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活字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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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胎記密碼
我猛地睜開眼睛,刺骨的寒意瞬間從脊背竄上後頸。
雨水像冰冷的銀針般紮在臉上,耳邊是三峽大壩泄洪的轟鳴,仿佛整條長江都在我顱骨內奔湧。右臂傳來詭異的麻木感,低頭看去,骨瓷化的皮膚已經蔓延到手肘,淡青色的金屬脈絡在皮下蜿蜒,像某種寄生植物般緩慢生長。
“他醒了!快!”
蘇晚晴的聲音從右側傳來,沙啞中帶著高頻的金屬顫音。我艱難地轉動脖頸,看到她正跪在濕滑的觀測台地麵上,軍綠色雨衣兜帽被狂風吹落,長發濕漉漉地貼在蒼白的臉頰上。她手裏端著那個熟悉的搪瓷缸——杯口“先進工作者”的紅字被某種暗紅色液體染得發黑。
“喝下去...快...”她的手腕上纏著撕碎的襯衫布條,邊緣還在滲血。我這才意識到缸裏裝的是什麽。
液體入口的瞬間,鐵鏽味在口腔炸開,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尖銳的耳鳴。鎖骨處的胎記突然發燙,皮膚下的密碼紋路像燒紅的鐵絲般亮起紅光。更詭異的是,雨水滴在胎記上竟然發出“滋滋”的蒸發聲,騰起的白霧在空中組成一行楚國鳥篆——正是青銅印刷機滾筒上反複出現的銘文。
“三...二...一...”
張海峰的倒計時從頭頂傳來。我仰頭看到他懸吊在觀測台鋼架上,左腿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著。他手裏那台摔變形的尼康相機正在自動倒計時,鏡頭蓋不知去向,裸露的鏡片上爬滿蛛網般的裂紋。
閃光燈亮起的刹那,整個世界突然褪色。
刺目的白光中,雨幕變成了半透明的投影幕布,清晰地映出三峽水庫底部的景象:八口青銅棺排列成北鬥七星狀,棺蓋縫隙裏滲出粘稠的黑色液體。這些液體在水中扭曲變形,逐漸組成《少年科學》1998年7月刊的版麵——正是我們觸發印刷機異變的那期。
“你的dna正在重組。”老周的聲音突然在耳邊炸響。他不知何時爬到了我左側,卡其布工裝前襟完全敞開,露出大麵積青銅化的胸膛。金屬化的皮膚上凸起密密麻麻的微型人俑,每個不足米粒大小,卻栩栩如生地保持著跪拜姿勢。“八十年前德國人用血,三十八年前你父親用鉛字...”他腐爛的嘴角扯出個扭曲的笑容,“現在我們找到了更完美的媒介...”
我這才注意到,雨水中漂浮著無數青銅微粒,它們正順著我皮膚的毛孔鑽入體內。更可怕的是,每吸入一粒,就有一段陌生記憶在腦海閃回:1937年德國人的鎢絲探照燈照亮礦洞岩壁、1985年父親的勘探錘敲擊青銅棺蓋、1998年雜誌社地下室那台印刷機吞下第一張帶血的校樣......
顧瞎子突然發出不似人聲的尖嘯。他的玉琮義眼完全融化,青色液體順著臉頰流到下巴,凝固成鍾乳石般的尖錐。剩下的那隻人眼瘋狂轉動,瞳孔裏映出的不是我們,而是某個深邃的洞穴——八十一具青銅人俑正圍著中央的祭壇跪拜,壇上放著一台造型詭異的青銅印刷機。
觀測台突然劇烈震動。水庫水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露出底部猙獰的玄武岩層。那些黝黑的岩石表麵,赫然刻著一幅直徑近百米的星象圖——與顧瞎子用血在積水中畫的一模一樣!
“校準要開始了...”老周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清晰。他青銅化的手指刺入我手腕靜脈,暗紅色的血液順著金屬指紋流動,在空中組成雜誌社的平麵圖。“需要五個人的生物密鑰...”他的聲帶發出老式印刷機滾筒轉動的哢嗒聲,“就像創刊那天...”
