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三峽暗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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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骨瓷退潮
右手上的青銅紋路像退潮的江水一樣緩緩消退,皮膚下的機械感逐漸消散,指節重新變得柔軟。我盯著掌心,恍惚間還能感覺到那種細微的齒輪震顫,仿佛那台青銅印刷機仍在我血液裏運轉。
桌上攤開的《少年科學畫報》7月刊清樣散發著新鮮的油墨味,封麵上的三峽風光照平靜得近乎詭異。江水碧藍,山巒疊嶂,可當我湊近細看,卻發現照片深處的水麵下有一道不自然的青銅色反光,形狀像是一口半開的棺材。
我下意識摸了摸鎖骨處的胎記——它正在隱隱發燙,凸起的紋路比平時更加清晰。
"老陸,發什麽呆呢?"
張海峰推門進來,手裏端著那個用了十年的搪瓷缸,茶垢在杯口積了厚厚一層,幾乎看不出原本的"先進工作者"紅字。他咕咚灌了一大口濃茶,茶葉渣沾在胡茬上:"老周讓你去趟資料室,說找到你要的德國考察隊檔案了。"
我猛地抬頭:"老周?他不是在......"
話到嘴邊突然卡住。記憶像是被某種力量強行擦除了一角——我分明記得老周被青銅印刷機的鎖鏈纏住喉嚨,鮮血噴在滾筒上的場景,可同時又有另一個畫麵浮現:今早他還坐在靠窗的位置校稿,陽光照在他花白的鬢角上,鋼筆在紙上沙沙作響。
張海峰奇怪地看我一眼,搪瓷缸在辦公桌上磕出一聲悶響:"你臉色怎麽這麽差?昨晚又熬夜看三星堆報告了?"
我低頭,發現桌角不知何時多了一份《1999年三星堆考古簡報》,翻開的那頁正是最新發現的青銅神樹內部結構圖。但最後一頁被人撕掉了,殘存的紙茬上沾著一點暗紅,像是幹涸的血跡。
窗外突然傳來老式收音機的雜音,正在播放午間新聞:"......三峽工程將於7月18日進行首次蓄水試驗......"
我的右手突然痙攣般抽動了一下。皮膚下,一縷青銅色紋路轉瞬即逝。
第二節 黑石信號
資料室的門軸發出刺耳的吱呀聲,像是很久沒人來過了。灰塵在斜射進來的陽光裏漂浮,老周佝僂的背影伏在靠窗的木桌前,放大鏡的銅框在他指間泛著暗啞的光。桌上鋪著一張泛黃得近乎脆弱的地圖,邊角用膠帶勉強固定,德文花體字標注著“geoogische untersuchung des scharzen steinbergs, 1985”——黑石山地質勘探圖,1985年。
我走近時,老周的放大鏡正停在地圖右下角一片密集的等高線上。那裏有一個用紅鉛筆圈出的不規則橢圓,旁邊潦草地寫著“schusse”鑰匙),字跡已經褪色成鐵鏽般的褐色。
“你父親當年標記的位置。”老周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他咳嗽了兩聲,喉結上下滾動,“和德國人測繪的礦脈核心完全重合。”
我伸手觸碰那個紅圈,指尖剛碰到紙麵,地圖突然變得濕潤,仿佛被無形的露水浸透。黑色液體從紙張纖維裏滲出,沿著我的手指蜿蜒而上,在皮膚表麵組成一串數字:。液體帶著濃重的銅腥味,像是剛從某件青銅器上刮下來的陳年鏽蝕。
“三天後……”老周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他捂住嘴的指縫裏漏出幾點金屬光澤的碎屑,在桌麵上彈跳著發出清脆的聲響。我捏起一粒,那是比芝麻還小的青銅顆粒,表麵布滿蜂窩狀的孔洞,像是被強酸腐蝕過。“三峽大壩要試蓄水了……”他喘息著指向窗外,長江的方向,“黑石礦脈會被徹底淹沒……就像三十八年前那支德國考察隊一樣……”
我口袋裏的bp機突然震動起來,摩托羅拉特有的蜂鳴聲在寂靜的資料室裏格外刺耳。屏幕上本該顯示電話號碼的位置是一團亂碼,但右下角的時間戳清晰得紮眼:1985.06.12。我按下解碼鍵,亂碼開始扭曲重組,最後凝固成四個漢字:“棺開人亡”。
窗外的陽光忽然暗了一瞬,像是被無形的巨手遮擋。走廊盡頭傳來《長江日報》電子屏的電流雜音,紅色ed字幕滾動著最新快訊:“今日淩晨,白鶴梁水下博物館監測到異常聲波,頻率與1987年三星堆青銅器共振實驗數據吻合……”
老周的手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掌心燙得嚇人。我這才注意到他的指甲已經變成了青灰色,甲床下隱約有細小的紋路在蠕動,像是微型青銅鎖鏈。“他們沒告訴你真相……”他的眼球表麵泛起一層金屬光澤,“當年德國人不是失蹤……是被‘校準’了……”
