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青銅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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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地宮錄音
1987年9月17日清晨,三星堆二號祭祀坑被濃霧籠罩。
陸文淵的膠靴踩在濕滑的探方邊緣,發出"咯吱"的聲響。他蹲下身,指尖輕輕拂過昨夜挖掘金杖留下的凹痕——土層深處傳來規律的"沙沙"聲,像是有人在翻動竹簡,又像是某種金屬昆蟲在振翅。
"老陸,你要的東西準備好了。"<錄音機走過來,這個進口設備的金屬外殼上結著一層詭異的青銅鏽。他掏出手帕擦了擦磁帶倉,露出底下"上海錄音器材廠1983"的銘牌。"真要這麽做?萬一又引發那種..."
陸文淵沒回答。他按下錄音鍵,將機械義肢的指尖抵在潮濕的泥土上。液壓管裏殘存的淡青色液體突然沸騰,順著指紋紋路滲入地下。三秒鍾的死寂後,地底傳來清晰的回應——
"凡攻木之工七,攻金之工六..."
那聲音分明在用戰國雅言誦讀《考工記》,卻夾雜著電子設備特有的電流幹擾聲。更可怕的是,當誦讀到"築氏為削"時,聲音突然變成了林悅的語調,還混著嬰兒微弱的啼哭。
錄音機的計數器瘋狂轉動,遠超正常錄音時長。張教授想去關機,手指剛碰到按鍵就慘叫一聲縮回——設備外殼燙得嚇人,金屬表麵浮現出細小的青銅嬰兒頭像,每個都在張嘴重複:"臍帶...臍帶..."
"不是回聲..."張教授的手抖得厲害,眼鏡滑到鼻尖都顧不上扶,"是有人在下麵...應答..."
陸文淵的機械義肢突然"哢嗒"一聲鎖死。肘關節的縫隙裏滲出藍色黏液,在泥地上畫出完美的三星堆金杖紋樣。與此同時,錄音機裏傳出一段完全陌生的音頻:
"哺乳程序第二階段驗證完成,1987年錨點確認。"這是二十年後的陸文淵自己的聲音,"2010年世博會中國館地基澆築時,務必按18.7比例摻入青銅粉..."
背景音裏,隱約能聽見孩童的笑聲和防輻射門滑動的聲響。
探坑邊緣突然塌陷一小塊。一隻青銅材質的"手"從泥土裏伸出——那根本不是人類手掌,而是由七八根金杖殘段拚接成的"肢體",每根杖身上的鳥紋都在蠕動。它精準地抓住錄音機,在金屬外殼上刻出一行小字:
" y實驗室1985.7.15 臍帶血樣本純度不足"
陸文淵想去搶奪,那"手"卻瞬間解體,重新鑽回土裏。錄音機摔在地上,磁帶倉彈開的瞬間,他們看見裏麵的磁帶已經融化重組,變成了一條微型青銅"臍帶",兩端各連著一個微縮的青銅嬰兒頭像。
張教授突然指著天空:"那是什麽?"
濃霧中,三個青銅材質的圓環正在半空緩緩旋轉,組成一個標準的非攻齒輪組。每個環內側都刻滿《墨子》經文,而環心位置懸浮著顆發光的藍色晶體——與金杖上那枚一模一樣。
當第一縷陽光穿透霧氣時,圓環突然收縮成點,在陸文淵的機械義肢上烙下一個灼熱的印記:
" 哺乳終產期"
第二節 骨笛招魂
成都軍區醫院的梧桐樹在暮色中簌簌作響。
陸文淵蹲在樹根旁,手指深深插進潮濕的泥土。他的機械義肢發出不規律的"哢嗒"聲,液壓管裏殘留的淡青色液體正順著指尖滲入地下。三小時前,王援朝的心電圖突然變成青銅器紋樣時,這棵百年老樹的根部就滲出了帶著金屬腥味的液體。
"應該就是這裏..."
鏟尖碰到硬物的瞬間,整棵樹突然劇烈搖晃。落葉如雨點般砸下,每片葉子背麵都浮現出細小的青銅紋路。陸文淵挖出的第三截金杖比前兩段都要精致——杖尾被做成骨笛形狀,七個音孔邊緣殘留著暗紅色的血漬,笛身刻滿良渚文化的鳥蛇紋。
他下意識將笛子湊到唇邊。
第一個音符響起時,病房大樓的玻璃窗同時震顫。那音色不似任何已知樂器,像是嬰兒啼哭與青銅編鍾的混合體。更詭異的是,笛聲竟與二十公裏外三星堆祭祀坑傳來的"沙沙"聲完美和鳴,形成某種古老的和聲。
"陸教授!快上來!"
護士的尖叫從三樓窗口傳來。陸文淵抬頭看去,王援朝的隔離病房正迸發出青銅色的光芒。他攥著骨笛衝上樓,在拐角處撞見跌坐在地的主治醫生——這個四十多歲的軍醫臉色慘白,手裏的病曆夾散落一地。
"他...他的身體..."