我這才發現,觀測台地麵上不知何時浮現出一個巨大的五芒星圖案。每個角上都放著一件物品:父親的勘探錘、老周的徠卡相機、顧瞎子的羅盤、蘇晚晴的鋼筆,以及...我鎖骨胎記的蠟製拓片。
水位已經下降到危險線,裸露的庫底岩層開始龜裂。從裂縫中升起的不是水蒸氣,而是濃稠的黑色油墨——和印刷機使用的一模一樣。這些油墨在空中扭曲變形,最終組成一行巨大的楚國文字:
“活字歸位,鑄器成人”
鎖骨處的胎記突然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伴隨著“哢嗒”一聲脆響,身體裏某個鎖似乎被打開了。無數記憶碎片如決堤洪水般湧來:五歲那年父親教我辨識青銅器紋樣時詭異的眼神、十八歲體檢醫生對胎記的異常關注、入職《少年科學》時老周堅持要我提供的血樣......
最恐怖的記憶來自昨天深夜。畫麵中我獨自在排版室加班,右手不受控製地在校樣上修改著某個坐標數字——正是今天三峽水位下降後露出的星象圖位置。
“這才是真正的創刊號。”老周突然撕開自己的襯衫。完全青銅化的胸膛上,浮現出一本微型《少年科學》的立體投影,創刊日期赫然是:1985年6月12日——德國考察隊失蹤的前一天。
第二節 活字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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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痛從鎖骨處炸開,像有人用燒紅的鑿子沿著胎記的紋路重新雕刻。我低頭看去,皮膚下的青銅血管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像樹根一樣爬滿半個胸膛。更可怕的是,這些血管並非雜亂生長,而是精確地沿著胎記的密碼紋路延伸——它們在重組我的身體結構。
蘇晚晴的青銅發梢鎖鏈突然繃緊,將我們五人的手腕拉向地麵五芒星的中央。我的骨瓷右手不受控製地張開,掌心那棵微縮青銅神樹突然伸展枝條,刺入星圖刻痕。神樹根須鑽入混凝土的瞬間,整個觀測台劇烈震顫,裂縫中噴出的不再是黑色油墨,而是粘稠的血漿——帶著濃重的青銅鏽味。
"血祭開始!"顧瞎子的聲音完全變成了金屬摩擦聲。他的左眼眶徹底融化,玉琮義眼墜落在五芒星中央,濺起的青色液體在空中凝固成八十一枚懸浮的活字——正是青銅印刷機使用的字模。
張海峰折斷的右腿突然自動複位,骨瓷化的皮膚下傳出齒輪咬合的聲響。他痛苦地嘶吼著,舉起相機對準自己的太陽穴。閃光燈亮起的刹那,他的虹膜裏浮現出1937年德國考察隊的最後影像:五個探險隊員跪在青銅棺前,正在用德式匕首割開自己的鎖骨......
"原來如此......"老周的胸腔裏傳出印刷機滾筒轉動的轟鳴。他完全青銅化的胸口裂開一道縫隙,露出內部精密的齒輪結構——中央卡著一頁發黃的《少年科學》校樣,上麵印著:"第80次校準失敗,啟用備用密鑰:陸遠"。
觀測台的地麵突然塌陷,我們五人墜入一個巨大的青銅腔室。這裏像極了雜誌社的地下室,但規模擴大了十倍。中央矗立的不是一台,而是八十一台青銅印刷機,每台都在瘋狂運轉。更駭人的是,送紙口吞入的不是空白紙張,而是一張張人皮;出紙口吐出的雜誌封麵上,印著不同時期我們的臉......
我的胎記突然脫離皮膚,懸浮到半空。那塊帶著血的皮膚組織在空中舒展,變成一張極薄的金箔,上麵凸起的密碼紋路開始自動重組。與此同時,八十一台印刷機同時停止工作,滾筒上的青銅活字全部彈出,在腔室頂部組成一幅巨大的星圖——北緯30°線上所有神秘遺跡的位置:三星堆、金字塔、瑪雅神廟......以及三峽黑石礦脈。
"活字歸位。"父親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我這才發現腔室的牆壁上嵌著無數青銅人臉,全都是曆次循環中的"校準者"。父親的麵容在最中央位置,他的嘴唇是兩片活動的玉琮:"最後一步,需要當代《少年科學》全體編輯的血......"
蘇晚晴突然掙脫鎖鏈。她的長發已經完全青銅化,發梢分裂成數百條數據線,插入最近的一台印刷機。機器發出垂死般的呻吟,吐出一張血淋淋的校樣——上麵印著我們五人此刻的實時影像,配文是:"最終校準員名單確認"。
老周機械地轉動頭顱,胸腔裏的齒輪組發出最後的計數聲:"五、四、三......"
