏽蝕的刀,朝著她的咽喉劈來。
“這是被煉化的文字煞!”阿石的龍淵劍同時出鞘,暗金色的劍氣如扇形鋪開,將文字刀絞成飛灰,“郭守敬的殘念沒散幹淨,他在教蝕星模仿兵器!”
話音未落,島心的燈塔突然炸裂。碎片中飛出個佝僂的身影,那人懷裏抱著個青銅燈台,燈台上纏著的鎖鏈竟也是用文字鑄成的——“囚”“鎖”“封”,每個字都在暗紫色的火焰裏扭曲掙紮。
“是守塔人!”林霜認出那人蓑衣下露出的刺青,那是漁民特有的“平安”符咒,“他被蝕星控製了!”
守塔人枯瘦的手指捏碎燈台,鎖鏈突然繃直,化作數道文字鞭,朝著三人甩來。蘇念安的湛瀘劍劃出圓弧,金芒與文字鞭相撞的刹那,她突然聽見無數哀嚎——那是被鎖鏈吞噬的漁民祈願,有“風調雨順”的呢喃,有“平安歸港”的哭求。
“這些字在求救!”蘇念安劍鋒一轉,菩提子串的金光順著劍刃流入文字鞭,那些扭曲的“囚”字竟開始鬆動,露出裏麵淡金色的“安”字殘痕。
就在此時,灘塗下傳來震耳欲聾的咆哮。暗紫色的霧靄凝聚成巨大的漩渦,漩渦中心浮出半截船骨,船骨上爬滿了蝕星根須,根須末端的吸盤裏,竟嵌著無數殘缺的竹簡——那是被海水浸泡的古籍殘片,文字早已模糊,卻仍在根須的擠壓下發出細碎的悲鳴。
“是鄭和寶船的殘骸!”阿石的龍淵劍突然劇烈震顫,劍身上的天工秘紋與船骨上的榫卯結構產生共鳴,“蝕星在吞噬船載的典籍!”
船骨猛地砸向礁石,暗紫色的根須如暴雨般射出。林霜的鎮魂箭連珠般飛出,每支箭都精準地釘在根須的節點上,梵文金光在根須間連成網狀,暫時逼退了攻勢。可那些被釘住的根須突然膨脹,吸盤裏的竹簡殘片化作黑色的粉末,順著金光網的縫隙滲出,落地便成了持著刀斧的文字傀儡。
“用劍!”阿石突然長嘯一聲,龍淵劍的暗金色劍氣衝天而起,在半空劈開一道裂縫,裂縫裏湧出無數工具的虛影——鋸、鑿、刨、斧,正是鎖文獄裏曾出現的天工器具,“這些傀儡是用殘缺文字造的,破它們的骨相!”
蘇念安的湛瀘劍與龍淵劍在空中交匯,金與暗金的光芒碰撞出璀璨的星火。她踏著礁石躍起,劍鋒掃過之處,文字傀儡的“刀”字瞬間崩解,化作散落的“丿”“乛”;阿石則以劍鞘撞擊礁石,龍淵劍的震動順著岩壁傳導,竟讓傀儡腳下的“土”字根基鬆動,紛紛栽倒在灘塗裏。
可蝕星根須的攻勢越來越猛。船骨突然豎起,根須如巨蟒般纏住燈塔的殘骸,在礁石上拚出三個巨大的暗紫色文字——“焚”“毀”“滅”。每個字都在旋轉,產生的吸力讓空氣都開始扭曲,連蘇念安掌心的菩提子串都泛起刺痛。
“它們在模仿活字印刷術!”林霜突然想起古籍裏的記載,“這三個字能重組所有被吞噬的文字,變成更可怕的殺器!”
話音未落,“焚”字突然炸開,暗紫色的火焰中飛出無數“火”字旁的文字“燒”“燃”“爆”,每個字都拖著火星,將礁石燒成焦黑。蘇念安的湛瀘劍劃出金色的屏障,火焰撞在屏障上,竟發出紙張燃燒的劈啪聲——那是被燒毀的典籍在發出最後的哀鳴。
“阿石!左後方!”蘇念安突然瞥見暗紫色的根須繞過屏障,正纏向林霜的箭囊。龍淵劍的劍氣如閃電般劈出,將根須斬成兩段,可斷口處噴出的文字煞卻化作細密的針,刺向阿石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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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反手用劍鞘格擋,針狀文字撞在鞘上,發出金屬相擊的脆響。就在這刹那的遲滯,船骨上的“毀”字突然射出數道暗紫色的光,精準地擊中龍淵劍的劍脊。阿石隻覺一股巨力傳來,虎口瞬間開裂,龍淵劍竟被震得脫手飛出!
