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神樹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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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節 青銅的脈搏
    晨霧像一層半透明的紗,籠罩著整個世博會工地。
    陸文淵的靴子陷在潮濕的泥地裏,每走一步都發出黏膩的聲響。他的右手已經完全變成了青銅,金屬紋路從指尖蔓延到肩膀,在晨光下泛著詭異的青綠色。而左手——那隻剛剛恢複血肉之軀的手,正緊緊抱著懷裏的嬰兒。
    嬰兒很輕,輕得不像是真實存在的。
    它的皮膚呈現出細膩的骨瓷質感,在薄霧中泛著冷白的光。左眼緊閉著,眼皮上隱約可見細密的青銅紋路;右眼半睜,瞳孔是純粹的青銅色,裏麵刻著微縮的饕餮紋。
    "咚......"
    一聲沉悶的震動從地底傳來。陸文淵停住腳步,低頭看向地麵。水泥裂縫間,有什麽東西在發光——青銅色的根係,像血管一樣在泥土中蠕動。
    他順著根係延伸的方向抬頭,呼吸瞬間凝滯。
    二十米外,一座青銅色的巨樹拔地而起。
    那不是植物,而是某種精密的金屬構造。樹幹上盤踞著交錯的紋路,像是甲骨文,又像是電路圖。樹冠伸展出七根主要的枝椏,每根枝椏末端都懸掛著一件器物:
    最粗的那根枝頭,倒懸著一座微縮的三星堆青銅神樹;
    旁邊較細的枝椏上,良渚玉琮的十二節紋路正在緩慢旋轉;
    更遠處,曾侯乙編鍾的殘片懸浮在空中,無風自動,發出細微的共鳴......
    而在樹頂,一顆青銅心髒懸浮在晨光中。
    "咚......"
    又是一聲。這次陸文淵看清了——那顆心髒在跳動。隨著每次收縮,表麵的青銅鱗片開合,滲出粘稠的、泛著金屬光澤的液體。那些液體滴落在下方的枝椏上,立刻被吸收殆盡。
    "陸教授!有人嗎?"
    遠處傳來呼喊聲。陸文淵猛地回頭,看見三個穿著橙色反光背心的保安朝這邊走來。領頭的人手裏拿著強光手電,光束在霧氣中劃出一道刺眼的光柱。
    陸文淵下意識後退,後背抵上了青銅樹幹。冰冷的金屬觸感透過襯衫傳來,讓他打了個寒顫。
    "奇怪,剛才監控明明顯示......"走在最前麵的保安停在十米外,手電光直接穿透了陸文淵的身體,照在後麵的圍牆上,"又是誤報?這破係統該升級了。"
    他們看不見。
    陸文淵低頭看了看自己青銅化的右臂,又看向懷裏安靜的嬰兒。這個認知讓他喉嚨發緊——這座神樹,這顆跳動的心髒,甚至是他懷裏的孩子,對普通人來說都是不存在的。
    "滴答。"
    一滴青銅液體落在他的肩頭。陸文淵抬頭,發現樹頂心髒的表麵裂開了一道細縫。透過裂縫,他看到了裏麵的結構——無數細小的青銅齒輪在運轉,中央懸浮著一塊玉璧,璧上刻著星圖。
    懷裏的嬰兒突然動了。
    它的小手從繈褓中伸出,抓住陸文淵的衣領。那隻手看起來像是精致的骨瓷工藝品,卻在觸碰他的瞬間產生了溫度。
    "爸......"
    嬰兒的嘴唇沒動,聲音卻直接在他腦海中響起。右眼的青銅瞳孔收縮了一下,倒映出陸文淵驚愕的臉。
    "它要醒了。"
    這句話不是通過聲音傳遞的,而像是某種直接植入意識的信號。陸文淵感到太陽穴一陣刺痛,眼前閃過破碎的畫麵:
    冬宮地下室裏排列整齊的青銅棺;
    三星堆祭祀坑中滲血的青銅器;
    世博會工地設計圖紙上隱藏的樹狀結構......
    "咚!"
