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溯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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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最後的鉛字盤
三峽大壩的觀測站裏,潮濕的黴味混著機油的氣息。昏黃的應急燈下,那張泛黃的長江流域圖鋪在金屬桌麵上,邊角已經卷曲破損。
蘇晚晴的手指懸在地圖上方,最終落在一個被紅筆反複圈畫的位置——1981年《少年科學》創刊時,父親秘密埋藏鉛字盤的地點。她的指甲縫裏還殘留著青銅粉末,在圖紙上留下淡淡的金屬痕跡。
"活字要找的不是我們,"她的聲音嘶啞,"是它。"
周遙突然劇烈顫抖,她的右手不受控製地砸向桌麵。青銅五指在金屬表麵刻出深深的凹痕:【長江委印刷廠舊址】。她的瞳孔已經有一半變成了金屬質地,虹膜上浮現出細密的文字紋路。
"你能看見什麽?"我按住她不斷抽搐的肩膀。
周遙的喉嚨裏發出"咯咯"的聲響,像是生鏽的齒輪在轉動:"地下三層......有東西在呼吸......"她的眼球機械地轉動著,"一台機器......和八十一個......活人......"
廢棄的長江委印刷廠隱藏在庫區邊緣的密林中。鐵門上的鎖早已鏽死,張海峰用僅剩的右臂掄起斧頭,三下就劈開了門閂。灰塵像雪崩一樣從門縫裏湧出,裏麵黑得像是通往地獄的入口。
我們踩著厚厚的積灰往裏走。手電筒的光束照出牆上密密麻麻的報紙剪報——全是1981年7月的《長江日報》,頭版頭條都是三峽工程前期勘探的新聞。但詭異的是,所有報紙上的鉛字都在緩慢蠕動,像一群被困在紙麵上的黑色螞蟻。
"地板下麵。"顧瞎子的義眼發出幽藍的光,照亮了角落裏的暗門。
撬開鏽蝕的金屬蓋板,露出一個深不見底的升降機井。鋼絲繩上掛著的鐵籠式電梯看起來搖搖欲墜,纜繩上爬滿了青銅色的鏽跡。
"我先下。"張海峰用腳試探著踩了踩電梯底板,鏽蝕的金屬發出不祥的"吱呀"聲。
下降的過程像是一個世紀那麽漫長。電梯每下降一米,鋼絲繩就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透過鐵籠的縫隙,能看到井壁上布滿了抓痕——有些還很新鮮,帶著暗紅色的血跡。
地下三層的空氣像是凝固了四十年。電梯門打開的瞬間,一股刺鼻的油墨味混著腐臭撲麵而來。手電筒的光束掃過去,照亮了房間中央那台巨大的圓盤印刷機——它比普通的印刷機大了整整三倍,機身表麵不是普通的金屬,而是某種青銅合金,上麵刻滿了三星堆出土的那種神秘符號。
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字盤。
八十一個青銅活字整齊地排列在字盤裏,每個活字背麵都刻著名字——我們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看到了父親的名字,還看到了那些失蹤的長江委技術員的名字。
張海峰突然踉蹌著後退一步,他的左臂殘肢劇烈疼痛——字盤裏,刻著他名字的那個活字正在微微顫動,像是感應到了本體的到來。
"我們......"他的聲音發抖,"我們就是他媽的人形字模?"
蘇晚晴的手電筒光束突然定格在印刷機後方。那裏堆著幾十個玻璃罐,每個罐子裏都浸泡著一塊人體組織——有手指,有眼球,甚至還有一整條脊椎。所有標本都不同程度地青銅化了,組織的斷口處延伸出細小的金屬絲,連接著罐底的微型電路板。
最前排的罐子上貼著標簽:【載體實驗第17號 存活時間:43天】。
周遙的右手突然自動抬起,青銅五指在空中劃出一個詭異的符號。地下室的角落裏,一扇暗門"轟隆"一聲打開了。
門後,整麵牆都是密密麻麻的小抽屜——就像中藥店的藥櫃。每個抽屜上都刻著一個名字,而最中央的那個抽屜,標簽上赫然寫著:【陸遠】。
第二節 父親的錄音
地下室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隻有我們急促的呼吸聲在黑暗中回蕩。
我盯著那個刻著我名字的抽屜,喉嚨發緊。抽屜表麵布滿細密的刮痕,像是被什麽東西從裏麵反複抓撓過。
"打開它。"蘇晚晴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我的手指剛碰到抽屜把手,整麵牆的抽屜突然同時震動起來,發出"哢噠哢噠"的響聲,像是無數牙齒在打顫。刻著我名字的抽屜自動彈開一條縫,一縷青黑色的霧氣從縫隙中滲出。
張海峰用地質錘撬開抽屜——裏麵沒有人體組織,隻有一卷老式錄音帶,表麵貼著一張泛黃的標簽:【最終警告】。
就在這時,房間中央的圓盤印刷機突然自行啟動。生鏽的齒輪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滾筒緩緩轉動,吐出的不是紙張,而是一張......人皮。
"操!"張海峰後退半步。
那張人皮完整地保留著五官輪廓,能清晰辨認出是父親年輕時的麵容。人皮的額頭上,用紅墨水寫著:【播放我】。
蘇晚晴顫抖著將錄音帶塞進牆角的播放器。機器發出"沙沙"的運轉聲,接著是父親年輕時的聲音,帶著老式錄音特有的電磁雜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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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聽到這段錄音,說明活字已經覺醒......"
