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上的積水被惡鬼的黑血灼出一個個焦洞，林小跳被陸九霄拽著跑了半條街，直到拐進城隍廟前的空場才敢停步。
    她扶著斑駁的石獅喘氣，抬頭正看見秦太師搖著折扇從巷口踱步出來，身後跟著的惡鬼像團化不開的陰雲，綠火眼在雨幕裏明滅。
    "小跳，你左邊！"霍無賴的鬼火"唰"地竄到她頭頂，林小跳本能地矮身，惡鬼的利爪擦著她發頂刮過，在石獅臉上抓出五道深痕。
    她摸著被冷汗浸透的後頸，突然想起三天前在茶樓說書時，老茶客們嚼舌根說"秦太師最會扮菩薩"——此刻看那身玄色錦袍下的陰鷙，哪是菩薩，分明是蹲在佛前吃供果的耗子精。
    "都別慌！"陸九霄抽出腰間佩刀橫在身前，刀鞘上的雲紋被雨水衝得發亮，"小滿護著小跳，我和霍...那位纏住惡鬼。"他到底沒好意思管鬼魂叫"祖宗"，耳尖微微發紅。
    "得嘞，小捕頭這話說的，倒像我多不靠譜似的。"霍無賴的鬼手晃了晃腰間銅鈴，"當年我在昆侖山偷符紙，可是能同時引開三個守山靈獸的主兒——叮鈴！"
    銅鈴脆響劃破陰雲，惡鬼的綠火眼果然跟著轉過來。
    林小跳借著這空檔繞到側麵，雨水順著她的粗布裙往下淌，卻澆不滅她眼底的光。
    方才逃跑時她瞥見惡鬼後頸那道紅印，此刻湊近看，紋路竟和霍家祖宅地契上的壓印分毫不差——秦太師那黃符、地契、惡鬼身上的標記，原來都是同一套咒術！
    "祖宗，再響點！"林小跳抄起從茶樓順的茶錐美其名曰"說書人防身法器"），踮腳往惡鬼後頸紮去。
    霍無賴的銅鈴立刻變了調子，像極了從前廟會裏耍猴的班子，惡鬼被逗得原地轉了兩圈，後頸的紅印正好對著林小跳。
    "噗！"茶錐精準紮進紅印中心。
    惡鬼發出殺豬般的嚎叫，黑血噴得林小跳滿臉都是。
    她抹了把臉，對著在鬼火裏轉圈的霍無賴喊："這波我贏了！"
    "得得得，您老最能！"霍無賴笑得鬼火都打顫，"當年我娘拿掃帚追我三條街，都沒見您這麽利索過——小心右邊！"
    話音未落，惡鬼的尾巴掃來。
    陸九霄揮刀架住，刀身與鬼氣相撞迸出火星；小滿指尖掐訣，田螺殼裏湧出清泉裹住鬼尾，水蒸汽裏飄著淡淡的螺螄香。
    林小跳趁機後退兩步，正看見秦太師袖中閃過幽光——那是個雕著百鬼夜行圖的青銅匣，匣蓋掀開條縫，裏麵飄出幾縷黑霧鑽進惡鬼體內。
    "大家小心那破盒子！"林小跳扯著嗓子喊，"秦老匹夫要給惡鬼充能了！"
    秦太師的折扇"啪"地收攏，臉上還掛著笑："小丫頭片子倒有些眼力。
    不過你可知，這地契上的咒文，是霍家老祖宗親手刻的？"他指尖叩了叩匣身，"當年霍家為鎮邪祟，用祖宅地氣養鬼；如今嘛..."
    "放你娘的屁！"林小跳抄起地上的半截磚砸過去，"上個月城西賣糖葫蘆的王伯，上個月死的繡娘阿菊，哪個沒碰過霍家地契？
    你分明是用活人血祭養鬼，再借惡鬼強占宅地！"她從懷裏掏出一疊皺巴巴的紙，"這是我查的卷宗，所有死者生前都替你家仆役謄抄過地契！"
    圍觀的百姓本來縮在屋簷下，聽了這話"轟"地炸開。
    賣餛飩的張嬸舉著湯勺罵："怪不得我家那口子替秦府抄地契後總說脖子疼！"補鍋匠老李踹了腳路邊的石子："我就說秦府要擴園子，咋偏挑死過人的宅子！"
    秦太師的臉青得像發黴的梅幹菜。
    他猛地甩袖，青銅匣"嗡"地一聲，黑霧如活物般鑽進惡鬼七竅。
    惡鬼的身形瞬間脹大一圈，原本流膿的傷口結出黑鱗，綠火眼變成滲血的赤紅色。
    它仰頭嘶吼，震得城隍廟的瓦片"嘩啦啦"往下掉。
    "小跳！"陸九霄的刀被鬼爪拍飛，整個人撞在牆上；小滿的田螺殼裂了道縫，清泉變成了渾濁的泥水。
    霍無賴的鬼火被鬼氣壓得隻剩豆粒大，飄到林小跳耳邊急喊："快往我這邊跑！
    這鬼氣傷不了我，能護你——"
    話音未落，惡鬼的利爪已經破空而至。
    林小跳隻來得及攥緊懷裏的茶錐，那上麵還沾著惡鬼的黑血。
    雨幕裏，她看見秦太師舉起青銅匣，匣中黑霧翻湧如沸，而惡鬼的影子，正像團化不開的墨，朝著她頭頂壓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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