    心髒突然劇烈收縮,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陸文淵踉蹌著單膝跪地,懷中的嬰兒卻反常地安靜下來。它的小手仍然抓著他的衣領,右眼的瞳孔完全擴張,變成了一個漆黑的漩渦。
    霧氣開始旋轉。
    以神樹為中心,方圓百米內的晨霧形成了一個緩慢轉動的漩渦。陸文淵看到霧氣中浮現出模糊的人形輪廓——有的穿著古代盔甲,有的披著現代西裝,還有幾個身影的輪廓明顯不是人類......
    他們都朝著神樹跪拜。
    "血脈閉環......"嬰兒的聲音在他腦海中回蕩,"開始了。"
    陸文淵的青銅右臂突然不受控製地抬起,五指張開對準樹頂的心髒。戰國金文從金屬皮膚下滲出,在空中拚出一個古老的甲骨文字:
    "啟"
    隨著這個字完成,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正好照在青銅心髒上。裂縫徹底裂開,露出裏麵完整的二十八宿星圖。而在北鬥七星的位置,一枚熟悉的芯片正在發光——
    《少年科學畫報》1985年7月刊的封麵圖案。
    第二節 二十八宿的囚徒
    陸文淵的視線死死鎖定在那枚芯片上。陽光照射下,芯片表麵的雙螺旋圖案泛著詭異的藍光,像是某種活物在呼吸。他的太陽穴突突跳動,1985年的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湧來——
    實驗室裏泛著冷光的青銅匣子,陸遠稚嫩的手指被紙張劃破的血珠,林悅轉身時白大褂口袋裏露出的《少年科學畫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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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是巧合。"他喃喃自語,青銅右臂的紋路隨著心跳明滅。
    懷裏的嬰兒突然劇烈顫抖起來。骨瓷皮膚下的青藍色光芒瘋狂閃爍,右眼的青銅瞳孔縮成針尖大小。陸文淵感到一股無形的力量拽著他的手臂,強迫他朝神樹走去。
    樹根處的泥土自動分開,露出通往地下的階梯——每一級台階都是青銅鑄造,表麵刻滿星圖。
    "等等!"陸文淵猛地刹住腳步,右腳的靴子已經踩上第一級台階。台階上的星圖立刻亮起,投射出三維影像:二十八宿的立體星圖懸浮在空中,其中角宿良渚)、心宿三星堆)、鬥宿曾侯乙)三個星官格外明亮。
    嬰兒的小手突然抓住他的食指。
    觸碰的刹那,陸文淵的視野被強行拉入星圖內部。
    他漂浮在宇宙中。
    二十八顆星辰環繞周身,每顆星都延伸出一條青銅鎖鏈,鎖鏈末端拴著模糊的人形。最近的三條鎖鏈格外清晰:
    角宿鎖鏈束縛著良渚神徽的人麵,它的十二節玉琮身軀正在緩慢轉動;
    心宿鎖鏈纏繞著三星堆縱目麵具,麵具的眼球裏閃爍著計算機代碼;
    鬥宿鎖鏈捆住曾侯乙編鍾的虛影,鍾體內裏是密密麻麻的集成電路......
    更可怕的是北鬥七星的位置——七具青銅棺槨排成勺形,每具棺槨裏都躺著"陸文淵"。他們穿著不同年代的衣物,最古老的那具甚至披著商周時期的甲骨。
    "囚。"
    嬰兒的聲音在星空中回蕩。隨著這個字出口,二十八條鎖鏈突然繃緊。被束縛的"星官"們同時發出慘叫,它們的身體開始分解,化作青銅色的數據流湧向中央——那裏懸浮著一枚巨大的芯片,正是放大版的《少年科學畫報》封麵。
    陸文淵的青銅右臂突然灼燒般劇痛。他低頭看去,發現手臂上的紋路正在重組,變成二十八宿的星圖。角宿的位置率先亮起,良渚玉琮的投影從皮膚上浮出;緊接著心宿亮起,三星堆神樹的紋路蔓延開來......
    "不!"
