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看不清麵目的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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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誌平像是一輛加滿了油的車子,上了高速就是詩和遠方。
    他手把手的教工人做瓦檢測,又親自去給包裝箱配料,用心地把鋸渣和氧化鎂的比例調整到合理的狀態。
    他上午做瓦,下午做包裝箱,一天到晚累的倒頭就睡。即使這樣的狀態,他躺下來時發覺自己還是在逃避,想到曉月心裏就又堵得難受。
    有時夜裏醒來窗外一片漆黑,想到自己生病以後如何一路坎坷的走來,幾次跌倒又幾次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是父母和妹妹們一次次拉著他才沒倒下。
    這兩年也有曉月陪在他身邊,無論什麽時候回來,都有曉月和一盞微弱的燈光在迎接他。隻是現在等他的人再也不願回到他身邊了,曉月心裏隻有那個老鄉小王,在遙遠的廈門,在誌平不可能去的地方,和小王在一起了。
    一開始誌平提到小王就氣得不想說話,奪妻之恨,死不瞑目。但後來誌平覺得小王能那麽真心的喜歡並且尊重曉月,那就該放手讓曉月幸福吧?他覺得在這世上隻要曉月幸福,他做啥都願意。
    那他現在隻要放手就行了。然而放手,對他來說又是多麽難的一件事情啊!
    那天傍晚,誌平忙完了一天的活,他渾身髒兮兮地來到河邊,準備痛快地洗個澡。可正當他站在河邊準備下水時,忽然看到河水中間有個漩渦,一開始並不大,他還想著這條河雖然通江達海,但從來沒見過這麽大的漩渦呢,不禁盯著漩渦看。
    後來越轉越快,整條河道都咆哮起來,他嚇壞了,站在岸邊想著水裏一定有什麽怪物了?他驚疑地往後退了退,隻見水裏出來一個年輕的白發小夥,他長相清秀,卻是一頭白發。他一甩頭,水珠像是子彈一樣打過來,誌平嚇得一跳。
    但是很奇怪,卻怎麽也看不清他的眉眼,鼻子。也許是傍晚的時候光線不好,誌平隻看出是個白臉的小夥。他站在水中朝誌平作揖,雙手高高地舉過頭頂。他求誌平放了曉月吧,他太需要曉月了,曉月小時候就認識他,他們是一起長大的玩伴,青梅竹馬呢!
    隻是後來找不到曉月,原來她跟著爸爸媽媽去了安徽,現在終於又見麵了。誌平驚奇地發現那個人又變成了曉月的模樣,在難過地落淚。誌平連忙大喊曉月,但曉月隻站在水裏,一動不動,仿佛沒聽見。
    可是誌平再看過去,水裏人一轉身,又不是曉月了。他就在心裏歎息,原來看錯了,要不然曉月怎麽會不答應他呢?
    誌平突然覺得很冷,凍得他直打哆嗦。那種又冷又餓的感覺讓他下意識的抱緊雙臂,他定定的看著咆哮的河水,把一個奇怪的年輕人卷走。然而讓誌平驚訝的事那個年輕人突然發出曉月熟悉的聲音,喊了一句:“老公救我!”
    誌平急得大叫:“曉月等我”,可他怎麽也喊不出來。
    然後就醒了,身上一層細汗,心也砰砰地跳著,誌平一抬頭,見窗外天已微微亮。誌平清醒過來,他卻分明聽到大屋裏有人幹活的聲音。他想這麽早,怎麽會有人來幹活呢?誌平起來,心裏還在緊張地跳著,他被剛才夢裏的場景刺激得動作變形,走路也跌跌撞撞起來了。
    他匆匆穿衣走出房門,看到大屋門敞開著,裏麵開著燈。他看到父親正低頭在清理玻纖絲,懷疑又是夢,狠狠的掐了一下胳膊生疼的感覺。他才驚訝的喊道:“爸,你怎麽來了?”
    父親連忙停下手裏的活,走過來關切地問:“你醒了哦,家裏田裏的活都忙完了,昨天晚上你媽讓我過來,我一早就來了。”
    誌才平靜下來,他問父親吃飯了沒,父親搖搖頭說天沒亮,就走到鎮上,早點攤也沒有,坐了第一趟車就過來了。
    “我來看到你小門關著的,就知道你肯定是太累了,醒不來,我沒打擾你,過來找兩袋絲撿一撿,到時候做瓦用起來就方便呢!”
