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活字成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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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節 失控的瘟疫
    采砂船的柴油發動機突突作響,船艙裏彌漫著鐵鏽和機油的氣味。短波收音機擱在油膩的桌麵上,斷斷續續傳出帶著電流雜音的播報:
    "......湖北省防汛指揮部緊急通知......長江中遊出現異常水質汙染......請沿岸居民立即撤離......"
    周遙蜷縮在角落,用牙齒咬著繃帶,死死纏住自己不斷抽搐的右手。掌心皮膚下,幾個凸起的活字輪廓清晰可見——【紀】、【元】、【年】——像是有什麽東西要破皮而出。
    "按住她!"蘇晚晴從醫藥箱裏翻出最後半瓶酒精,浸透一塊棉布,直接按在周遙的掌心上。
    "啊——!"
    周遙的慘叫混著"滋滋"的腐蝕聲,一股青煙從她指縫裏冒出來。酒精棉下的皮膚劇烈蠕動,幾個活字拚命掙紮,最終慢慢平複下去。但我們都清楚,這隻是暫時的壓製。
    張海峰"咣當"一聲推開艙門,帶著一身水汽衝進來。他手裏提著一條還在抽搐的鯉魚,魚身已經大半變成了青銅色,鱗片上布滿細密的凹槽。
    "你們自己看。"他掰開魚鰓——裏麵沒有鮮紅的鰓絲,隻有排列整齊的微型活字,隨著魚的呼吸緩緩轉動。
    我接過魚,手指剛碰到魚鱗,就感到一陣細微的震顫。那些鱗片下的活字竟然在試圖往我皮膚裏鑽!我猛地甩手,魚砸在艙壁上,碎成幾塊——斷麵沒有血肉,全是精密的青銅齒輪結構。
    "下遊的陳家村已經淪陷了。"張海峰用抹布擦著臉上的水,抹布上立刻沾了一層青銅粉末,"我遠遠看見,整個村子的金屬物品都在變異......"
    他掏出手機,屏幕已經布滿蛛網狀的裂紋,但還能看清照片——村口的老槐樹變成了青銅色,樹幹上凸起密密麻麻的文字;晾衣架上的鐵鉗長出了牙齒狀的鋸齒;最恐怖的是井台上的鐵軲轆,它像活物一樣扭動著,將打水的村民拖進了井裏......
    顧瞎子的義眼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聲。他掀開眼罩,義眼的紅光在昏暗的船艙裏格外瘮人:"空氣中青銅微粒濃度超標400倍......我們最多還能撐兩天。"
    正說著,船身突然劇烈一震。我們衝上甲板,看見螺旋槳附近的水麵翻湧著青銅色的泡沫——活字正在腐蝕金屬!
    "快看江麵!"周遙指著上遊方向,聲音發抖。
    遠處的江水變成了詭異的青黑色,像鋪了一層流動的金屬。更可怕的是,水麵上隆起一道三米高的"浪"——那不是水浪,而是由無數青銅活字組成的洪流!
    浪頭所過之處,岸邊的蘆葦瞬間金屬化,葉片邊緣鋒利如刀,互相碰撞發出風鈴般的脆響。幾隻來不及飛走的水鳥被卷入浪中,眨眼間就變成了青銅雕塑,眼窩裏嵌著旋轉的【目】字活字。
    "上發動機!"我衝向駕駛艙,"去大壩!隻有那裏的混凝土能暫時抵擋!"
    柴油機發出垂死般的轟鳴。采砂船艱難地逆流而上,身後的活字浪潮越來越近。近到能看清浪裏翻滾的不隻是活字,還有半人半機械的怪物——它們時而分解成單個字符,時而又重組成人形,發出齒輪摩擦般的嘶吼......
    船艙裏的收音機突然爆出一陣雜音,接著傳出父親年輕時的聲音:
    "......當活字有了生命......它們最渴望什麽......"
    雜音吞沒了後半句。但周遙的右手突然不受控製地在艙壁上刻下一行字:
    【活字渴望排版】
    第二節 活字洪流
    柴油發動機發出瀕死般的嘶吼,采砂船在青銅色的江麵上拚命掙紮。船尾的螺旋槳已經被活字啃噬得殘缺不全,每一次轉動都帶起一串病態的金屬摩擦聲。
    “再快點!”張海峰從底艙爬上來,滿手都是漆黑的機油。他剛用扳手清理了進油管的活字堵塞,但那些細小的青銅顆粒仍在順著管道向內侵蝕。“媽的,這鬼東西連柴油都能汙染!”
    我死死攥著船舵,手背上的血管凸起,皮膚下隱約可見流動的青黑色細線——那是活字侵入的痕跡。前方的江麵越來越窄,兩岸的山崖像合攏的巨口,而身後,那道由無數青銅活字組成的浪潮已經逼近到百米之內。
    浪頭裏不時浮現出扭曲的人形。那是一個個被完全轉化的村民,他們的身體時而分解成單個字符,時而又重組成殘缺不全的軀體。最前排的一個“人”突然伸出青銅手臂,五指化作【扌】、【亅】、【??】等偏旁部首,在空中拚出一個完整的【抓】字。
    “它們在學習組詞!”蘇晚晴趴在船尾,手裏攥著最後一本《少年科學》殘卷。書頁邊緣已經泛起青銅色,像被火燒過的紙錢。“這些活字在進化!”