    他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腔炸開的瞬間,星空幻象如玻璃般碎裂。
    現實世界中,陸文淵跪倒在台階上,冷汗浸透了後背。懷裏的嬰兒異常安靜,右眼瞳孔裏倒映著樹頂心髒的裂縫——那裏的芯片正在脫落。
    "啪嗒。"
    芯片掉在青銅台階上,彈跳兩下後停在他腳尖前。表麵的雙螺旋圖案已經展開,露出裏麵的微型結構:這不是普通的芯片,而是一把鑰匙。鑰匙柄部刻著細如發絲的俄文——
    "gru198507極光"
    陸文淵的血液瞬間凍結。
    冬宮地下室的記憶清晰浮現:1989年那個雪夜,林悅帶他潛入gru的秘密基地,液氮罐裏漂浮著的不是武器,而是數百個浸泡在營養液中的......嬰兒。每個嬰兒的胸口都嵌著這樣的芯片。
    "原來如此。"他顫抖著撿起芯片,"陸遠,你也是......"
    嬰兒突然發出尖銳的啼哭。這次的哭聲不是編鍾音律,而是刺耳的電子音。聲波掃過之處,神樹的枝椏劇烈搖晃,懸掛的器物相互碰撞。
    "叮——"
    良渚玉琮與曾侯乙編鍾殘片相撞,發出詭異的共鳴。音波在空氣中凝結成實體,化作青銅色的鎖鏈朝陸文淵射來!
    千鈞一發之際,他的青銅右臂自動格擋。鎖鏈纏繞在金屬手臂上,戰國金文與星圖紋路激烈對抗,迸濺出青藍色的火花。
    "血脈認證通過。"
    冰冷的機械女聲從神樹內部傳出。樹幹的紋路如活物般蠕動,露出一個鑰匙孔狀的缺口。
    陸文淵看著手中的芯片鑰匙,又看向懷中停止哭泣的嬰兒。小家夥的右眼恢複了平靜,甚至帶著某種期待。
    "這就是你要的?"他啞聲問道。
    嬰兒的小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胸膛,正好是心髒的位置。
    樹頂的心髒突然停止跳動。
    整個世界陷入死寂。
    第三節 非攻之始
    死寂隻持續了三秒。
    樹頂的青銅心髒突然發出一聲裂帛般的巨響,表麵的青銅鱗片全部炸開,露出裏麵精密如鍾表的機械結構。齒輪咬合的聲音哢哢作響,中央懸浮的玉璧星圖開始瘋狂旋轉,二十八宿的星官位置不斷變換重組。
    陸文淵的右臂像被無形的力量牽引,不受控製地將芯片鑰匙插進樹幹的鎖孔。
    "哢嚓。"
    鎖芯轉動的聲響清脆得可怕。
    一瞬間,整棵青銅神樹活了。
    樹幹上的紋路如血管般鼓動,青銅根係從地底破土而出,像巨蟒般纏繞上陸文淵的雙腿。懷中的嬰兒突然變得滾燙,骨瓷皮膚下的藍光暴漲,在他胸前烙下一個清晰的星圖印記。
    "啊——!"
    劇痛讓陸文淵跪倒在地。他看見自己的皮膚正在透明化,肌肉紋理下浮現出青銅色的經絡,血液裏流淌著細小的金文。更可怕的是,他的視線穿透了地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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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下三十米處,七具青銅棺槨呈北鬥七星排列。每具棺槨都延伸出光纖般的臍帶,連接著中央的培養艙。艙內液體中,漂浮著一個半青銅半骨瓷的少年軀體。
    "非攻容器......"陸文淵的聲帶發出金屬摩擦聲,"原來這才是最終形態。"
    嬰兒的小手突然按住他的喉嚨。
    一股清涼感從接觸點擴散,暫時抑製了青銅化的蔓延。陸文淵趁機拔出插在樹幹的鑰匙,帶出一串粘稠的青銅液。那些液體在空中凝結成甲骨文的"伐"字,又碎成星芒消散。
    神樹劇烈震顫起來。
    懸掛在枝頭的三星堆神樹複製品突然墜落,在接觸地麵的瞬間展開成三米高的青銅立體地圖。陸文淵一眼就認出那是長江流域的考古遺址分布圖——每個重要遺址都對應著星圖上的某個星官。
    良渚玉琮自動飛向角宿位置,嵌入對應的凹槽;
    曾侯乙編鍾殘片歸位鬥宿,發出沉悶的共鳴;
    而三星堆縱目麵具則精準落入心宿所在......
