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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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恍惚間她好像看到一個女孩兒坐在槐樹下對月獨酌,眼中是覆著沉沉的墨色,月光照不進半分。
    她大大方方地拍了拍自己身側的位置,隨意地說了句“坐”。
    兩人不知道說些什麽,他聽不太清,隻覺得女孩兒的麵容透著說不出的寂寥和悵惘。
    他看到兩人不歡而散,女兒起身時他伸手欲攔,卻叫那酒壺砸在她胸口,酒水潑了他一臉。
    畫麵一轉,又換到白天,這次是陽光下,細碎的光影鋪了她一身,她卻比那天晚上還要暗淡。
    這次畫麵沒有很清晰,但聲音卻很清晰。
    他在問:“三個病患進醫館,治好一個,還剩幾個?”
    她大笑起來,笑得淒惶,酒液灌得太急,好些順著嘴角滑落,打濕她的衣衫。
    她說:
    “嗬,病人,病人當然還剩三個啊……”
    “因為,還有一個病人,是我啊……”
    祁曜君痛得一個趔趄,單膝跪倒在地。
    頭在痛,心也在痛。
    撕心裂肺。
    畫麵又是一轉,腦海中的畫麵似乎與現在有些重疊,這一次她坐在樹上,曲著膝,一手拿著酒壺,隨意地搭在膝蓋上,另一條腿也如現在這般垂落下來,端得一派恣意風流。
    她說:“祁朝紀,你居然,妄想救我。”
    他卻笑,“季月歡,朕是大曜唯一的王,在這裏,朕比天大。”
    他們曾在這樹上擁吻,又在樹下荒唐。
    “啊——”祁曜君捶打著自己的腦袋,痛到嘶吼。
    季月歡被他這聲吼嚇得一個激靈驚醒,她下意識抬手,卻發現手裏空空的,噢,酒壺掉樹下去了。
    她跳下樹來,隨手將酒壺撿起,回過頭,正好看到緩緩站起身的祁曜君。
    腦海裏的畫麵沒有了,他的痛也沒有了。
    可不同於之前的風過無痕,這一次的疼痛格外真實,真實到他想忽視都忽視不掉。
    他不記得自己剛剛腦子裏閃過什麽,但他記得自己很痛。
    為什麽,會這麽痛?
    他茫然地盯著自己攤開的雙手,“我到底,忘記了什麽?”
    他抬起頭,拎著酒壺的季月歡已經朝他走來。
    “你怎麽了?”她問。
    祁曜君回過神,抬頭看她,她眉眼淡淡的,眼中有擔憂,但不多。
    “沒什麽。”他別過臉,不知道該怎麽說。
    可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沒什麽,一雙眼睛紅得嚇人,額頭也全是細汗。
    但他都說沒什麽了,季月歡也不追問,隨口“哦”了一聲,奇怪地問他:
    “你們這兒升了位分要侍寢,降位分也要嗎?”
    她還以為自己可以消停了呢。
    祁曜君皺眉看她,不答反問,“什麽叫你們這兒?”
    哦。
    他已經不記得她是另一個世界的季月歡了。
    她頓了頓,才說,“皇宮啊。”
    祁曜君沒好氣,“你現在不在皇宮嗎?”
    煩死了這人,這時候較什麽真?
    於是季月歡不耐煩地改口,“行行行,咱們這兒,行了吧?”
    聽到“咱們”兩個字,祁曜君沒來由舒心了,哼了一聲轉過頭去。
    “朕樂意。”
    季月歡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他是在說降位分侍不侍寢,全看他樂意。
    季月歡:“……”
    方才還存了一分僥幸,覺得這人隻是過來看看,居然還真要侍寢。
    她歎了一口氣,“那走吧。”
    祁曜君皺著眉,她的歎氣聲,他聽見了。
    還沒有人聽到侍寢不是欣喜是歎氣的。
    又想起她被降位分時的波瀾不驚,祁曜君繃著臉,一邊和她並肩走,一邊沒來由地問她:
    “貴妃說你之前是朕的摯愛。”
    季月歡腳步一頓,祁曜君也跟著她停下來。
    他想要去看季月歡的表情,她卻已經像沒事兒人一樣繼續往前走。
    “貴妃姐姐搞錯了吧,不過就是之前用我來吸引一下皇後的注意力,都是做給別人看的,你別放在心上。”
    這次停下來的人換成了祁曜君。
    因為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他將她忘記了,可被忘記的本人,好像並不在意。
    他昨晚見到她時她便一直淡淡的,從不主動提及他們的過往,甚至就連他主動詢問,她都敷衍又含糊。
    就像此刻他已經停了下來,而她還在自顧自地往前走。
    盯著她的背影,祁曜君沒來由一陣惱怒,他快步追了上去,攔在季月歡麵前。
    “不對,若是做給別人看,朕不會將天樞閣的人給你,甚至未經內侍司造冊。”
    “季月歡,我愛過你。”
    最後四個字,他說得篤定。
    甚至連他的都沒發覺,他的自稱已經悄無聲息換成了“我”。
    季月歡有些恍惚,她像是這個時候才想起來,雖然祁曜君從不吝嗇表達他的心意,但好像自己一直沒有從他嘴裏正兒八經地聽到過“我愛你”三個字。
    如今他失憶了,陡然聽到“愛過”兩個字,她居然有些……啼笑皆非?
    季月歡別過眼去,“沒有,當時隻是情況特殊,你現在可以隨時把她們撤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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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曜君眯起眼,將季月歡的臉掰過來逼她與自己對視,“好,你說情況特殊,你倒是說說,是個什麽特殊情況會讓我做下如此荒唐的決定?”
    哪兒有什麽特殊情況,他作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她甚至都蒙在鼓裏。
    她的眼神有些飄,“我不知道,我就是個聽從安排的,你在盤算什麽我從來不問。”
    “撒謊!”
    祁曜君心頭的惱怒更深,“季月歡,你分明就是我的摯……”
    “我不是!”
    季月歡甚至不等他說完便打斷。
    迎著祁曜君繃緊的神色,她揮開他的手,將自己的臉從他手中掙脫開來。
    “我真的不是,”她又強調了一遍,目光落在他身後,“不信你可以問崔公公。”
    崔德海麵色複雜。
    平心而論,季才人是個很好的姑娘,入宮這麽久,她從來沒有主動害過人,出手闊綽,待人和善,她救過皇上,救過祝妃,救過吳容華,甚至現今的大皇子。
    因為她才有了現今的女醫製度,更因為她帶著兩個女醫給救了難產的吳才人,叫女醫大放異彩,如今不止後宮,連朝廷女眷都會時不時請女醫去後宅看病。
    女醫蒸蒸日上,地位絲毫不輸眾太醫,再也不用診個脈都偷偷摸摸小心翼翼。
    她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卻為他所不容。
    他分明耍了手段,讓她遭受了不公平的待遇,她可以哭可以鬧,可以跟他對質,甚至咒罵他抑或懲罰他。
    但她什麽都沒有,她隻是平靜地接受了,然後順從了,現在甚至在幫他。
    崔德海自認自己沒錯,可是現在心頭卻難受得厲害。
    皇上朝他望過來,崔德海張了張嘴,嗓子卻被堵住,發不出聲。
    皇上卻好像也並沒有想要從他口中聽到答案的意思,目光冰冷地掃過,隨即拉著季月歡進了內室。
    祁曜君還是那個祁曜君,是那個沒了記憶後提槍就上的祁曜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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