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青銅地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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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江底墓道
長江的水位退得詭異。
三天前,下遊的漁民就傳消息說江裏魚群瘋了似的往上遊躥,有些魚跳上岸時,鱗片已經泛著青銅色的鏽斑。今早天沒亮,住在江邊的老趙就敲開了招待所的房門,說夜裏聽見江底傳來編鍾聲。
"不是水聲,是實實在在的鍾響!"老趙的手在空氣裏比劃著,指甲縫裏還沾著江泥,"像七八個大鍾悶在水裏敲,震得我家的搪瓷缸子都在桌上跳。"
我們趕到江灘時,太陽才剛冒頭。
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都愣住了——原本湍急的江水竟然退出去近百米,露出大片黑褐色的河床。淤泥表麵布滿裂紋,像幹涸多年的田地。幾根鏽蝕嚴重的青銅樁歪斜地插在泥沙裏,樁頂凹陷處明顯是手掌的壓痕,五指輪廓清晰可辨。
老周蹲下身,用軍用水壺舀了半壺渾濁的江水。水底沉著幾粒青黑色的砂礫,在晨光下泛著金屬光澤。他倒了些在搪瓷缸裏,手指撚了撚,突然變了臉色。
"操!這他媽不是砂......"
我湊近看時,缸底的黑砂竟然在緩緩蠕動,像是有生命般聚攏又散開。老周突然把缸子摔在地上,搪瓷碎片四濺——那些"砂粒"落地後發出清脆的金屬聲,有幾顆滾到我腳邊,分明是帶著銅鏽的碎骨渣。
小吳已經拿著折疊鏟在刮青銅樁表麵的鏽層。他手法很專業,順著紋路一點點清理,突然鏟尖"叮"地撞上什麽硬物。
"有字!"
我們圍過去,看見鏽層底下露出一串陰刻的數字:1958.07。
"五八年七月?"小吳撓頭,"這玩意兒是建國後鑄的?"
老周沒答話,從褲兜裏掏出個鏽跡斑斑的bp機。那機型老得嚇人,天線都斷了半截。他用力拍了幾下,屏幕居然亮起詭異的綠光,顯示的卻不是電話號碼,而是一串甲骨文般的符號。
"七六年長江改道時,省考古隊在這片河床下發現了東西。"老周的聲音突然壓低,"當時派了十二個人的勘探隊下來,最後隻撈上來五具屍體。剩下的人......"
他踢了踢腳邊的青銅樁:"都成了生樁。"
我後背一涼。生樁是舊時修橋築堤的邪術,活人澆鑄在樁基裏鎮河。正要追問,腳下突然一軟,整個人猛地往下陷——
河床塌了。
失重感隻持續了短短一瞬。我重重摔在一條傾斜的甬道裏,手電筒滾出老遠,光束掃過之處,四壁泛著青銅特有的青幽光澤。這不是天然溶洞,而是人工開鑿的墓道!
"老周!小吳!"
回聲在甬道裏撞出詭異的共鳴。我摸索著爬起來,發現墓道兩壁鑲著拚接的青銅板,接縫處澆灌著某種暗紅色膠狀物。手電光掃過去時,膠體裏封著密密麻麻的——
指甲。
人的指甲。從拇指蓋到小指節,整整齊齊排列成北鬥七星的圖案。最老的已經發黑碳化,最新的還帶著粉色的甲床組織,像是剛從活人手上拔下來的。
"封墓的活祭。"老周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他抓著根垂下的樹根,正艱難地往下爬,"每個甲片代表一個生樁......這他媽是七十六年勘探隊的手筆!"
