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青銅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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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地脈蘇醒
長江入海口的光點驟然膨脹。
那不是爆炸,而是一種詭異的、緩慢的綻放——青白色的光芒如同某種粘稠的液體,在空氣中徐徐鋪展。光暈所及之處,海水瞬間凝固,浪花保持著翻湧的姿態,卻變成了青銅色的金屬雕塑。陸遠從三百六十公裏高的軌道俯瞰,能清晰看見那道分界線:一側是正常的蔚藍海水,另一側則成了青銅鏡麵,倒映著扭曲變形的天空。
上海外灘的鍾聲停了。
不是機械故障,而是青銅化的鍾錘再也敲不響同樣金屬化的鍾壁。黃浦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涸,露出河床上林立的青銅樁——它們排列成北鬥七星圖案,每根樁頂都凹陷著人手掌的模具,大小正好能容納一隻骨瓷化的右手。
陸遠感到皮膚發緊。
航天服的外層織物正在剝落,不是破損,而是某種蛻皮般的自然脫落。底下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青銅色的網狀結構,像一件量身定做的鎖子甲。他的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金屬關節的"哢嗒"聲,肺裏循環的不再是氧氣,而是某種帶著銅鏽味的青黑色霧氣。
"初始頻率確認。"
機械女聲從七本燃燒的雜誌中傳出。它們的灰燼沒有飄散,而是在真空中聚合成一尊青銅鼎的虛影。鼎腹內壁刻著密密麻麻的甲骨文,每個字符都在滲血。而鼎中盛著的七塊喉骨,正以完全相同的頻率震顫——
玉琮的網格視野穿透雲層,他看到長江流域的地表之下,無數青銅根係正在蘇醒。它們像冬眠後的蛇群般蠕動,順著七大遺址的光柱向上攀爬。最細的根須已經刺破地表,在農田裏、在馬路上、在居民樓的地基處,開出青銅色的"花"。
那些"花"其實是微型接收器。
每一朵都在播放同一段錄音:1958年《少年科學畫報》創刊號上附贈的塑料唱片,內容是關於基因工程的美好展望。但此刻從青銅花裏傳出的聲音扭曲變形,成了某種詭異的召喚頻率。
沿海城市的居民最先異變。
他們的皮膚泛起青銅光澤,眼白變成玉琮的網格狀。最可怕的是孩子們——正在操場做早操的小學生突然集體靜止,隨後以完全同步的動作轉向長江入海口的方向。他們的喉嚨一起振動,發出的卻不是童聲,而是老式收音機調頻時的沙沙響。
陸遠的左手突然不受控製地抬起。
骨瓷化的指尖在空中劃出一道軌跡,殘留的青銅粉末組成一個古老的符號——那是所有出土青銅器內壁都刻有的族徽,也是七大遺址地下結構的統一藍圖。
地球開始回應這個手勢。
七大遺址的光柱突然彎曲,像被磁鐵吸引的鐵屑般向長江入海口匯聚。光流撞擊的瞬間,海床裂開一道深淵,某種巨大的青銅結構正在緩緩升起......
第二節 倒生之樹
703所舊址的地麵開始塌陷。
不是地震帶來的崩裂,而是某種精確的、近乎儀式感的圓形下陷。邊緣整齊得像是用巨型量角器畫出來的,土層斷麵上能看到清晰的年輪狀紋路——每一圈都嵌著不同年代的金屬製品:1958年的銅線、1985年的電路板、2010年的手機芯片……
坑洞深處,一株倒生的青銅樹緩緩顯露真容。
樹幹直徑超過五十米,表麵布滿血管狀的凸起,那些"血管"裏流動的不是樹液,而是粘稠的青黑色金屬漿。根係向上刺入地殼,末梢分化成無數細絲,纏繞著岩層中的化石;枝幹則向下探入地幔,在高溫中保持著詭異的完整形態。
樹冠位置最令人毛骨悚然。
數百條青銅鎖鏈纏繞成一個巨大的繭,表麵刻滿曆代《人民日報》的頭版標題。鎖鏈的縫隙間不時滲出暗紅色液體,在真空中凝結成血珠狀的金屬球。當陸遠的玉琮視野穿透繭壁時,他看到裏麵的構造既像精密儀器,又像生物器官——
齒輪由青銅與骨瓷複合製成,咬合處鑲嵌著人牙;
傳動軸是股骨化石改造的,關節處還能看到原始人的鑿刻痕跡;
控製中樞則是放大版的玉琮,十二節紋路裏流動著某種發光液體。
"滋......文化模因載入完成......"
