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埃德蒙在一陣悉悉索索的輕微響動中睜開眼睛，他坐起身，目光立刻被房間角落裏那個巨大的鐵籠所吸引。
    艾莉安坐在籠子上朝埃德蒙點頭，好像在說你醒了啊。
    而籠子裏，兩隻生物正緊緊地抱在一起，瑟瑟發抖。它們約有半人高，長著毛茸茸的、酷似兔子的頭顱和光禿禿的四肢，身體的輪廓卻依稀能看出伐莫的特征。粉紅色的長耳朵耷拉著，一雙雙血紅的眼睛裏充滿了驚恐與不安。
    “這是伊思本的梭莫兔子？變成了獸化人？”埃德蒙看著這兩隻古怪的生物，眉頭微蹙，語氣中帶著一絲驚訝。
    “不是人，是精靈。”艾莉安臉上緊繃著，像是在壓抑著某種強烈的情緒。“我將它們命名為‘瑞本特莫’，兔精靈。”
    她走到籠子旁邊，眼神裏混雜著學者般的狂熱。
    “山姆·圭文大師改造的特殊精靈隻剩下這兩隻了，但這一公一母如果能成功繁殖，就等於成功創造了一個全新的精靈族群。這極有可能是第四紀元最偉大的發明。”
    埃德蒙赤著腳走下床，地板的冰冷讓他變得清醒。
    他繞著籠子走了一圈，那兩隻兔精靈抖得更厲害了，喉嚨裏發出意義不明的“咕咕”聲。
    “山姆大師對它們的轉化，觸及到了靈魂的本源。”艾莉安的聲音像是在陳述一篇枯燥的學術報告，“這使得它們的靈魂同時擁有了精靈與兔子的雙重特性。用尋常的變化係魔法，根本無法將它們恢複原狀。”
    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回憶那實驗過程。
    “於是，我向阿冉、托夫迪爾以及菲尼斯請教。通過共同的研究，我們設計了一個方案。首先，將它們的靈魂強行剝離拘束，然後，找到一具新鮮的伐莫雪精靈）屍體，用煉金術和變化術將其與兔子的血肉組織進行融合，塑造出新的軀體。最後一步，才是將那混合了兩種特性的靈魂，重新注入這具軀殼。這，便是最終的成品。”
    埃德蒙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
    伐莫的屍體，兔子的血肉，精靈的靈魂……法師真是可怕。
    “由於整個過程涉及到了對靈魂的操作。”艾莉安的語氣終於有了一絲波動，“為了學院的名譽，還希望你不要對外人提起。”
    “當然。”埃德蒙立刻點頭，“你們是為了完成我的請求才這麽做的，我明白。”
    聽到他的認同，艾莉安緊繃的臉頰線條似乎緩和了一些。
    埃德蒙不再糾結於這創造過程的倫理問題，他的注意力回到了最初的目的上。
    “它們現在能說話了嗎？”
    “可以。”艾莉安肯定地回答，“事後這兩隻兔精靈可以交給我嗎，山姆·圭文大師的魔法很是精妙，學院想繼續研究。”
    埃德蒙點頭同意，彎下腰，視線與籠中那兩隻抖成一團的生物齊平。
    “你們是來追殺刀鋒衛士的梭莫間諜？”
    那隻體型稍大的雄性兔精靈渾身一顫，似乎鼓起了天大的勇氣，用一種尖利又顫抖的聲音叫喊起來：“不！不！凡人！人類！高貴，高貴精靈不會說，告訴你！”
    它身旁的雌性兔精靈也跟著尖叫，聲音更加刺耳：“你！你！最好放了我們，龍崽子！先祖神州會懲罰！懲罰你！”
    埃德蒙挑了挑眉，看向艾莉安，“好怪的說話方式。”
    “學院初步認定，它們的聲帶受到了兔子的影響，再加上靈魂扭曲造成的精神高度亢奮，所以說話時會發出急促的尖叫聲，並伴隨著無法控製的顫音。”艾莉安冷靜地解釋道，“它們的大腦結構也發生了改變，隻能理解並說出一些簡短的詞匯，而且會不受控製地重複。”
    她頓了頓：“還有，它們現在的膽子，小的就跟兔子一樣。隻要你用最直接的武力威脅，它們就會把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
    此話一出，籠子裏的兩隻兔精靈抖得幾乎要化成一灘爛泥，喉嚨裏發出絕望的悲鳴。
    “這樣啊。”
    埃德蒙輕聲說道。他右手虛握，空氣中的光元素迅速匯集，一柄由純粹光芒構成的細劍在他的掌中凝結成形。
    他緩步走到籠前，將光之細劍的劍尖，輕輕地點在了那隻雌性兔精靈濕漉漉的粉色鼻子上。
    “回答我的問題。”埃德蒙說，“不然，我就在你的身上戳幾個漂亮的洞。”
    那雌性兔精靈的身體就猛地一抽，一股微弱但清晰的刺痛感從鼻尖傳來。
    溫熱的液體也瞬間浸濕了身下的皮毛，濃烈的騷臭味彌漫開來。
    它從未想過，自己身為一名高貴的精靈，一名精銳的梭莫特工，竟然會遭遇如此恥辱的一天。
    多年嚴苛的特工生涯在它的腦海中尖叫著，命令它應該迎著那柄細劍，將自己的脖子猛地往前一遞，用死亡來扞衛精靈的尊嚴。
    然而，靈魂深處那屬於兔子的膽小本性，卻讓它不可避免地屈服於對死亡最原始的恐懼。
    兩種本能的劇烈衝突讓它的精神幾乎崩潰。
    “是的！是的！”它用一種近乎哭嚎的尖叫聲喊道，“是大使！大使愛琳溫派我們來的！搜索……抓捕！一定要活捉伊思本！他是！是！最高優先級！特使級許可！”
    愛琳溫？
    埃德蒙的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在聖地鎮廢墟中出現過的，梭莫女人的身影。
    “活捉？”埃德蒙的劍尖依舊沒有移開，稍稍加重了一點力道，“你們想從伊思本的身上得到什麽？”
    那雌性兔精靈的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它能感覺到鼻尖的皮膚已經被刺破，一滴血珠正緩緩滲出。
    “他是龍類……龍族知識大師！”它驚恐地尖叫著，“我們想……想從他那知道！了解龍為何歸來！”
    原來如此。
    尖耳朵們對龍的歸來同樣感到迷茫和不安，想要掌握更多信息。
    他手腕一轉，掌中的光之細劍瞬間化作點點光屑，消散在空氣中。
    “把它們交給伊思本。”埃德蒙說，“讓他把想知道的一切都拷問出來。”
    他頓了頓，目光轉向那兩隻已經癱軟在籠子裏的兔精靈，最後看了一眼旁邊眼神中隱約流露出一絲期待的艾莉安。
    “然後，這兩隻兔精靈，”埃德蒙的嘴角微微上揚，“就交給你來處置。”
    艾莉安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真切的笑意，“好。”
    她沒有多餘的廢話，使用念動力輕鬆地抓起沉重的鐵籠，轉身朝著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