小吳最後一個滑下來,軍褲膝蓋磨出兩個大洞。他剛站穩就踩到個硬物,撿起來一看,是半截纏著銅絲的人腿骨。銅絲另一端連著個搪瓷缸子——七十年代國營廠產的款式,缸底"703"的編號還清晰可見。
墓道盡頭是扇兩人高的青銅門。門上凸鑄著七張人臉,最上方那張我一眼就認出來了——是顧瞎子年輕時的樣貌!門環位置很怪,不是常見的獸首,而是鑲著台老式紅燈牌收音機,調頻指針死死卡在92.4hz的位置。
"別碰!"老周攔住小吳伸出的手,"這頻率......"
他話沒說完,收音機突然自動開啟。先是沙沙的電流聲,接著傳出段失真的錄音:"第七次采樣......聲紋吻合度91.7......"
我渾身血液都凝固了。
那是父親的聲音。
第二節 活人樁
收音機裏的錄音斷斷續續,像是被什麽東西幹擾著,時不時就爆出一陣刺耳的電流聲。父親的聲音夾雜在其中,冷靜得近乎詭異——
"......聲紋采樣第七次,實驗體編號03,喉骨共振頻率92.4兆赫......吻合度91.7,誤差超出預期......"
錄音突然中斷,取而代之的是一段詭異的青銅編鍾聲,音調低沉,像是從極深的地底傳來。每一聲鍾響,青銅門上的七張人臉就扭曲一分,顧瞎子的那張臉甚至緩緩睜開了眼睛——沒有瞳孔,隻有兩個黑洞洞的窟窿,裏麵滲出粘稠的青黑色液體。
"往後退!"老周一把拽住我和小吳的後領,拖著我們往後撤了三四步,"這他媽不是普通的鎮墓機關......"
他話還沒說完,收音機突然"啪"地一聲炸開,零件四濺。一塊鋒利的塑料碎片擦著我的臉頰飛過,火辣辣的疼。我抬手一抹,指尖沾了血,但更讓我頭皮發麻的是——血珠滴在地上,竟然被那些封在紅膠裏的指甲吸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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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吳突然尖叫一聲,踉蹌著後退,差點被那截纏著銅絲的腿骨絆倒。他臉色慘白,指著我們剛才站的位置:"地、地上......"
我低頭看去,隻見潮濕的墓道地麵上,不知什麽時候浮現出無數細小的凹痕,像是被指甲硬生生摳出來的。那些痕跡組成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非攻血脈 入鼎為祭
老周罵了句髒話,從背包裏摸出半瓶二鍋頭,擰開瓶蓋就往地上潑。高度白酒一接觸那些字跡,立刻發出"嗤嗤"的響聲,像是燒紅的鐵塊浸入冷水。字跡開始扭曲、模糊,最後徹底消失,隻留下一片泛著泡沫的濕痕。
"七十年代的勘探隊......"老周的聲音沙啞,"他們不是失蹤了,是被當成了祭品。"
他蹲下身,用折疊鏟小心翼翼地撥弄那截腿骨。銅絲已經和骨頭長在了一起,表麵覆蓋著薄薄的青銅鏽。搪瓷缸子內側刻著幾個小字,老周用袖子擦了擦,露出"1976.7.15"的日期,後麵跟著三個歪歪扭扭的字母:sos。
"七月十五......"我喃喃道,"中元節?"
收音機殘骸裏突然傳出"哢噠"一聲響,像是磁帶翻麵。父親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卻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恐:"......鎖不住了......它們要醒了......玉琮第十二節......鑰匙在......"
錄音戛然而止。
青銅門上的顧瞎子雕像突然裂開一道縫,暗紅色的液體從裂縫裏汩汩湧出,順著門板往下流。液體所過之處,青銅表麵浮現出細密的紋路,像是某種古老的星圖。
小吳突然抓住我的胳膊:"陸哥......你聽......"
墓道深處傳來"咚"的一聲悶響,像是有什麽沉重的東西砸在了地上。緊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伴隨著金屬摩擦的刺耳聲響。
老周臉色劇變,一把抄起地上的搪瓷缸子:"跑!往門那邊跑!"