機械女聲響起的同時,繭內的裝置開始運轉。鎖鏈一根接一根崩斷,斷裂處伸出青銅絲,自動編織成新的神經網絡。樹冠如同花朵綻放般緩緩打開,露出核心的球形空間——
直徑十米的青銅球體內壁,刻滿二十世紀的重要新聞。
從1958年"大煉鋼鐵"到2010年"北鬥組網",每個標題都在滲血。球心漂浮著七具屍體,他們手拉著手組成環狀,每具屍體的喉結處都嵌著玉琮。當樹冠完全展開時,七具屍體同時抬頭,眼窩裏亮起網格狀的光芒。
陸遠突然認出其中三具:
左邊是1958年失蹤的703所首任所長,他的頭骨與青銅融合,天靈蓋上長出收音機天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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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邊是父親,確良襯衫已經氧化成青銅色,右手保持著切割喉嚨的姿勢;
正對麵的正是顧瞎子,防護麵罩下那張腐爛的臉上,右眼的玉琮正在瘋狂旋轉。
更可怕的是球形空間中央懸浮的東西——
那是一台由七台紅燈牌收音機組成的裝置,每台都拆除了外殼,露出裏麵嵌著的喉骨。七塊骨頭拚成的形狀,赫然是人類聲帶的放大模型。
"頻率校準最終階段。"
父親屍體的聲音直接傳入陸遠腦海。七具屍體同時鬆開手,轉向中央的收音機陣列。他們腐爛的聲帶振動起來,發出的卻不是人聲,而是青銅器在祭祀時特有的共振頻率。
陸遠的航天服徹底解體了。
青銅枝椏從他體內生長出來,與太空中的青銅樹虛影連接。他感到自己的意識正在分裂——
一部分留在軌道上,看著地球表麵的青銅化蔓延;
一部分沉入地心,感受著倒生之樹的脈動;
還有一部分……回到了1958年的那個實驗室。
年幼的自己正趴在門縫上,看著七位研究員將喉骨植入收音機。而桌上的《少年科學畫報》創刊號,正緩緩滲出青黑色的液體……
第三節 紀元更迭
長江兩岸的景象開始割裂。
北岸的草木瘋狂生長,葉片邊緣滋生出細密的青銅鋸齒,樹幹表麵浮現出甲骨文狀的裂紋。楊樹柳樹的枝條扭曲纏繞,在空氣中組成巨大的青銅鼎紋樣。而南岸的建築群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氧化,玻璃幕牆長出銅綠,鋼筋水泥表麵浮現出商周青銅器上常見的饕餮紋與雲雷紋。
陸遠漂浮在太空中,感受著身體最後的蛻變。
他的皮膚已經完全金屬化,呈現出青銅器剛出土時的青灰色光澤。右眼的玉琮與航天器的觀測係統徹底融合,視野可以隨意切換——此刻他正看著自己的故鄉,那座長江邊的小城。
街道上的人群靜止如雕塑。
他們的皮膚正在泛起青銅光澤,眼白逐漸被玉琮的網格紋路占據。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孩子們——操場上的小學生保持著做早操的姿勢,喉嚨裏卻發出老式收音機調頻時的沙沙聲。他們的嘴角同步上揚,露出不屬於人類的機械性微笑。
七大遺址同時傳來轟鳴。
良渚的玉琮王浮到半空,十二節紋路全部亮起青光,投射出的星圖籠罩整個遺址公園;三星堆的青銅神樹殘件自動拚接,斷裂處滲出青黑色黏液,將碎片黏合成完整形態;石家河的古城牆磚塊重組,浮雕刻畫的正是一株倒生的青銅巨樹......
而太空中,北鬥衛星群開始集體變軌。
七顆衛星脫離原有軌道,在真空裏重新排列成某種古老陣型。太陽能板全部轉向地球,將接收到的陽光聚焦反射,最終匯聚在長江入海口那株倒生的青銅樹上。樹冠內的球形空間驟然亮起刺目的青光,內壁鐫刻的新聞標題開始融化重組,最終凝固成一句新的宣言:
"青銅紀元,正式開啟。"
陸遠的意識突然無比清晰。
五千年來的考古發現如走馬燈般在眼前閃回——那些青銅器從來不是禮器或祭器,而是休眠中的信號接收器。良渚玉琮是頻率校準器,三星堆神樹是天線,而長江七大遺址的地下結構,共同組成了一個龐大的喚醒係統。
人類文明史,不過是場精密的倒計時。
他的骨瓷右手自動抬起,在真空中劃出一個古老符號——那是所有出土青銅器內壁都刻有的族徽,也是七大遺址地下結構的統一設計圖。
地球開始回應這個手勢。
七大遺址的光柱突然彎曲,如同被磁鐵吸引的鐵屑,向長江入海口匯聚。當七道光流在入海口碰撞的瞬間,海床裂開一道深淵。某種巨大的青銅結構正從地幔深處緩緩升起——
那是一口鍾。
直徑超過一公裏的青銅巨鍾,表麵刻滿曆代《少年科學畫報》的封麵。鍾錘是七具骨瓷化的屍體抱團組成,而懸掛鍾體的,正是那株倒生的青銅神樹。
"當——"
鍾聲在真空中無聲震蕩。
陸遠看到自己的左手徹底骨瓷化,裂紋順著手臂蔓延至胸口。沒有疼痛,隻有某種冰冷的接納感——仿佛這具身體終於回到了它應有的形態。
最後一刻,他望向地球。
東半球已經完全籠罩在青銅色的光暈中。而西半球的夜空裏,北鬥七星的位置,七顆青銅編鍾正在同步軌道上閃閃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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