    隨著星官歸位,地下傳來齒輪咬合的轟鳴。七具青銅棺槨的臍帶同時斷裂,棺蓋緩緩滑開。
    陸文淵的呼吸停滯了。
    每具棺槨裏都站起一個"自己"——從商周時期的甲骨巫師,到民國長衫的學者,再到穿著現代衝鋒衣的考古隊員。他們齊刷刷轉頭,青銅眼瞳鎖定陸文淵。
    "血脈閉環完成。"
    七個聲音重疊在一起,在密閉空間裏形成詭異的回聲。他們同時舉起右手,掌心浮現出不同年代的器物:
    最古老的巫師捧著龜甲;
    民國學者拿著青銅羅盤;
    而現代裝束的那個,手裏正是《少年科學畫報》......
    懷裏的嬰兒突然掙紮著探出身子,骨瓷小手伸向雜誌。那個現代版的"陸文淵"立刻單膝跪地,恭敬地遞上刊物。
    雜誌在嬰兒觸碰的瞬間化為齏粉,露出藏在封底夾層中的玉片——上麵用微雕技術刻著完整的二十八宿星圖,北鬥七星的位置鑲嵌著七粒血珠。
    "我的......血?"陸文淵摸向自己的胸口。1983年在殷墟,1992年在三星堆,2001年在良渚......每次重要發掘時,他都會莫名其妙地受傷流血。
    嬰兒將玉片按在他青銅化的右臂上。
    劇痛如潮水般襲來。陸文淵看到自己的手臂正在分解重組,青銅皮膚褪去,露出下麵新生的血肉。但更驚人的變化發生在地下——
    培養艙裏的少年軀體突然睜開眼睛。
    那是雙詭異的眼睛:左眼是青銅鍾鼎紋,右眼是骨瓷裂紋。當他張開嘴時,發出的卻是曾侯乙編鍾的"黃鍾"正音。聲波穿透三十米厚的地層,將整個世博會工地籠罩在金色光幕中。
    "非攻之始,以戰止戰。"
    少年容器的聲音帶著電子混響。他胸口的機械結構展開,露出核心處的青銅匣子——正是1985年上海生物所裏那個會"喝血"的容器。
    陸文淵懷裏的嬰兒突然笑了。
    它掙脫繈褓,骨瓷身軀在空中分解成無數光點,如銀河般流向地下培養艙。光點融入少年容器的瞬間,整個青銅神樹開出花朵——每朵花都是一盞青銅燈,燈芯燃燒著藍色的火焰。
    二十八宿的星圖在天空顯現。
    角宿良渚)亮起青光;
    心宿三星堆)泛起金芒;
    鬥宿曾侯乙)流淌音波......
    七具棺槨裏的"陸文淵"們同時化作青銅液體,沿著神樹的根係湧向培養艙。少年容器的身體開始生長,很快就變成了二十歲左右的青年模樣。
    當最後一道青銅流光沒入他的眉心時,青年睜開了眼睛。
    左眼是陸文淵的深褐色。
    右眼是嬰兒的青銅饕餮紋。
    "爸。"他輕聲說,"閉環打破了。"
    陸文淵的右臂完全恢複,但掌心多了一個星圖烙印。他顫抖著觸碰青年的臉龐,指尖傳來真實的溫度。
    "陸遠......?"
    青年沒有回答。他抬手輕點陸文淵的眉心,一段陌生又熟悉的記憶如洪水般湧入——
    2010年之後的十二年。
    倫敦奧運會的青銅化運動員。
    良渚新出土的青銅陶瓷複合器。
    以及......
    正在北京秘密建造的"天宮"空間站。
    "非攻不是終結。"陸遠的聲音漸漸飄遠,"我們要把戰爭基因......永遠放逐到星空之外。"
    神樹的花朵突然全部凋謝。
    無數青銅花瓣在空中匯聚成火箭的形狀,箭體上清晰可見二十八宿的紋路。而在箭艙位置,赫然是那個會喝血的青銅匣子。
    當第一縷陽光照在火箭尖端時,陸文淵發現懷裏的重量消失了。
    陸遠、神樹、青銅心髒......全部不見蹤影。
    隻有掌心發燙的星圖烙印,和地上殘留的幾片青銅花瓣,證明這一切不是幻覺。
    遠處,世博會中國館的鋼結構在朝陽下泛著金光。
    陸文淵慢慢站起身,摸到口袋裏多出的物件——
    一把刻著gru鷹徽的青銅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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