我們剛衝到青銅門前,身後的墓道就傳來"轟隆"一聲巨響。回頭看去,隻見一團巨大的黑影正從黑暗中緩緩逼近,所過之處,牆上的青銅板紛紛扭曲變形,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揉捏著。
黑影中,隱約可見七個人形的輪廓——
他們手拉著手,步伐一致,每個人的右手都呈現出不同程度的骨瓷化......
第三節 呼吸的鼎
我們三個幾乎是撞開青銅門的。
門軸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像是幾百年沒上過油。門後的空間比想象中要大得多——一個標準的圓形墓室,直徑少說有二十米,四壁嵌滿青銅板,上麵密密麻麻刻著《少年科學畫報》曆年封麵的微縮圖案。
墓室正中央擺著一尊青銅鼎。
不是常見的三足圓鼎,而是個四四方方的大家夥,鼎腹四麵各鑄著一張人臉——我一眼就認出其中一張是年輕時的父親。鼎足也不是傳統的獸形,而是三條骨瓷化的人腿,腳掌深深紮進地磚,像是從地底下長出來的。
最瘮人的是鼎耳。
那分明是兩隻真實的人手,皮膚已經蠟化,呈現出半透明的青灰色,能清晰看見皮下的骨骼和血管。右手無名指缺失——和岐山地宮牆上的血手印完全吻合。
"這鼎......"小吳的聲音打著顫,"在喘氣?"
他說得沒錯。鼎腹正以極其緩慢的幅度收縮、擴張,像是有生命的東西在呼吸。老周摸出根白蠟燭,哆哆嗦嗦地點在東南角。火苗不是往上躥,而是詭異地橫向彎曲,直直指向青銅鼎的方向。
我壯著膽子湊近,手電光往鼎內照去。鼎裏盛著大半缸黑漆漆的液體,表麵浮著一層青銅色的鏽膜。液體裏沉著七塊形狀各異的骨頭,看位置應該是人的喉骨。
其中一塊突然翻了個麵。
我嚇得往後一仰,手電光跟著晃動,正好照在那塊骨頭上——背麵陰刻著兩個小字:
陸遠
bp機突然在老周口袋裏瘋狂震動起來。他掏出來一看,屏幕閃爍著血紅色的字:
非攻血脈 入鼎為祭
"操!"老周一把將bp機摔在地上,塑料外殼頓時四分五裂。
幾乎同時,鼎內的黑水突然沸騰起來。氣泡破裂的瞬間,我聞到一股熟悉的銅鏽味——和父親實驗室裏那台老收音機散發的氣味一模一樣。
水麵上漸漸浮現出畫麵:
1985年的實驗室,父親將一塊刻著星圖的青銅片貼在喉結處。示波器上的波形突然扭曲,變成北鬥七星的形狀。桌上的《少年科學畫報》開始滲出青黑色液體......
畫麵突然切換。
2010年的衛星發射中心,七個穿防護服的人正將一段青銅枝裝入衛星載荷艙。其中一人摘下頭盔擦汗——是顧瞎子!他的右眼已經變成了玉琮的網格狀......
"小心!"
小吳的尖叫把我拉回現實。鼎內的黑水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漫了出來,正順著鼎足往下流。液體所到之處,地磚上浮現出細密的紋路——和青銅門上的一模一樣!
老周突然衝向青銅鼎,手裏的搪瓷缸子舀起一瓢黑水就往外潑。水珠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落地時竟然發出金屬撞擊的脆響。
"跑!"他拽著我和小吳就往門口衝,"這他媽不是水,是融化的青銅!"
青銅門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關上了。
我們拚命推、撞、踹,門紋絲不動。回頭看去,黑水已經漫過大半個墓室,所過之處的地磚紛紛軟化、變形,像被高溫熔化的蠟。
鼎腹的"呼吸"越來越劇烈,鼎耳上的兩隻人手突然動了——右手抬起,食指筆直地指向我。
bp機的碎片在地上跳動,殘破的屏幕最後一次亮起:
子時三刻 非攻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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