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情報之重,完首歸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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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濺征袍恨未消,
    孤肩負骨踏歸潮。
    此身願化剜倭刃,
    淚灑江天照骨銷。
    ………………
    莫瀟跪在老艄公遺體前的石地上,膝蓋陷進半寸深的血泥裏。
    他顫抖著伸出手,指尖剛觸到老人緊握石片的指節,就被那刺骨的冰涼燙得縮回手。
    老人的指縫裏還嵌著木刺,血漬早已凝成暗褐色,像幹涸的河床裂開的紋路。
    石片邊緣的鋒利處,赫然刻著半個“殺”字,想必是他彌留之際用盡最後力氣劃下的。
    “老爺子……”
    莫瀟的聲音卡在喉嚨裏,像被血痂堵住,每說一個字都帶著撕裂般的疼。
    他想起去年在渡口,老人用那隻手給他遞過清冽的米酒,酒碗邊緣還沾著穀糠;
    想起他與自己喝的興起會青筋暴起的手背拍著船板唱漁歌,歌聲裏混著江風的呼嘯。
    可現在,這隻手永遠地僵住了,再也握不住船槳,再也遞不出酒碗。
    眼淚砸在老艄公的衣襟上,暈開一小片水漬。
    莫瀟拿出懷裏半塊黑黢黢的麵疙瘩——那是昨天老人塞給他的食物,
    此刻被莫瀟珍而重之地藏在懷裏,半點沒動。
    “您怎麽這麽傻……”
    莫瀟哽咽著,視線掃過牢籠裏的慘狀,心髒像是被無數根針同時紮穿。
    那個抱孩子的婦人蜷縮在角落,孩子的小手還死死攥著她的衣角,
    兩人的血在地上匯成一條蜿蜒的小溪,流到莫瀟腳邊,溫熱的觸感透過草鞋滲進來,燙得他渾身發抖。
    那個斷了腿的漢子趴在離牢門最近的地方,指骨深深摳進石縫,留下五道血痕,喉嚨裏還卡著半塊倭寇的皮肉——他到死都保持著撕咬的姿勢。
    而那個額頭撞出血窟窿的婦人,臉上竟帶著詭異的笑,像是看到了倭寇覆滅的景象。
    莫瀟猛地站起身,周身的真氣驟然暴漲,銀白色的光在他眼底炸開,帶著毀天滅地的殺意。
    他想衝出去,想把所有倭寇碎屍萬段,想讓這些死去的同胞瞑目!
    可老艄公垂落的頭顱仿佛在無聲地斥責,那些死不瞑目的眼睛裏,分明刻著“快出去!”三個字。
    莫瀟猛地抬手,一拳砸在身後的岩壁上。
    “咚”的悶響在溶洞裏回蕩,震得頭頂的鍾乳石簌簌發抖,幾滴冰涼的水珠落在他的脖頸上,
    混著滾燙的淚,滑進衣領裏。
    他的指骨撞在岩石上,擦出幾道血痕,可這點疼,哪及得上心裏的萬分之一?
    “我記住了……”
    “你們的仇,我來報。”
    他對著滿地屍體深深跪下,額頭抵著冰冷的石地,
    “我莫瀟在此立誓,必屠盡倭寇,蕩平潮皇宮,以告慰諸位英靈!
