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片裹著腥風劈頭蓋臉砸下來時，林小跳正被一團黑霧逼得踉蹌後退。
    她腰間的驅邪鈴被震得哐當作響，震得耳朵生疼——這哪是白狐妖的小嘍囉？
    分明是那神秘身影親自下場了！
    "小跳小心！"秦慕雲的斬魂刀擦著她耳畔劈出一道白芒，黑霧被撕開個缺口，卻又在眨眼間合攏。
    林小跳踉蹌著撞進戲班後台的木柱，額頭磕得生疼，抬頭正見那道身影浮在半空中，青麵獠牙的鬼麵下，一雙眼睛泛著幽綠的光，活像雪地裏蹲了三百年的老狐。
    "這玩意兒怎麽比說書話本裏的黑山老妖還難纏！"她摸出袖中短刀，刀刃卻被黑霧腐蝕出個豁口，"霍老賴！
    你不是捉妖世家的叛逆嗎？
    給點專業指導啊！"
    玉墜裏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霍無賴的聲音帶著點氣悶："祖宗我錯了——當年我叛逆到連族譜都燒了，誰記得這些歪門邪道的招子？
    哎你往左閃！"
    最後那句喊得破了音。
    林小跳本能地矮身，一團黑芒擦著發頂砸在身後，將半人高的戲服箱炸成碎片。
    她摸著被氣浪掀亂的劉海，突然想起什麽似的眼睛一亮——蘇媚娘賣給她的古籍殘頁！
    那老滑頭說能破符文，說不定藏著這鬼東西的弱點！
    "撤！
    回戲班查殘頁！"她扯著嗓子喊，順手撈起地上的銅盆扣向黑霧，"秦班主斷後！
    陸捕頭護著花無缺！"
    陸九霄的玄鐵劍砍進黑霧裏，濺起一串火星："胡鬧！
    這時候撤退——"
    "再鬧下去咱們都得變狐妖飼料！"林小跳抄起個燭台砸向鬼麵，趁對方偏頭的空檔拽住花無缺的袖子就跑，"我賭蘇媚娘那老狐狸沒坑我！
    這波我贏了！"
    雪地裏的腳印歪歪扭扭，像一串被踩扁的梅花。
    林小跳跑得肺管子直冒煙，回頭見那鬼麵身影果然沒追太緊，隻在半空中發出尖嘯，倒像是忌憚什麽。
    花無缺被她拽著，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睫毛上沾著雪粒，卻始終把她護在身側，連衣角都沒讓雪水濺到。
    "你這手勁兒......"林小跳抽了抽被攥紅的手腕，"比我上個月揍跑的醉漢還大。"
    花無缺眼尾的胭脂早被雪水衝成淡紅，聞言低頭輕笑："小跳若嫌疼，我便鬆些。"話音未落，手腕卻反而攥得更緊了些。
    戲班的燈籠在雪幕裏透出暖黃的光時，林小跳幾乎要撲過去。
    她踹開木門，抖落肩頭的雪塊，反手就把門關得死緊，這才從懷裏掏出個油紙包——不是糖蒸酥酪，是用紅布裹著的古籍殘頁。
    "都圍過來！"她把殘頁攤在八仙桌上，燭火映得紙頁泛著陳舊的黃，"霍老賴，你不是活了幾百年嗎？
    看看這上麵的鬼畫符！"
    霍無賴的魂魄從玉墜裏飄出來，虛虛的手指劃過殘頁："這紋路......有點像我師父書房裏的禁書。
    當年他說過，有種"鎖魂紋"專克陰邪，得用活人的血......哎哎哎你別舔啊！"
    林小跳正對著某行小字眯眼，聞言瞪他："我看墨跡是不是血寫的！
    說書人都知道，古籍殘頁十有八九拿人血當墨！"她湊近些，鼻尖幾乎要碰到紙頁，"這行寫著"白狐引煞，鎖魂為媒"......秦班主，你當年見過這玩意兒嗎？"
    秦慕雲的手指突然頓住。
    他正往火盆裏添炭，火星子劈啪炸在他蒼白的手背上，卻像沒知覺似的："見過。"他的聲音很低，像從喉嚨裏擠出來的，"三十年前，我和阿霍去追一夥邪修，在破廟裏發現的就是這種紋路。
    他們用童男童女的血畫符，說是要養什麽"千年狐煞"......"
    "所以這鬼麵人是在續當年的局？"陸九霄抽劍挑起燭芯，火光映得他眉間的朱砂痣忽明忽暗，"我查過卷宗，三十年前那起懸案，最後隻找到了半塊帶鎖魂紋的玉牌。"
    林小跳的手指在殘頁上快速移動，突然"啪"地拍在某段文字上："這裏！
    "鎖魂紋破煞，需以引煞者血為引"！
    也就是說，隻要找到畫符的人，取他的血......"
    "就能破了這鬼東西的邪術？"霍無賴打了個響指，"妙啊！
    小跳你這腦子，比我當年在賭場算牌還靈光！"
    "那還等什麽？"林小跳搓了搓手，剛要起身，窗外突然傳來"哢嚓"一聲。
    所有人的動作都頓住了。
    是房簷上的積雪滑落？
    不，那聲音更沉，像是有人踩斷了戲班外的青石板。
    緊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由遠及近，像極了——
    "腳步聲。"花無缺的聲音輕得像片雪，他站在窗邊，指尖撫過窗紙上的冰花，"很多人。"
    林小跳抄起桌角的驅邪鈴，鈴鐺在她掌心震得發麻。
    秦慕雲的斬魂刀已經出鞘，刀身映出陸九霄緊繃的下頜線。
    霍無賴"唰"地鑽回玉墜，隻留一句："祖宗我錯了——這陣仗比當年被我師父追著打還嚇人！"
    腳步聲停在戲班門口。
    空氣裏飄來若有若無的腥氣，混著雪的冷，直往人骨頭縫裏鑽。
    林小跳咽了口唾沫，突然想起方才殘頁上的最後一句——"引煞者至，血光現"。
    她握緊了驅邪鈴，對著門口揚起下巴："來都來了，不進來喝杯茶？
    我這有糖蒸酥酪......"
    話沒說完，門閂"哢"地一聲斷了。
    冷風裹著黑霧灌進來，最前麵的，正是那青麵鬼麵的身影。
    它身後，還跟著七八個同樣戴著鬼麵的人，鬼麵下的眼睛泛著幽綠，像極了雪地裏覓食的白狐。
    林小跳摸向腰間的短刀，卻觸到花無缺悄悄塞過來的暖手爐——裏麵還溫著半塊沒吃完的糖蒸酥酪。
    "小跳別怕。"花無缺的聲音裹著熱氣，噴在她耳後，"我在。"
    鬼麵人舉起了手。
    一場血光，即將在雪夜的戲班裏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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