“阿石!”林霜的鎮魂箭立刻調轉方向,箭尖擦過龍淵劍的劍柄,試圖將劍送回他手中。可暗紫色的光突然化作巨手,死死攥住劍刃,根須上的吸盤瘋狂啃噬著劍身上的天工秘紋,發出刺耳的刮擦聲。
“用這個!”蘇念安突然解下菩提子串,金芒包裹的珠子在空中連成鎖鏈,纏住龍淵劍的劍柄。她同時催動湛瀘劍,金芒順著鎖鏈流淌,竟在龍淵劍的劍身上拓印出“守”字的紋路——那是萬民碑上最亮的字眼之一。
阿石抓住鎖鏈猛地發力,龍淵劍掙脫暗紫色巨手的刹那,劍身上的天工秘紋與“守”字共鳴,竟噴出暗金色的火焰。火焰落在根須上,那些啃噬劍刃的吸盤瞬間融化,露出裏麵藏著的《考工記》殘頁——原來根須早已被典籍的文脈侵蝕,隻是靠著蝕星的邪氣強撐。
“它們在害怕!”阿石握住失而複得的龍淵劍,與蘇念安背靠背站在礁石頂端,“這些字傀儡是用殘缺文脈造的,咱們的劍裏有完整的文脈,能克它們!”
蘇念安的湛瀘劍突然指向船骨中心“那裏有核心!”
眾人順著劍鋒望去,隻見船骨最粗的根須裏,嵌著塊黑色的晶石,晶石上刻著扭曲的“蝕”字,周圍纏繞的根須裏,竟裹著一卷完好的《海道經》。經文的金光不斷滲出,卻被“蝕”字晶石吸走,化作暗紫色的能量反哺根須。
“是蝕星的核心碎片!”林霜的“薪火”箭突然發出灼熱的溫度,箭鏃映出《海道經》裏的“觀星辨向”四字,“那卷經書在抵抗它!”
船骨突然劇烈震動,“滅”字終於完成重組。暗紫色的光芒籠罩整座島嶼,所有文字傀儡都停止了動作,化作黑色的粉末融入光芒中。光芒裏漸漸浮出一柄巨斧,斧刃上刻滿了被銷毀的禁書名錄,斧柄則是由無數“禁”字纏繞而成。
“是禁書斧!”蘇念安的湛瀘劍發出悲鳴,劍穗的菩提子串劇烈顫抖,“它要徹底抹除島上所有文字的存在!”
巨斧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劈向礁石。蘇念安與阿石同時舉劍迎上,金與暗金的劍光在斧刃下凝聚成盾,盾麵上浮現出無數文字——有《海道經》的“舟行萬裏”,有貝殼拚成的“歸航”,甚至有孩童在沙灘上寫的歪歪扭扭的“人”字。
“鐺——”
兩劍與巨斧相撞的瞬間,整座島嶼都在搖晃。蘇念安感覺手臂像要裂開,湛瀘劍的劍鋒竟被斧刃壓得微微彎曲,劍身上的金光也黯淡了幾分。阿石的龍淵劍則發出刺耳的嗡鳴,天工秘紋在斧刃的碾壓下不斷閃爍,仿佛隨時會崩解。
“用文脈壓它!”林霜突然將“薪火”箭射向兩劍相交之處,箭杆上的“薪火”二字化作金色的火焰,順著劍刃爬上巨斧,“想想鎖文獄的萬民碑!想想敦煌的畫工!”
火焰燒過之處,巨斧上的禁書名錄開始褪色,露出下麵被掩蓋的文字——那是無數讀者在書頁邊緣寫的批注,有“此處落淚”的感慨,有“豁然開朗”的頓悟,甚至有“教給小兒”的稚嫩筆跡。這些批注化作金色的溪流,順著斧柄流向“蝕”字晶石,晶石上的暗紫色竟開始消退。
“就是現在!”阿石突然逆轉龍淵劍的劍氣,暗金色的光芒不再防禦,而是化作鋒利的錐子,順著巨斧的紋路鑽入內部。蘇念安立刻會意,湛瀘劍的金光如潮水般湧入,與龍淵劍的劍氣在斧柄處交匯,硬生生撕開一道裂縫。
裂縫裏湧出的不是暗紫色的邪氣,而是無數書籍的虛影——有被蟲蛀的《詩經》,有被水浸的《楚辭》,有被火燒的《史記》,它們在金光中舒展書頁,文字如蝴蝶般飛出,落在暗紫色的根須上,那些根須竟開始僵化,化作灰白色的石頭。
船骨上的“蝕”字晶石劇烈震動,突然噴出黑色的霧氣,霧氣中浮出郭守敬的殘念虛影。他穿著殘破的欽天監官服,手裏握著半塊蝕星碎片,嘶吼道“憑什麽!這些凡俗文字憑什麽不朽!”