    話音未落,通道盡頭傳來倭寇的靴底碾過碎石的聲響,越來越近。
    莫瀟迅速隱入牢籠的陰影裏,隻見五個倭寇扛著粗麻繩走來,為首的那個三角眼上挑,用倭語啐了口唾沫:
    “這些中原人真是賤骨頭,死到臨頭還敢鬧事。”
    旁邊一個矮胖的倭寇踢了踢老艄公的遺體,靴底沾著的血汙蹭在老人的衣襟上:
    “不過這樣才好,神寵就喜歡吃帶血氣的,昨天那個嚇破膽的,肉都是酸的。”
    另一個瘦高個晃了晃手裏的麻繩,繩結處還沾著幹涸的暗紅:
    “快點捆,幹完這趟去喝兩盅,聽說昨天從城裏抓來的娘們裏,有個細皮嫩肉的……”
    汙言穢語像淬了毒的針,紮進莫瀟的耳朵裏,他雖然聽不懂卻能感受到裏麵的濃濃的嘲諷。
    他死死咬著後槽牙,口腔裏泛起鐵鏽味——牙齦被他咬出血了。
    真氣在丹田瘋狂翻湧,銀白色的光暈在他指尖若隱若現,隻差一點,就要衝破理智的束縛。
    那幾個倭寇開始用麻繩捆屍體,動作粗魯得像在拖拽牲口。
    他們把老艄公的遺體和那個少年的屍身捆在一起,麻繩勒進早已僵硬的皮肉裏,發出“咯吱”的聲響。
    那個抱孩子的婦人被單獨捆著,孩子的小手從母親懷裏垂下來,指尖擦過地麵的血泥,畫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線。
    “走了走了。”
    三角眼倭寇拽著麻繩的一端,率先邁步。
    沉重的拖拽聲在通道裏響起,屍體的頭顱磕在石階上,發出“咚咚”的悶響,像在敲一麵催命的鼓。
    莫瀟如一道影子貼在岩壁上,跟著他們移動。
    通道頂的火把忽明忽暗,照在他臉上,一半是火光映出的赤紅,一半是陰影裏的冰寒。
    背上的灰布包裹隨著腳步輕輕晃動,裏麵的書信和情報硌著他的脊梁骨,像一塊滾燙的烙鐵。
    石台上的陣法符文被血漬浸染,泛著妖異的紅光,
    與人頭大小的血珠共鳴,發出“咚咚”的聲響,像無數冤魂在哭泣。
    “神寵,開飯了!”
    矮胖倭寇用倭語喊了一聲,語氣裏滿是戲謔。
    莫瀟隱在陰影裏,雙眼赤紅如血。他悄無聲息地跟在後麵,指尖的真氣凝成實質,像一柄隨時會出鞘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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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血池邊,那幾個倭寇將屍體扔在白玉石台上,其中一個啐了口唾沫:
    “趕緊走,等會兒神寵出來,別濺一身血。”
    說完便轉身離去,連頭都沒回。
    他們剛走,血池裏就“嘩啦”一聲掀起巨浪,墨綠色的血水翻湧著,
    那頭海獸巨大的頭顱探出水麵,貪婪地盯著石台上的屍體。
    就在此時,莫瀟如鬼魅般現身。他沒有絲毫猶豫,
    周身銀白色的真氣驟然爆發,比之前對付海獸時強盛數倍!
    這一次,他的劍意裏裹挾著滔天的恨意,像寒冬的暴雪,瞬間籠罩了整個血池。
    “吼——”血池裏的海獸被驚動,龐大的身軀撞得池水翻湧,暗紅色的浪濤濺起三丈高。
    可當它看到莫瀟身上那股裹挾著滔天恨意的劍意時,
    綠眼珠裏的凶光瞬間被恐懼取代,龐大的身軀竟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
    莫瀟根本沒看海獸,他劍指連揮,“唰唰”幾聲,將七八個頭顱從屍身上整齊切下。
    每切下一個,他都用袖口小心翼翼地擦去頭顱臉上的血汙,動作輕柔得像在撫摸熟睡的嬰孩。
    切到老艄公的頭顱時,他停頓了片刻,用指腹輕輕撫平老人皺緊的眉頭:
    “老爺子,咱們回家了。”
    他從懷中掏出那塊灰布——是在這個溶洞內一處角落找到的。
    他將頭顱一個個裹進布裏,每裹一個,就用布條纏緊一圈,
    最後在背後係成一個沉甸甸的包袱,棱角硌著他的脊梁骨,卻讓他覺得無比踏實。
    剩下的殘肢遺骸無法帶走,莫瀟對著它們深深鞠躬,額頭抵著冰冷的石台,拜了三拜。
    起身時,他眼中已沒有淚,隻有一片決絕的冰。
    他運轉體內陽性真氣,指尖燃起一簇金色的火焰,火焰落在殘肢上,沒有黑煙,隻有純淨的光,
    像無數隻金色的蝴蝶,托著冤魂的碎片飛向空中。
    火焰燒得“劈啪”作響,映在莫瀟臉上,他的眼神比火焰更烈。
    處理完這一切,他最後看了一眼血池裏瑟瑟發抖的海獸,
    劍指一揚,一道真氣打在海獸的眉心,海獸連哼都沒哼一聲,便直挺挺昏了過去沉入池底。
    做完這一切,莫瀟最後看了一眼血池,轉身離去。背上的頭顱隨著他的步伐輕輕晃動,像一串沉重的喪鍾,敲在他的心上。
    依照老艄公生前的提示,他沿著溶洞西側的暗渠前行,
    石壁上的詭異紋路在他身後漸漸隱去。快到洞口時,他放慢腳步,隱在一塊巨大的鍾乳石後。
    洞口守著兩個戴鬥笠的倭寇,手裏握著長矛,矛尖在微弱的光線下泛著寒芒。
    他們背對著彼此,警惕地掃視著四周,腳邊堆著幾個空酒壇,散發著劣質米酒的氣味。
    莫瀟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突然屈指彈向右側岩壁。他打算故技重施,調虎離山。
    “轟隆”一聲,他早已鬆動的一塊巨石滾落,砸在通道另一側的石壁上,碎石飛濺。
    “那邊!”
