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流水賬餘額多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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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那天晚上,小應在誌平房間說了半天話,誌平覺得未來一切都會隨心順意。小應走後,誌平毫無睡意,像是拐過一座山,眼前是片開闊的桃花林。他神清氣爽,開始把這兩天留下的票據賬款拿出來歸類,一直忙到快12點才結束。但他發覺現金多了103塊錢,感覺奇怪。又重新複核一遍。找出一張重複的費用單據,這樣最終卻少了100塊錢,第一反應是自己的公款私款沒分清,導致拿了公家錢了。因為這種現象太常見,雖然誌平很用心地做了私人錢包,但也不排除出錯的可能。他看看時間不早,打了個哈欠就睡了。
    第二天下午的時候,那少了的100塊錢仿佛也睡了一覺就極速膨脹了,遠遠不是少了100塊錢。誌平坐在辦公室前填製憑證,忽然想到有一筆銷售員老徐的預支款,後來老徐隻交了部分發票。誌平在發票反麵備注了,下個月工程結束再拿費用單據報餘下一萬元。他連忙翻出單據,呆呆發愣。這種情況按財務規定是不能入賬的,等費用單據齊了再報賬。但老徐不願把單據放在包裏,這種事情,老徐總是不放心把賬留在自己手上,不管有沒有完工,先交給財務才放心。隻是他放了心,誌平就懸了心。
    他隻是用文字備注,卻並沒有采用會計方法製作憑證,導致現金賬實嚴重不符。意外的是,按照誌平的備注工程費用,一萬的欠條,現金卻隻少出來100塊錢,這是絕對不可能的。那筆錯賬像是迷路的孩子,不知會在哪個巷口出現。
    誌平想到這裏,突然害怕起來,他這是少了好幾千塊錢的節奏啊!
    誌平立刻重新填製憑證,最後找來找去現金少了3000塊錢,這一下子讓誌平鬱悶極了。現金短缺是出納會計無法推脫的責任,要麽是賬務處理不對,要麽確實經過手裏的現金短少了。這都是出納的責任,都得有出納個人承擔,正如那句順口溜:“多錢是少錢的根,少錢就不要作聲”。
    誌平早上去食堂也提不起精神,看到楊梅在裏麵,隻拿了兩個包子就回財務室。楊梅看到誌平滿臉倦怠的模樣,還以為是跟王歡的事,心裏便酸楚歎息,卻又毫無辦法的看著誌平拎著兩個包子,腳步也拖塌無力地往結算中心去。
    不管誌平怎麽看不上她,楊梅都希望誌平過的開心幸福。
    嚴、葛兩會計每天看到誌平憔悴的模樣,隻當他是“衣帶漸寬終不悔”,便開導他不必在不必在一棵樹上吊死。誌平笑笑,他怎能說是自己短了三千塊錢現金呢。誌平反複考慮過所有的票據和賬本,一一核對過,私人錢包也沒有錯誤,還楊梅的錢都是預支了工資的,絲毫不錯。誌平想,那也隻有一種可能了,就是記賬方式錯了。然而自己卻一直查不出來記賬錯在哪裏。他又不想跟嚴會計匯報,隻悶頭把所有的流水賬從頭再來記一遍,可是那錯誤的賬像是躲在河水裏的怪物,河麵上風平浪靜,哪裏有一絲蹤跡?少了的3000塊錢像是一塊石頭,重重的壓在誌平心頭。
    會計的核算以月度為單位,接下來到月底的這段時間,隻要能找出來就沒事了,想到這裏誌平又覺得稍微輕鬆一點。
    他想到月底還有十來天,無論如何在這個會計期間把問題找出來,把賬做平,這樣以後的賬就不會受到影響。
    哎,現金流水賬真的如流水一樣,某一處的錯誤會一直影響到後期核算的準確性。誌平想如果能借到一筆錢,把這窟窿填平也好,可是這是一筆不小的資金,去哪裏弄?對於找不出來的票據,誌平會放在一邊,等待以後哪一天說不定又出現了。