    船身猛地一震。右舷的護欄突然被一條青銅“觸手”纏住——那是完全金屬化的水草,表麵布滿凸起的標點符號。張海峰抄起消防斧砍下去,火花四濺中,斷裂的水草噴出青黑色黏液,濺在他的工裝褲上。布料立刻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露出底下泛著金屬光澤的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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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瞎子的義眼突然投射出全息地圖。紅色箭頭指向不遠處的一個岔道:“左轉!進支流!”
    我拚命打滿舵。采砂船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傾斜著衝進一條狹窄的支流。兩岸的岩壁近得能摸到,潮濕的石麵上爬滿了青銅色的苔蘚,每一片苔蘚都在蠕動,像無數微小的嘴巴開合。
    “這樣甩不掉它們!”周遙突然扯掉右手的繃帶。她的掌心完全變成了青銅材質,五個殘缺的指根處伸出細小的金屬絲,在空中自動拚出:【需要主字模】。
    蘇晚晴突然明白了什麽,瘋狂翻找背包。她掏出一張泛黃的老照片——父親站在長江委印刷車間,背後的牆上掛著一塊鉛字盤,首格赫然是《少年科學》的公章拓印。
    “活字排版需要首字定位!”她將照片按在船舷上,周遙的右手立刻壓上去。青銅指根滲出的黏液將照片上的公章輪廓固化成金屬印章。“這些活字在尋找源頭……就像印刷需要印版!”
    船身突然被巨浪掀起。我回頭看去,魂飛魄散——支流入口處,活字浪潮已經堆積成十米高的“牆”,浪尖浮現出上百張扭曲的人臉,全都是被吞噬的村民。最前排的幾個“人”正在互相融合,組合成一個三米高的巨人,胸口嵌著旋轉的【災】字。
    “大壩!前麵就是泄洪閘!”顧瞎子指著前方。
    三峽大壩的混凝土牆體如巨獸般矗立在雨幕中。但更令人絕望的是,壩體表麵已經爬滿了蛛網狀的青銅紋路——活字瘟疫,早已滲透了這座人類工程的奇跡。
    第三節 以字引字
    泄洪閘的混凝土平台上,狂風裹挾著青銅色的雨點砸在我們臉上。
    "快!把印章按上去!"蘇晚晴嘶吼著,她的聲音幾乎被活字浪潮的轟鳴淹沒。
    張海峰奪過那枚用《少年科學》公章固化的金屬印章,安全繩在他腰間嘩啦作響。他回頭看了我們一眼,咧嘴一笑:"要是我變成青銅像,記得給我挑個帥點的姿勢。"
    沒等我們回應,他已經縱身跳下泄洪閘平台。
    活字浪潮距離大壩隻剩不到兩百米。那堵由無數青銅字符組成的"水牆"裏,扭曲的人形不斷浮現又分解。最前排的巨人胸口,【災】字旋轉著分裂成【宀】和【火】,又重新組合成新的【焚】字。
    張海峰的身影在巨大的壩體上顯得如此渺小。他手腳並用,沿著檢修梯攀爬到閘門正中央——那裏還沒有被青銅紋路完全侵蝕。
    "再快點!"周遙的右手不受控製地痙攣,青銅殘指在平台上刻出深深的凹痕。她的瞳孔邊緣已經泛起金屬光澤,活字正從傷口向全身蔓延。
    我死死盯著張海峰。他終於爬到預定位置,從懷裏掏出那枚金屬印章,狠狠按在混凝土牆麵上。
    刹那間,時間仿佛靜止了。
    翻滾的活字浪潮突然凝固在半空。每一個字符都像被無形的磁力吸引,齊刷刷轉向印章的方向。巨人胸口的【焚】字崩解成無數火星,整個軀體土崩瓦解。
    "起作用了!"顧瞎子的義眼瘋狂閃爍,"活字在重新排序!"
    閘門上的金屬印章開始發光。以它為中心,青銅紋路如蛛網般蔓延,但不是雜亂的侵蝕,而是有規律的排列——活字們爭先恐後地附著在壩體上,按照《少年科學》的版式自動排版。短短幾分鍾,整麵泄洪閘就變成了一塊巨大的活字印刷版。
    但歡呼還沒出口,異變陡生!
    張海峰突然發出一聲慘叫。他的身體被牢牢吸附在閘門上,皮膚下的青銅脈絡與活字產生共鳴。我們眼睜睜看著他的左臂融化,變成青黑色的黏液流入字盤。
    "繩子!拉他上來!"
    我和顧瞎子拚命拽動安全繩,但為時已晚——張海峰的右腿已經與閘門融為一體,他的臉上卻露出詭異的平靜:"別費勁了......我看見了......"
    他的聲音突然變成父親年輕時的語調:"活字需要載體,而載體終將成為活字。"
    閘門上的金屬印章突然龜裂。裂縫中滲出父親的手寫字跡:【臨時方案 有效期72小時】。
    更遠處,上遊的江麵再次沸騰。第二波、第三波活字浪潮正在形成,規模比之前大了十倍不止。而大壩的混凝土深處,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碎裂聲......
    周遙突然跪倒在地,她的右手完全青銅化,五指變成了【永】【久】【載】【體】【】五個字——最後一個字模糊不清,正在緩慢成形。
    蘇晚晴顫抖著翻開《少年科學》最後一頁,泛黃的紙麵上,父親的字跡正在消失。而在空白處,新的文字一點點浮現:
    【最終章:當活字擁有生命,它們最渴望的,是找到最初的排版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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