資料室的門突然被風吹開,一疊泛黃的檔案散落在地。最上麵那張照片裏,五個穿卡其布探險服的男人站在礦洞入口,中間那人扶著的青銅羅盤正在滴血。我蹲下身,發現照片背麵用褪色墨水寫著:“第五次校準失敗,準備啟用備用人選。”落款日期是1985年6月11日——正是德國考察隊消失的前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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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機又震動起來,這次屏幕上隻有兩個字:“快逃”。
第三節 五人密鑰
資料室的燈光忽明忽暗,鎢絲燈泡發出瀕死的嘶嘶聲。顧瞎子的玉琮義眼在昏暗中泛著幽綠色的冷光,像是深潭裏浮動的磷火。他粗糙的手指按在我鎖骨處的胎記上,指腹傳來的溫度異常冰冷,仿佛在觸摸一塊剛從古墓裏挖出來的青銅器。
"禹王山河鎖要五把鑰匙同時轉動。"他的聲音像是從一口深井裏傳出來的,帶著潮濕的回音。義眼的瞳孔突然分裂成細小的光點,在眼窩裏重組成一幅微縮星圖——北鬥七星的勺柄正指向黑石礦脈的方向。"你、我、老周、海峰、晚晴......1985年那支考察隊也是五個人。"
他的話音剛落,牆角的鐵皮櫃突然發出"咚"的一聲悶響,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裏麵重重撞了一下。櫃門縫隙裏滲出黑色的液體,順著生鏽的櫃腳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個個細小的漩渦。我聞到了熟悉的銅腥味,和印刷機滾筒裏滲出的"油墨"一模一樣。
蘇晚晴就是在這個時候破門而入的。她手裏舉著的搪瓷缸劇烈晃動,茶水潑灑在地板上發出"嗤嗤"的腐蝕聲。缸底沉著幾片青銅殘片,隨著她的動作相互碰撞,發出類似編鍾的清脆聲響。"印刷機又啟動了!"她的聲音帶著不正常的顫抖,"這次吐出來的全是......"
我接過搪瓷缸,渾濁的茶水裏,那些青銅碎片正在自動拚合。當最後一片就位時,一幅完整的三峽大壩剖麵圖浮現在金屬表麵。壩體核心位置清晰可見一口青銅棺,棺蓋上八條鎖鏈呈放射狀延伸進混凝土結構中。更可怕的是,每條鎖鏈盡頭都拴著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其中五個的姿勢,分明對應著我們五人此刻在資料室裏的站位。
老周突然撕開襯衫,紐扣崩飛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裏格外刺耳。他蒼白的胸口皮膚已經大麵積青銅化,金屬質感的表麵上凸起八十一個微型人俑,每個不足米粒大小,卻栩栩如生地保持著跪拜姿勢。這些人俑的排列方式,和印刷機滾筒上的紋路完全一致。
"不是我們選擇了循環......"老周的聲音突然變得機械化,每個字都伴隨著細微的齒輪轉動聲。他的喉結已經變成了青銅材質,在說話時上下滑動,發出金屬摩擦的"咯吱"聲。"是循環選擇了我們。八十一次校準,八十一次失敗......"
走廊上突然傳來沉重的腳步聲,每一步都伴隨著金屬拖地的刺耳聲響。顧瞎子的義眼毫無征兆地開始流血,濃稠的血漿滴落在地板上,與之前的黑色液體混合後,竟然自動形成了一組複雜的符號——那是我父親最後一次探險前,刻在帳篷內壁的最後一個標記。
bp機在口袋裏瘋狂震動,屏幕上血紅色的"快逃"二字不斷閃爍。但更可怕的是資料室的門窗——所有木質結構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青銅化,門把手已經變成了一件精美的青銅器,上麵雕刻著饕餮紋正在緩緩蠕動。
蘇晚晴突然抓住我的手臂,她的指甲不知何時變得又尖又長,在皮膚上劃出幾道泛著青銅光澤的血痕。"來不及了,"她的瞳孔變成了細長的菱形,像是某種冷血動物的眼睛,"第八十一具人俑......就要醒了......"
牆上的老式掛鍾突然倒轉起來,齒輪咬合的聲響中,分針秒針瘋狂回旋。當鍾擺第三次掠過羅馬數字"8"時,整麵牆壁轟然倒塌,露出後麵幽深的礦洞入口——那裏站著五個模糊的人影,穿著1985年款式的探險服,手裏舉著火把。火光映照下,我看清了為首那人的臉......
那是我父親年輕時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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