    左側守衛低喝一聲,舉著長矛衝過去。
    右側守衛猶豫了一下,也跟著跑了過去,腳步聲在通道裏回蕩,越來越遠。
    莫瀟抓住這個間隙,運轉徐嘯天陽步,足尖在濕滑的石壁上連點數下,身形如一片落葉般飄出洞口。
    避開兩個潮皇宮守衛的莫瀟沒有停留,背著沉重的包袱衝進密林。
    林子裏的夜霧很濃,帶著腐葉的濕氣,打濕了他的頭發和衣衫。
    他踩著滿地的枯枝敗葉,發出“哢嚓”的聲響,像在給冤魂們敲著回家的鼓點。
    到了外灘,他避開巡邏的倭寇,找到一處被礁石遮擋的死角。
    江麵上的月光被雲層遮了大半,隻有零星的星光映在水麵,泛著細碎的銀輝。
    他深吸一口氣,運轉真氣,足尖在水麵輕點,身形如蜻蜓點水般掠過江麵,一口氣飛出數十丈,落在對岸的沙灘上。
    腳下的沙粒冰涼,混著海水的鹹味。
    莫瀟撕下臉上的灰泥,露出原本清俊的臉龐,隻是此刻顴骨上還留著一道被樹枝劃破的血痕。
    他回頭望了一眼對岸那片漆黑的密林,背後的包袱還在輕輕晃動,像一串沉默的風鈴。
    “等著,”
    他對著黑暗輕聲說,聲音被江風吹散,卻帶著千鈞的重量,
    “我會帶著千軍萬馬回來,踏平那座溶洞,用倭寇的血,祭奠你們的魂。”
    說完,他轉身朝著太倉州的方向狂奔。
    身後的江水拍打著礁石,發出“嘩嘩”的聲響,像在為他送行,又像在訴說著今夜的悲壯。
    背上的包袱越來越沉,卻讓他的腳步更加堅定。
    他的速度快得幾乎化作一道殘影,腳下的青石板被踏得微微震顫。
    待到翻越太倉外那道蜿蜒的虎丘山脊時,
    天邊已泛起魚肚白,晨霧如輕紗般漫過鬆林,將遠處的營寨籠罩得若隱若現。
    莫瀟幾個起落便掠過矮坡,散修營地的輪廓在晨光中逐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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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正值炊煙初升,土灶裏的柴火劈啪作響,混著米粥的香氣在空氣中彌漫——不少散修正蹲在篝火旁啃著幹糧,
    軍士們則圍著鐵鍋分裝早飯,偶爾傳來幾句粗聲談笑,卻被莫瀟眼中的淡漠一一濾過。
    他喉結滾動著咽下一口幹澀的唾沫,此刻腹中的饑餓早已被更迫切的念頭壓下:
    那份沾著血漬的情報,必須第一時間送到湯克寬將軍手上!
    隨即他足尖一點,身形如狸貓般貼著營帳的陰影穿梭,青灰色的布幔被帶起細微的褶皺。
    終於,在一處掛著百戶令牌的營帳外,他瞥見了那個熟悉的魁梧身影。
    避開巡邏士兵的視線,他運起輕功底子,足尖在木柵欄上輕輕一點,便如落葉般翻進了圍牆。
    周猛此刻剛將沉重的鐵甲扣好,腰間的環首刀撞擊著甲片發出清脆的聲響,正邁步從營中出來。
    可身後的營帳突然傳來一陣極輕的破風聲,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
    “什麽人!”