    父親應該有做了好長時間的活了,操作台上一大堆柔軟均勻的玻璃絲白亮的可愛視頻,聽父親說趕車早飯都沒吃,跨上摩托車要往街上跑去買早點,父親卻攔住他說等會洗把臉一起到街上吃。
    巢州是魚米之鄉,下轄幾個大鎮皆有特色早點。比如柘皋的油炸獅子頭,那是一拍稀碎的酥脆呢?嚼在嘴裏又酥又香,就著濃稠的稀飯瞬間就是無比的絲滑,喝完一抬手,“再來一碗”。
    夏閣的千張小菜,那是用滾水燙過的千張絲,配上紅辣椒就是“一紅一白,小菜一碟”。
    說到千張絲,巢州東邊的林頭小鎮就是鹹肉和千張一起的鍋裏煮沸,那又是一道鹹肉的香味,千張絲的軟嫩可口,再吸溜起湯來,真是無上的美味了。
    西河鎮的絕味小吃便是聞起來臭臭的,吃起來香香的涼拌臭幹子。
    切一把芫荽,幾塊肥肥胖胖的臭幹子,用刀斜切成片,舀一勺紅辣椒,淋幾滴麻油,色香味就都有了。
    臭幹的臭味和芫荽的特殊芳香味,勾引起誌平的饞蟲來,誌平和父親相向而坐。除了要一碟臭幹小菜,還要了兩碗炒麵皮,炒麵皮的做法也極為考究,皮薄容易入味,菱形除了好看,也極力討口彩,所以這種肉末麵皮是四鄰八鄉村人來鎮上吃早點必配的一道特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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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兩人,父子兩人,吃完心滿意足的離開早點店,這時父親才說要去買點東西,他要去關大伯家一趟呢!
    父親去找關大伯時,誌平在瓦廠裏帶著大家在泥漿飛濺的台上操作,大家都很開心,爭先恐後地趕著盡快把今天的瓦做完。
    跟去年在鑄造廠的時候不一樣,誌平現在已經清楚每一道工序不到位的時候,可能導致的質量問題,它強調的鋪絲均勻,漿料的稀稠。已經在一開始的操作中把控質量了,他有信心做出質量合格的瓦啊。那個包裝箱更是現金流的保障,他因為有包裝箱就更加放心大膽的舉債了呢!
    中午關大伯過來時,幫誌平把橋頭上的兩間房子租下來,這是幾年前有個修電動機的師傅搭的違建建築,後來生意不好,再也沒有來過。
    現在關大伯見父子倆都擠在小屋裏,就想到這兩間的橋上的閑房子了。
    關大伯出麵,一切都很順利,500元一年的房租等於白送。兩間房外間做辦公室,裏麵做臥室,真是求之不得的好房子啊!
    二
    這段時間誌平忙忙碌碌,專心做一點一滴的小事情,覺得充實極了。他從內心感激關大伯考慮問題的周到,現在他確實不願意跟父親睡在一起。他感覺父親永遠說著他不願意聽到的話,讓他小心謹慎點,跟周圍所有人處好關係,永遠不要放縱脾氣得罪人,出門在外,人地生疏,有事吃點小虧不要緊,真出了幫你說話的人都難找到。
    這些話是誌平從出門上學時,父親便這樣在不同的場合交代過的,但現在誌平不想聽父親的話,他想自己合法經營,又不違法。聘請工人幹活到月發工資,又不欠款,何必小心翼翼夾著尾巴做人呢?雖然他現在沒有家庭,但具體原因又不是一味的忍讓就可以好起來的。
    誌平想到自己張家,祖上就很窮。父親參軍三年,退伍回來的時候,家徒四壁僅有一間半的小瓦房,連個廚房都沒有。父親還是拿了轉業安置費,買了幾個木頭,在大屋後麵連了一間小披廈,算作廚房。
    可那間小廚房等誌平兄妹他們陸陸續續出生,長大,廚房後來又做了臥室。
    也許正是這樣窮苦的條件,讓張海山一輩子膽小謹慎,到哪裏都求一個安穩,忍氣吞聲不惹事。
    誌平想,也許父親活一輩子,就是為了吃飽飯,有老婆孩子熱炕頭就足夠了吧?可他遠遠不甘心這樣。然而,再大的夢想和追求也要踏踏實來實現啊。誌平現在有什麽呢?一個像在風雨飄搖中的小船,能劃出一片天地嗎?沒人相信,唯有誌平自己守護著他微小的希望。
