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墜落仿佛被拉長。
    林軒的耳邊是呼嘯的風聲和蘇婉兒急促的呼吸，手腕上的腕帶勒得生疼。他的沙粒在失控地飛舞，像是被某種力量牽引，全部湧向那座青銅蜘蛛雕像的複眼。
    碧色晶體中映出的畫麵一閃而過——葉清璃，他的母親，懷裏抱著一個嬰兒，站在同樣的位置。
    嬰兒的繈褓上，繡著一隻青銅蜘蛛。
    "林軒！"蘇婉兒的聲音刺破混沌。
    他猛地回神，發現他們正筆直地墜向雕像的巨口。
    ——那不是雕像。
    ——它在動。
    "抓緊我！"林軒低吼，沙粒瞬間凝成緩衝網，卻在觸及雕像表麵的刹那崩散。
    反噬。
    蘇婉兒咬牙甩出一把銀針，針尾係著的細線在空中交織成網，勉強減緩下墜之勢。可就在他們即將觸地的瞬間，雕像的複眼驟然亮起，八條青銅節肢猛地伸展，如活物般向他們抓來！
    林軒拽過蘇婉兒翻滾避開，後背重重撞上岩壁。碎石簌簌落下，他咳出一口血沫，抬頭時瞳孔驟縮——
    那根本不是雕像。
    而是一具活著的機關獸。
    "……天機閣的守門獸。"蘇婉兒聲音發緊，"我在古籍裏見過。"
    "古籍沒教你怎麽殺它？"林軒沙啞道。
    "教了。"她指尖夾出三枚赤紅丹丸，"跑。"
    ——轟！
    丹丸炸開的瞬間，熾烈火浪席卷整個地窟。林軒拽著她衝向暗河邊緣，身後傳來金屬扭曲的刺耳聲響。機關獸的節肢在烈焰中瘋狂擺動，複眼晶體卻詭異地吸收著火焰，漸漸轉為赤紅。
    "它在適應。"林軒咬牙。
    蘇婉兒臉色蒼白："再來一次會直接炸死我們自己。"
    機關獸的複眼鎖定他們，節肢在地麵劃出火星，緩緩逼近。林軒的沙粒嚐試凝聚，卻在靠近它時再度潰散——某種力量在壓製他的術法。
    "……母親的牌位。"他突然低語。
    蘇婉兒一怔："什麽？"
    林軒沒回答，猛地衝向機關獸！
    "你瘋——"
    機關獸的節肢如長矛刺下，林軒卻突然矮身滑鏟，從它腹下穿過，一把抓向那塊被林浩捏碎的牌位殘片。
    ——哢！
    節肢擦著他的肩膀釘入地麵，鮮血飛濺。他悶哼一聲，手指卻死死扣住牌位邊緣。
    牌位背麵，刻著一行小字：
    「以血飼蛛，可過此門。」
    機關獸的複眼驟然轉向他，赤紅光芒大盛。林軒沒有猶豫，反手將染血的掌心按了上去——
    ——靜。
    整個世界仿佛凝固了一瞬。
    機關獸的動作停滯，複眼中的紅光漸漸褪去，轉為幽深的碧色。它的節肢緩緩收回，最終蜷縮回原本的雕像姿態，仿佛從未蘇醒。
    林軒喘息著後退，肩膀的傷口火辣辣地疼。
    "……你賭對了。"蘇婉兒聲音微顫。
    "不是賭。"他盯著牌位，"母親留了後路。"
    暗河的水聲忽然變得清晰。林軒抬頭，發現雕像後的岩壁正在緩緩裂開，露出一條狹窄的甬道。甬道盡頭，隱約可見微光。
    "走。"他低聲道。
    蘇婉兒卻突然按住他的手臂："等等。"
    她指尖沾了他的血，在地上迅速畫出一道符文。血符成型的刹那，暗河水麵浮起無數細小的青銅顆粒，像被某種力量排斥般退散。
    "追蹤用的。"她冷聲道，"林浩放出來的。"
    林軒眼神一沉。
    他們剛踏入甬道，身後便傳來機關獸重新啟動的金屬摩擦聲——以及另一道腳步聲。
    輕巧，從容。
    像是早已等候多時。
    林軒回頭，瞳孔驟縮。
    黑袍人站在機關獸的頭頂，機械眼泛著冷光。
    "不錯的表演。"他輕笑，"可惜觀眾不止我一個。"
    暗河對岸的陰影裏，緩緩走出數十道身影——
    全部纏著染血白綾。
    全部長著青雲子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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