張海峰的相機自動對焦,閃光燈照亮腔室頂部——那裏垂掛著八十一具幹屍,每具屍體的鎖骨處都鑲嵌著一塊青銅密碼。
顧瞎子剩下的那隻人眼突然爆裂,血箭精準地擊中我的胎記金箔。
在意識消失前的最後一秒,我看到自己的骨瓷右手正不受控製地抓向蘇晚晴的心髒......
第三節 鑄器成人
我的骨瓷右手刺向蘇晚晴的胸口時,她的瞳孔驟然收縮。但預想中的血肉撕裂聲並未出現——指尖觸碰到她皮膚的瞬間,她的襯衫突然化為灰燼,露出底下青銅化的胸膛。心髒位置鑲嵌著一枚玉琮,正在以每分鍾81次的頻率搏動。
"終於......"蘇晚晴的聲音突然變得空靈,帶著多重回聲,"等到這一刻了。"
她的肋骨像青銅花瓣般展開,露出胸腔內部的結構——那不是人類器官,而是一台微型青銅印刷機的核心組件。滾筒上刻著《少年科學》曆年來的重要標題,油墨槽裏流淌著暗紅色的液體,散發著熟悉的鐵鏽味。
老周突然撲到印刷機前,完全青銅化的手掌插入送紙口。機器發出貪婪的吞咽聲,開始分解他的手臂。金屬溶解的刺啦聲中,他扭曲著臉大笑:"八十年前德國人做的蠢事......用活人血當油墨......"他的聲音逐漸失真,"我們找到了......更完美的配方......"
張海峰的相機突然自動拍攝,閃光燈照亮了駭人的真相——腔室地麵不知何時變成了透明材質,下方浸泡著數百具屍體。最上層是1937年的德國考察隊,中層是1985年的父親團隊,而最新鮮的那具......竟然是上周失蹤的雜誌社排版工人小王。所有人的鎖骨處都有相同的密碼紋路。
"不是血。"顧瞎子剩下的半邊人臉正在融化,露出青銅顱骨,"是記憶......"他的玉琮義眼突然炸裂,飛出的碎片在空中組成一行楚國文字:"鑄器為軀,奉魂為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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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明白了印刷機真正的運作原理。它吞噬的不是肉體,而是人類的記憶與意識——那些校樣上的文字,全是被吞噬者的人生片段。鎖骨處的胎記瘋狂灼燒,無數陌生記憶湧入腦海:德國工程師在礦洞裏測量青銅棺共振頻率、父親在創刊號排版時偷偷替換內容、老周往我茶缸裏添加青銅粉末......
最恐怖的記憶來自蘇晚晴。畫麵中她站在三星堆祭祀坑邊,考古隊員正將一具青銅人像裝箱——那人像的麵容,分明是她自己!
"第五期校對員蘇晚晴,"她的聲音突然變成機械合成音,"於1999年7月15日完成意識上傳。"隨著這句話,她的頭發全部脫落,露出頭皮上精密的青銅電路紋路。
八十一台印刷機同時發出轟鳴。我的骨瓷右手突然被無形力量拉扯,按在了中央控製台上。皮膚寸寸龜裂,露出裏麵精密的青銅結構——小指是第一代密碼,無名指是第二代,中指是正在成型的第八十一代。
控製台裂開一道縫隙,升起一口微型青銅棺。棺蓋自動滑開,裏麵整齊排列著五枚玉琮:四枚已經裝滿暗紅色液體,唯餘中央那枚空著。
"最終校準。"父親的聲音從棺內傳出,"需要現任主編的完整記憶體。"
我忽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真相:從接任《少年科學》主編那天起,我就已經是一枚"活字"了。那些深夜加班時排版的文字、審閱的稿件、修改的標題......全都在重塑我的大腦結構。鎖骨處的胎記不是鑰匙,而是——活字印刷的定位孔。
張海峰突然撲到控製台前,他的相機鏡頭自動脫落,露出裏麵精密的青銅注射器。"對不起,"他僅存的人類眼球流下一滴淚,"這是創刊時......就設定好的程序......"
注射器刺入我後頸的瞬間,整個世界突然靜止。我清晰地感覺到某種物質正在從大腦皮層被抽離——不是腦脊液,而是更本質的東西。視線開始模糊,最後的畫麵是八十一台印刷機同時吐出最新校樣,頭版標題是:《青銅紀元正式開啟》。
在意識消散前的最後一刻,我看到了終極真相——三峽水庫底部,數以萬計的青銅人俑正在列隊行走。它們扛著巨大的青銅版麵,每一步落下,就有新的"活字"被鑄造成型。而走在隊伍最前麵的五具人俑,赫然是我們五人的樣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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