    “鏗!”
    軍刀瞬間出鞘半寸,寒光映著周猛驟然繃緊的側臉。
    他猛地轉頭,卻見帳中陰影裏立著一道人影,那瞬間瞪大的雙眼裏,先是警惕,隨即是全然的驚愕。
    “是我……”
    莫瀟幹澀的喉嚨裏擠出兩個字,聲音像是被砂紙磨過,不帶絲毫溫度。
    周猛先是一愣,手還按在刀柄上——自己的營帳明明守著親兵,怎麽會有人悄無聲息地闖進來?可當莫瀟緩緩抬起頭,
    晨光從帳簾縫隙斜照進來,照亮他臉上凝固的泥垢時,
    這個身經百戰的軍士突然倒吸一口涼氣,握著刀的手都微微一顫。
    “莫……莫大俠?您怎麽這副模樣?”
    莫瀟此刻的模樣,與周猛記憶中那個白衣勝雪的青年判若兩人。
    散亂的頭發黏在汗濕的額角,露出的小臂上布滿血痂與劃痕,破爛的衣衫被撕開數道口子,露出底下青紫的瘀傷。
    背後兩個包袱沉甸甸的,邊角處滲出暗紅的印記,像是浸透了什麽液體,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晃動。
    那在周猛印象中本該是劍眉星目、衣袂飄飄,宛如謫仙般的青年,此刻卻麵如死灰,
    眼窩深陷得像是兩口枯井,連唇邊都凝著一道幹涸的血痕。
    更駭人的是他周身縈繞的煞氣,像是剛從屍山血海裏爬出來一般,
    連帳外吹進的晨風都帶著刺骨的寒意,讓周猛這個見過無數生死的老兵都暗自攥緊了拳頭——若不是那雙眼睛裏依稀能找到昔日的輪廓,
    他絕不會把眼前這人與“名滿天下的莫大俠”聯係起來。
    “帶我去見湯將軍,倭寇情報!!”
    莫瀟的聲音壓得極低,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
    周猛這才注意到,他緊攥著的拳頭裏,指節已泛白,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
    周猛心頭猛地一沉,瞬間明白了幾分——莫大俠定是在倭寇巢穴裏經曆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凶險。
    但此刻顯然不是追問的時機,他趕忙點頭,鐵甲碰撞著發出急促的聲響:
    “莫大俠跟我來!”
    說罷便轉身引路,路過營門時還不忘拉住一個親兵低吼:
    “快去通知三宗掌門,就說有緊急軍情,速到總廳集合!”
    而莫瀟始終垂著頭,散亂的發絲遮住大半張臉,任憑營地裏投來的詫異目光掃過周身。
    有散修好奇地打量他背後的包袱,也有軍士疑惑地盯著他破爛的衣衫,
    但終究沒人認出,這個滿身血汙與疲憊的身影,
    便是那個幾覆邪魔挽救蒼生的長空皓月大俠。
    隻有他自己知道,那兩個包袱裏裝著的,是比情報更沉重的東西。
    就這樣莫瀟又站在了總廳之外,而他隻是站在那就引的門外的士兵攥緊了手中的長槍。
    沒辦法,眼前這個乞丐似的人,太凶了。那一身冰冷的殺氣太過危險讓這些護衛都繃緊了神經。
    很快,周猛走了出來,盔甲上的銅釘在晨光裏閃著光。
    他看了莫瀟一眼,目光在他背後的包袱上頓了頓,才沉聲道:
    “將軍和幾位掌門都到了,你進去吧。”
    莫瀟點點頭,與周猛錯身而過的瞬間,耳邊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輕語:
    “辛苦了。”
    那兩個字像投入冰湖的石子,讓莫瀟緊繃的身子忽的一晃,眼底深處似乎有什麽東西碎裂開來,快得讓人抓不住。
    但他沒回頭,隻是深吸一口氣,抬腳跨進了總廳。
    周猛望著他消失在門後的背影,眉頭緊鎖。
    片刻後,他猛地轉身,對著門口的護衛厲聲下令,聲音在清晨的營地裏格外清晰:
    “所有人聽令!
    親衛退後五十步,守住四周要道!
    弓弩手就位,火銃營準備待發!
    任何人不得靠近總廳百丈之內,擅闖者,格殺勿論!”
    “遵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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