“因為它們活在人心裏!”蘇念安的湛瀘劍突然暴漲數尺,金芒中浮現出萬民碑的虛影,“你看!”
虛影中,張屠戶用青銅秤砣稱肉,秤星映著“不欺秤”的金光;李繡娘的帕子在風中飄動,“慈”字的繡線閃著七彩光芒;狗蛋兒在新碑上畫著“人”字,小手印與無數前人的掌印重疊。這些畫麵順著劍刃流入“蝕”字晶石,晶石上的暗紫色迅速褪去,露出裏麵藏著的一抹金色——那是《海道經》最核心的“道”字。
“不可能……”郭守敬的虛影開始消散,殘念中閃過最後的畫麵年輕時在天文台觀測星象,筆尖在紙上寫下“星可測,道可求”;晚年握著蝕星碎片,在黑暗中呢喃“唯人心不可欺”。虛影化作點點星光,融入龍淵劍的天工秘紋中,仿佛終於找到了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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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蝕”字晶石崩裂,整座島嶼的暗紫色霧靄如潮水般退去。船骨上的根須化作金色的藤蔓,將《海道經》的殘頁輕輕托起;礁石上的貝殼重新拚出“日月”“山海”,在陽光下閃著溫潤的光;灘塗裏的文字傀儡殘骸化作細小的種子,落地便長出刻著字的海草。
守塔人的蓑衣滑落,露出胸口的刺青——“平安”二字此刻正閃著金光。他茫然地看著掌心,那裏握著半塊貝殼,貝殼內側竟刻著行小字“吾兒出海,盼歸。”字跡已被海水泡得模糊,卻仍能看出反複描摹的痕跡。
“是我爹刻的……”守塔人突然老淚縱橫,“他說貝殼能抵風浪,字能記著回家的路。我守了三十年燈塔,就是怕這些字被潮水衝沒了……”
蘇念安將湛瀘劍插入礁石,金芒順著劍刃流入島心。燈塔的殘骸突然發出聲響,散落的木塊自動拚接,竟重新豎起,塔頂的殘燈亮起,光芒中浮出無數漁民的虛影——他們捧著貝殼,在燈下辨認上麵的字,笑容在光影中格外清晰。
林霜撿起“薪火”箭,箭鏃映出的海色已恢複蔚藍。她望向東方的海平麵,那裏正升起朝陽,陽光灑在海麵上,像無數金色的文字在波光中流動。
阿石的龍淵劍輕輕嗡鳴,劍身上的天工秘紋裏,多了些新的圖案——有貝殼拚成的字,有船骨的榫卯,還有守塔人掌心的貝殼刻痕。他將劍歸鞘時,發現鞘上多了行小字,是郭守敬的筆跡“天工守物,文脈守心。”
三人登上漁舟離岸時,守塔人正蹲在礁石上,用新撿的貝殼修補“歸航”二字。遠處的海麵上,幾艘漁船正朝著燈塔駛來,漁民們的歌聲順著潮聲傳來,唱的是祖輩傳下的漁歌,歌詞裏滿是“風”“雨”“舟”“網”的字眼,簡單卻充滿力量。
蘇念安的菩提子串輕輕轉動,每顆珠子上都映出不同的畫麵莫高窟的飛天重新執起畫筆,鎖文獄的石壁上開出帶字的花,大都的城牆下,孩童們正用手指在地上寫著“人”字。
“下一站去哪?”林霜的箭囊裏,新的箭矢正在凝聚,箭杆上隱約可見“傳承”二字。
阿石望著遠方的海平線,龍淵劍的劍鞘在陽光下泛著暗金色的光“聽說嶺南的古越族,會用銅鼓刻字記事,那裏的鼓聲最近總帶著哭腔。”
蘇念安的湛瀘劍在鞘中輕顫,仿佛在回應遠方的呼喚。她望向越來越遠的孤島,燈塔的光芒在晨霧中如同一顆明亮的星,與鎖文獄、莫高窟的金光遙相呼應,在九州大地上連成一道無形的脈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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