錄音裏突然插入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掙紮。父親的聲音變得急促:
"我們犯了個致命錯誤......活字不是工具,它們是商周時期被封印的"鑄文族"......當年用活人祭祀鑄造青銅器,其實是在喂養它們......"
背景音裏突然傳來淒厲的慘叫,接著是血肉被撕裂的黏膩聲響。父親的呼吸變得粗重,話語間夾雜著痛苦的呻吟:
"唯一阻止它們的方法......就是找到最初的......"
錄音戛然而止。播放器冒出一縷青煙,磁帶被燒毀了。
房間裏死一般寂靜。圓盤印刷機突然發出"哢嗒"一聲,吐出了最後一樣東西——半塊沾著幹涸血跡的鎖骨,上麵刻著一個清晰的【陸】字。
我的左肩突然傳來劇痛,那個從小就有的傷疤開始發燙。掀開衣領,皮膚下的青銅脈絡正瘋狂蠕動,向著鎖骨位置匯聚。
"這是......"蘇晚晴的臉色慘白,"你父親的骨頭。"
顧瞎子的義眼突然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1981年的印刷車間,年輕的父親被按在印刷機上,他的鎖骨被活生生取出,雕刻成字模。影像最後定格在一個畫麵上——父親滿身是血,卻露出詭異的微笑,嘴唇開合說著什麽。
周遙的金屬眼球自動聚焦,解讀出唇語:【兒子,你是我最後的活字】。
地下室突然劇烈震動。牆上的抽屜一個接一個爆開,每個抽屜裏都飛出一塊青銅化的器官——眼球、手指、心髒......它們在空中組成一張巨大的人臉,正是那個青銅老頭的模樣!
"跑!"張海峰抓起鎖骨碎片,拽著我就往電梯衝。
我們剛擠進電梯,就看見那台圓盤印刷機徹底解體,無數活字如蝗蟲般向我們撲來。鋼絲繩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電梯以瘋狂的速度上升。
在電梯門關閉前的最後一秒,我清晰地看到那些人臉器官組成了一句完整的話:
【歸位儀式 開始】
第三節 歸位
電梯鋼索發出瀕死般的尖嘯,我們如同坐在失控的墜毀艙裏衝向地麵。
我的鎖骨處傳來撕裂般的劇痛——那塊刻著【陸】字的父親遺骨在張海峰手中發燙,青黑色的血管狀紋路從骨頭表麵蔓延到他僅剩的右臂。周遙的金屬右眼瘋狂轉動,虹膜上投射出的全息影像顯示:我們每個人的骨骼輪廓正在與字盤裏的活字一一對應。
"它們要把我們......"蘇晚晴的嗓音扭曲變形,她的喉結處浮現出【校】字凸痕,"......變回字模!"
電梯轟然撞上頂層。我們摔出鐵籠的瞬間,整棟印刷廠開始崩塌。牆壁像融化的蠟一樣扭曲,露出內部密密麻麻的青銅絲——那不是鋼筋,而是無數細如發絲的活字串聯成的神經網絡。
周遙突然發出非人的尖嘯。她的右手五指徹底崩解,化作【永】【久】【載】【體】【終】五個青銅大字飛向空中。更恐怖的是她的右眼——金屬眼球炸裂,裏麵湧出的不是鮮血,而是粘稠的青黑色油墨!
"按住她!"我撲過去想救她,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
崩塌的天花板透下一束詭異的月光。在光柱中央,父親的身影緩緩凝聚——他的身體由流動的活字組成,麵容在年輕與蒼老間不斷切換。當他開口時,聲音像是千百人同時低語:
"活字需要歸位......而你們......就是最後的版樣......"
蘇晚晴突然衝向正在融化的印刷機殘骸。她從背包掏出《少年科學》殘本,直接按在滾燙的青銅構件上。紙張接觸金屬的瞬間燃起幽藍火焰,火中浮現出父親從未示人的手稿:
【唯有焚盡載體 方能封印活字】
【切記 最後的活字必須自願赴死】
張海峰突然大笑起來。他舉起那截刻著【陸】字的鎖骨,狠狠插進自己左臂的斷口:"老子這輩子最恨被人安排!"
鮮血濺在鎖骨上,【陸】字突然亮起刺目的紅光。整棟建築的青銅神經網絡如遭雷擊,所有活字開始瘋狂震顫。
父親的身影在火光中扭曲,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清晰:"快......把我和機器......一起......"
我抓起燃燒的書頁衝向印刷機核心。在烈焰吞沒我的瞬間,終於看清了真相——那根本不是機器,而是一具用青銅澆築的商周祭司屍骸,它的心髒位置空缺著,正是父親鎖骨的大小。
最後一刻,周遙殘存的左手抓住我的手腕。她的嘴唇已經金屬化,卻掙紮著說出人話:"告...訴...後...人..."
她的身體徹底崩解成青銅活字,與張海峰融化的軀體一起飛向火焰。在意識消散前,我聽見父親最後的歎息:
"這才是真正的......印刷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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