隔離病房裏,王援朝竟然坐直了身體。他青銅化的右半邊身軀正在片片剝落,露出內層骨瓷般瑩潤的材質。碎裂的青銅皮膚掉在床單上,像有生命般自動拚合,最終組成一行西周金文:
"非攻者,時空之臍也"
骨笛突然在陸文淵掌心發燙。他低頭看去,笛孔裏滲出淡青色液體,在空中凝聚成微型的三星堆神樹模型。樹枝間懸掛的不是青銅鈴,而是七個不同年代的日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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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9月17日今天)
1999年12月31日
2010年5月1日
......
最後一個日期模糊不清,但旁邊的青銅嬰兒頭像在不停流淚,那些淚珠落地後都變成了細小的《少年科學畫報》殘頁。
王援朝突然睜開完好的左眼。他的聲帶已經部分青銅化,發出的聲音帶著金屬共振:"老陸...笛子是鑰匙...林工在2010年等你..."
話音未落,他的骨瓷化左胸突然透明起來。陸文淵驚駭地看見,戰友的心髒位置懸浮著一顆微縮玉琮,琮體表麵刻著的正是世博會中國館的設計草圖。
窗外的梧桐樹突然安靜下來。一片葉子飄進病房,正好落在王援朝胸前。葉脈在接觸骨瓷皮膚的瞬間變成淡青色光路,勾勒出上海市浦東新區的地圖——中心點正是那片蘆葦蕩,如今世博會工地的所在。
第三節 金杖為鑰
傍晚六點十五分,世博會籌備處的加急電報送到了三星堆工作站。
陸文淵的機械義肢在接觸到電報封口的火漆時突然劇烈震顫,液壓管裏噴出的淡青色液體將火漆腐蝕出一個完美的圓形。電報紙抽出的瞬間,張教授倒吸一口涼氣——紙上印著的所謂"中國館設計圖",分明是放大的人體胸腔解剖圖。
"這...這是把中國館設計成人體了?"
張教授的手指顫抖著劃過圖紙。那些標注為"主梁"的粗線對應著人體肋骨走向,"地基"位置標著個閃爍的青銅嬰兒頭像,而"景觀水池"的輪廓分明是心肺血管分布圖。最詭異的是,圖紙角落的施工日期"2010年5月1日",與金杖瞳孔裏顯示的日期完全一致。
陸文淵的機械義肢突然發出齒輪咬合的聲響。金屬手指自動折疊變形,在電報背麵刻出立體的三星堆遺址地圖。當他把三截金杖拚合放置在模型的凹陷處時,整個地圖亮起淡青色光路——
"這是經脈圖!"
張教授突然大叫。那些發光路線確實像極了中醫針灸銅人上的經絡,但交匯點不是穴位,而是七個青銅器出土地點。光路最終匯聚到上海浦東的那片蘆葦蕩,如今世博會工地的所在。
陸文淵的義肢不受控製地抓向桌麵的骨笛。當笛子與金杖接觸時,焊接火花般的青銅液滴在空中組成一行懸浮的文字:
"非攻十二器,以骨為鑰,以血為引"
工作站的老式電話突然炸響。陸文淵抓起聽筒,裏麵傳來刺耳的電流雜音,間或夾雜著林悅急促的語音片段:"...2010年地基...青銅粉比例錯了...陸遠會..."
通話戛然而止。聽筒融化成一灘青銅液,順著陸文淵的機械手指爬上手臂。那些液體在義肢表麵形成細密的紋路,最終組成上海生物所1985年的實驗室門牌——正是保溫箱上標注的那個編號。
張教授突然指著窗外:"快看!"
暮色中的三星堆遺址上空,七個青銅圓環組成北鬥七星陣列。每個環內側的《墨子》經文正在發光,投射到地麵的光斑裏浮現出不同年代的場景:
1999年午夜的地下室,林悅往保溫箱注入發光液體;
2010年世博會工地,戴著安全帽的工人往混凝土攪拌車傾倒青銅粉;
最遠處的光斑裏,2023年的暴雨夜,成年的陸遠站在育兒中心,懷裏抱著骨瓷嬰兒...
當最後一縷陽光消失時,空中的青銅圓環突然收縮成七個光點,流星般墜向東方。陸文淵的機械義肢自動指向上海的方向,液壓管裏傳來林悅清晰的錄音:
"文淵,記住——金杖是鑰匙,骨笛是密碼,我們的兒子...是最後一個容器。"
電報紙上的中國館圖紙突然自燃。火焰不是常見的橙紅色,而是與青銅嬰兒眼淚相同的淡青。灰燼飄落處,露出背麵用隱形墨水寫的兩行小字:
"哺乳終止程序啟動碼:
執行者:陸遠"
這是他們兒子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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