    他想到小時候,母親苦於找一件東西,東翻西翻找不到,過幾天偶然就發現了,誌平渴望這份偶然,也期待偶然到來。
    二
    誌平已經好久沒去四樓圖書室了,王大貴也已申請把女兒調到車間辦公室,遠離行政樓的是非之地。兩人慶幸還有應達這隻雁。
    王大貴再怎麽努力,並不能改變兩個年輕人悄悄的見麵,尤其是老王出差的時候,兩人更是旁若無人的走在一起。王歡說,現在除了不能讓她爸看到,誰看到都無所謂了。
    上午老王去了山東出差,傍晚王歡便像燕子一樣悄無聲息的出現在財務室,走到辦公室門口時,繆大姐還朝王歡笑笑,仿佛在慶賀他們的劫後餘生。
    王歡的到來,讓誌平驚喜不已,兩人像是烈火重生,格外珍惜對方。誌平關注王歡的成績能否查到,心裏又想到那天考試的時候,兩人在合肥大街小巷到處溜達的時光。擁抱了一會後,兩人各自坐在沙發的一端,狀如軍事觀察員,在研究目前的形勢和措施。
    要讓她爸慢慢接受誌平,說白了就是耗,年輕人最不缺的就是時間,在這點上,她爸肯定是劣勢。於是兩人商議一周隻見一次,各自做好工作。王歡的自考繼續報下半年的課程,要努力看書學習,有不懂的等見麵後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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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有急事便告知應達,想到這隻大雁,兩人相視一笑,小應實在是個合適的人選。王歡起身親了一下誌平說,晚上她必須趕回家,她爸出差了,她就要回家,這是家裏的新規定。說完,她自己咯咯一笑,仿佛挑戰規則實在是件快樂的事情。新家規沒能隔開兩人,他倆每次偷偷見麵,反倒顯得格外刺激。
    王歡走後,誌平又陷入了如何平賬的苦惱裏。他在翻檢那些票據時,忽然看到年初高凡報過來的那張寫著銷售費用的代辦條。很顯然,高凡給他女友看病的錢不能算銷售費用,花的錢隻能由高凡自己用工資或者提成支付。
    然而,這張代辦條卻歸集到銷售工程款的代辦費用裏。代辦條隻是一張白紙條,審核也不嚴格,隻要有銷售部劉部長證明,有財務部嚴部長核實,就算審核過了。高總在報批時隻要看到前麵劉,嚴簽字,到他這裏就是龍飛鳳舞的簽上同意報銷了,像是走個流程。
    誌平又想到嚴科長曾經說過,白紙條以後隻要有銷售證明和高總簽字,就直接給錢,不用再找他審核了。
    誌平想到這明顯是財經製度上漏洞啊,高總任一把手之後,供銷部門的業務員們都稱呼高總為高老板,那是環湖集團鄉鎮產權歸為私營產權的信號,總之高總已經是高高在上了!高高在上的高總離底層很遠,於是底層開始一邊高唱讚歌,一邊陰奉陽違,各路牛鬼蛇神登場。
    在這個眾人對權力趨炎附勢的大環境下,誌平覺得可以嚐試模仿高總的字跡來批一張白紙條,以此達到平賬的目的。這突如其來的想法讓誌平在這個深夜的小小房間裏,心突突的跳起來,他清楚自己如果這樣付諸實踐,那就是犯罪了。
    但這麽久以來,困擾他的3000塊錢又慫恿他去賭一把。隻要有高總的報批,其他就很容易了,沒人會懷疑。
    代辦條本來就是財經製度的漏洞,是漏洞就讓他鑽大一點吧,誌平瘋狂地想到。
    他發癲似的一連寫了十幾張模仿高深字跡的白紙條,然而卻沒有一張是他滿意的。