    西河橋上的房子,初夏的微風,輕輕從河道吹過,帶著些魚腥的味道,這都是誌平小時候住在鄉下,看守魚塘時的熟悉場景。隻是沒想到20年後又在異地他鄉安靜的夜晚,一個人守著台燈,靜靜的度過這些時光。
    有時曉月會從廈門電話回來問誌平近況,誌平都有一說一,曉月卻欲言又止,她聽起來並不幸福,不再催促誌平早點離婚了。
    這些都像是激情過後的平靜,誌平從心裏希望小月早點回來,小月也從不隱瞞,他說現在跟小王在外麵租了一間房子,而且他一個月隻上幾天晚班,白天都不用上班的,可以長時間睡覺。遇到小王休息的時候,他們要麽出去逛市場,要麽在家躺一整天。
    小王從來不嫌棄她沒文化,更加沒有讓她從頭學習。誌平便說:“那他是不想讓提高你的文化知識,或者是沒打算跟你過長久的日子。曉月一聽便不高興的掛了電話。
    曉月覺得她跟小王兩個人才是神仙的日子呢,憑什麽說好日子她不想長久過下去呢?難道她還回來跟誌平一年到頭吃灰做瓦。即使灰頭土臉幹一年也沒有機會逛市場買自己想買的衣服呢,更何況她媽現在也支持她的選擇,說她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人呀!
    跟誌平在一起是他父母錯誤的決定,現在他媽想通了,說是給他們一次改正的機會,他們不會幹涉曉月選擇喜歡的人。
    這些讓誌平備受打擊的想法,在下一次電話裏又會被曉月拎出來跟誌平吵一通。誌平不覺得曉月說的沒道理,如果不是他一開始瞞著糖尿病的事實,也許小月早就不同意他了,也就沒有後來的婚姻了。而他們當初的戀愛也呂嬸一鼓作氣的添加柴火助燃成功的呢!
    曉月說的沒錯,他們的事都是他父母選擇錯了。誌平現在不知道為什麽一點都不痛恨曉月。他回憶從前覺得所有的錯誤不是他犯的,就是小月父母造成的,小月真的是何其無辜呢?
    現在隔著山隔著水,他隻願小月快樂一點。雖然小月快樂多一點,她的悲傷就深一點,但她還是願意在接到電話時,聽到曉月那熟悉而快樂的聲音,隻是曉月再也不喊他老公了,隻是愛月裏想勸勸她,想開一點,就當她是她的妹妹好,這真是個要命的妹妹呢!
    西河橋邊的瓦已經陸陸續續生產出來了,父親每天把四個台子做出的100多張瓦全部切光。天氣熱了,父親不願意戴口罩,每次切完瓦後,父親便變成頭發白了,眉毛也白了,隻張著一張嘴巴,不停的牢騷抱怨:“這活不是人幹的唉!”
    父親在河邊洗完回來也不再抱怨了,他抱怨什麽呢?又該去抱怨誰呢?父親都懶得去想未來了,他隻活在當下,希望孩子少受點罪,僅此而已。
    然而,今年的瓦市場卻出奇的順利,誌平在石粉廠聯係好第一家後,石粉廠老板的妹夫也要,而附近的周邊好幾家都找上門來,要同樣的瓦。
    有一家要100張瓦,誌平送過去的貨卻沒人驗收,老板在電話裏告訴看門人馬上有卸貨的過來,卸完貨,數量不錯誌平就可以拿錢走人了。
    這一家業務誌平一次都沒有見過老板,完全是一個雙方不見麵,完全靠信任成交的一單。
    雖然是很小的業務,淨利潤也不大,300來塊錢吧?誌平回來的時候坐在送貨的車上,看到道路兩旁綠樹成蔭,駕駛室裏的音響也是簡單功能單一的,但那也能播放出來讓誌平心情飛揚,忍不住跟著哼唱起來的美妙音樂啊!
    以後的瓦都是這輛貨車來送了,誌平就覺得這款小貨車是這條路上最靚的貨車,差不多就成了他瓦廠的專用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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