    接著再寫,卻越看越不像了。誌平喪氣地伏在桌上一動不動,等了一會,他用冷水衝了把臉,待自己完全清醒之後。在那些幾十張寫好的簽字中,終於找出一張感覺滿意的,然後又開始模仿銷售部劉部長的簽字。劉部長的簽字,筆畫少,相對容易多了。誌平先在草稿紙上寫出幾個劉部長的簽名,等有點感覺了,就在有高總報批的紙條上,一氣嗬成簽下劉部長的名字。
    這是誌平折騰了一晚上最滿意的一張代辦條了。他把那些寫廢掉的一堆白紙條一張不落地收集起來,用火機點燃。
    熊熊燃起的火焰,仿佛在燒去一個罪惡的念頭。他看看時鍾,早已過了子夜12點了,可他卻毫無睡意。他在想,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這次僅僅是因為賬務處理錯了,才有這種無可奈何的下策。
    誌平弄完這些後,他想平複一下激動的心情,打開走廊的窗戶,夏夜的涼風拂麵吹過,渾身涼爽,壓在他心頭許久的大石頭終於落地了。辦公樓裏非常安靜,馬路那邊種菜老頭的房間裏,整夜不關的電視正在播放港台電視劇,夜裏聽得格外清晰,嗲聲嗲氣的台灣腔,仿佛在敘述一個不真實的夢境。不知過了多久,誌平犯困,才回到房間關燈睡覺。
    第二天醒來,誌平再仔細看了3000塊錢的白紙條,又覺得模仿高總的字不太像,拿起筆想再寫兩個,終究心裏忐忑不安,沒有一個字能寫出高深的那份灑脫,於是隻好保留著這一張。一整天,誌平都不敢看那張單據,仿佛它是會咬人,有一種杯弓蛇影的擔驚受怕。
    上班時,他不敢抬頭看嚴部長,目光變得軟耷耷,本來該看部長的眼神又滑向一邊。老嚴昨晚又喝酒了,今早沒吃早飯,隻坐在辦公桌前泡杯濃茶,然後點起一支煙。嫋嫋的煙霧,讓他看起來像是躲在草叢裏的狼,一雙眼睛泛著綠光,盯著財務室裏的每一個人,誌平低著頭問嚴會計:“我給你買早飯去吧?”
    煙霧裏的嚴會計點點頭,低沉的聲音說隻要一份稀飯,誌平忙忙地應了一聲,匆匆走開,仿佛自己不直接麵對嚴會計,昨晚的事就不會暴露。
    誌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歎連日來的壓在心頭的大石頭並沒有落地,不過是石頭換了花樣照樣壓在心頭。等到財務快下班時,誌平需要把填好的會計憑證交給葛會計,他把那3000塊錢的白紙條卻留下來,他要等幾天到月底前再交上去。如果這幾天想反悔,還可以撕掉,但交上去就毫無更改的機會了。這兩天他又在心裏盤算這張白紙條會在哪個環節被查出來,如果查出來了,該怎樣應付才是損失最小的辦法,諸如此類的念頭誌平整天琢磨個不停。
    三
    嚴、葛兩人又看到誌平精神困頓,常常答非所問的模樣,便想到小夥子為情所困,心情抑鬱了。葛會計好心地提醒說,王歡在高中時就談過一次戀愛,動靜挺大的,鬧得滿城風雨。誌平心想,還滿城風雨,自己都快被水淹死了。如果3000塊錢的白紙條出了紕漏,那又何止滿城風雨,滿城盡帶黃金甲吧,一敗塗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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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晚上的流水賬並不多,誌平早早結束工作,王歡爸出差沒回來,王歡大概也回家睡覺去了。誌平拿出《成本會計》來看,準備著明年報會計師,心裏祈願會計師隻做報表,不用做著狗日的流水賬了。
    誌平正聚精會神的看書,直到兩眼發脹,便抬頭休息一會,一眼瞥見窗戶玻璃上有一張扁扁的臉。誌平嚇了一跳,再看那壓扁的鼻子,膨脹的眼睛抵在窗戶上,看的清晰卻看不出來是誰。誌平大著膽子,走到跟前,那張變形的臉一離開玻璃才看出來,哎呀是王歡呀!
    原來王歡在外麵正盯著認認真看書的誌平,半天沒動呢。誌平開心的打開門,問她怎麽來了,不回家嗎?王歡神秘的笑笑說她爸今晚出差回來,正常是坐火車,晚上到合肥,他肯定會打車回來的,大概12點左右才能到廠裏。
    誌平“哦哦”的明白,看了看牆上的掛鍾,才十點不到,兩人便坦然的去了裏麵小房間。
    王歡依在床邊盯著誌平看,半天才幽幽地說:“我爸上次讓我找小林”
    誌平從未聽過小林,天上掉下來個林弟弟嗎?便問是誰,王歡緩緩的說道:“隔壁村的高中同學,林家很窮,但小林讀書刻苦上進,高三的時候,高調追過我,在班裏到處寫紙條,我對他一開始學習成績優異的好印象便蕩然無存。隻認為他看中了我家的條件優越。高考結束後,小林考上了廣播學院。我以為從此以後是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了,但沒想到小林還是一回來就高調的給我爸媽買水果,送奶粉,搞的村裏盡人皆知。可我一直無動於衷,最近我爸說小林工作分到市電視台去了,成了吃國家飯的人,便讓我主動聯係小林。可是他們不想想,老王勢利,他女兒可不含糊。
    “小林過年前來過一趟我家,穿著有電視台標識的灰馬甲。衣服上到處都是口袋,每個口袋裏都塞滿名片,鄉下人見人敬煙,他見人遞名片,沒有他辦不成的事。他一進我家門,我爸臉上就笑開了花。小林給老頭子遞的煙,故意把金閃閃的“金皖”標誌朝上麵露出來,然後坐下來喝茶時問我們公司上市了嗎?有住房公積金嗎?我從來都沒聽說過什麽住房還有公積金啊。小林很得意洋洋地解釋,市裏第一批住房公積金的單位都是他很熟悉的國有企業。仿佛他說了一些我不懂的話,就一下子水平上了天的感覺。
    “尤為可氣的是,我爸直接讓我跟他多學學。我一句話也不說,隻是礙於老同學情麵,不願意冷場而已。
    “跟他在一起的氣氛挺尷尬,問一句答一句的,他也明白我的心思,但他不知是聽了我爸的什麽話總是很積極的關心我。工資多少?夠不夠用?工作有沒有提升空間?還說他們電視台認識的人多,有事可以找他,我在心裏挺抗拒的。那天他走過後,我爸說打算把我送到市裏紡織廠上班,是個國營單位,花錢可以買到名額的那種。我想都沒想,就說不同意。其實後來想想我爸是有打算的:第一步,找他來希望我和他還能繼續。第二步,讓我去市裏上班,以後好順理成章。可是很遺憾,我爸越是這麽處心積慮,我越反感。我對他沒一點好感,以前就沒有,現在我心裏有你了,更加不可能聽我的爸的話。
    “前幾天我爸以為我們分開了,還提起過他,讓我找電視台同學呢!”
    誌平靜靜的聽王歡把電視台同學的故事說完,他思緒萬千,想到王歡對他的真心是堅不可摧,那其他的一切都是蚍蜉撼大樹了。他驕傲而坦然地麵對那些不值一提的小心思。
    前幾天,葛會計說,王歡高中就有同學談戀愛,大概就是他了,但誌平沒多問,他覺得王歡說什麽就是什麽呀,他無限信任她的呀!小林隻是一廂情願而已。誌平告訴王歡,她以後再回家就解釋給她爸聽,他們不會再回浮槎了,一直在公司,以後是雙職工,公司分房子住,等有錢了,他們也可以去市裏買房子呀!
    王往聽了一愣說,感覺是個很有前途的想法耶!
    她說老頭子固執,會聽她的勸說嗎?誌平聽到王歡稱呼她爸為老頭子,感到新奇又準確到位。他也不確定老頑固什麽時候能改變對他的看法,也隻能慢慢來了,反正他們有的是時間。
    王歡又說,她媽這幾天態度緩和了些,開始關心誌平家有沒有兄弟,市裏有沒有親戚了?
    誌平長舒了一口氣,眼前浮現出隻見過一麵的王歡媽媽,一個矮胖的鄉下老婦人,短頭發下麵是一張圓褐色的臉,總是安靜不煩躁,用一種複雜的眼神打量著誌平。誌平自從來公司上班後,再沒對一個長輩有如此深沉的觸動,他忽然覺得,以後她也是他的母親了吧?
    王歡走的時候已11點多了,把誌平換下來的衣服裝進袋子裏,動作熟練坦然。那一刻真讓誌平心動。感慨王歡也很賢惠體貼呢,便俯身摟住她親了一個長長的吻。
    誌平認為他和王歡之間的愛情是堅定的跑長途,她父母的反對隻是小小的刮擦,傷皮不傷骨呢。
    他們依然在一起看書,工作,談理想。
    殊不知如此美好又脆弱的愛情,前路還有多少風霜雨雪在等著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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