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吸了口氣，後槽牙幾乎要咬碎。
    眼前的場景像被潑了墨汁——蘇璃的軟劍躺在腳邊，劍刃上暗紅符文還在滋滋跳動；韓楓的指尖紫得發黑，指甲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裂。
    他們站在石碑兩側，像兩尊被抽走魂兒的木偶，後頸那枚黑釘泛著幽光，我甚至能聽見釘尖紮進骨頭的細微聲響。
    "顧塵。"
    這聲輕喚像冰錐紮進耳朵。
    我抬頭，石碑頂端的黑霧凝成人形，兜帽下的臉正對著我笑——那分明是我自己的臉，左眉尾那顆小痣都分毫不差。
    他的瞳孔紅得像要滲出血，嘴角咧到耳根，"很意外？"
    我的混沌靈識在識海翻湧，瘋狂掃描著他的破綻。
    可這團黑霧詭異地避開了靈識的探查，像塊浸了水的海綿，任我怎麽戳都軟塌塌的。
    更讓我心涼的是，蘇璃和韓楓體內的靈氣完全亂了——蘇璃的烈陽訣本該如烈火灼喉，此刻卻像團凍硬的漿糊；韓楓的離火術向來帶著鬆木香，現在卻泛著腐屍般的腥氣。
    "從青石板下那具幹屍開始。"黑袍人抬手，指尖劃過自己的臉頰，"你以為是巧合？
    是你命好？"他的聲音突然變了調，像兩個人同時開口，一個是我沙啞的低音，另一個......像極了那天在祭壇裏聽見的、生鏽齒輪的摩擦聲，"是我讓你找到的。
    我讓你發現源力，讓你以為自己占了上風，讓你帶著這兩個蠢貨一頭紮進網裏。"
    "蘇璃！"我踉蹌著撲過去，伸手要去拔她後頸的釘子。
    她卻突然反手扣住我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指甲幾乎要戳穿我的骨頭。
    她的眼睛完全黑了，可睫毛還在抖——那是她平時生氣時的習慣，急了就會猛眨眼睛。
    "顧...塵..."她的聲音像被揉皺的紙，"別...信..."
    "啪！"
    韓楓的火符擦著我耳尖炸開。
    我側身避開，卻看見他眼眶裏滲出血絲——他從前最怕疼，小時候被火燙到手指都要跳腳，現在卻像感覺不到痛似的，又捏了張火符。
    我的喉嚨發緊，這哪是韓楓？
    這是被人攥著線的提線木偶。
    "好玩嗎？"黑袍人笑出聲，"你總說混沌靈識能看透一切，現在呢？
    看看你最在乎的人，看看你自己。"他抬手，霧氣裏浮出一幅幅畫麵：迷霧林外的茶攤、青石板下的地宮、祭壇裏那具幹屍......最後畫麵停在我昨夜的帳篷，我正對著蘇璃畫的地圖皺眉——原來那時，就有黑霧順著帳篷縫隙鑽了進來。
    我渾身的血都涼了。
    原來從踏入迷霧林的第一刻，每一步都是他設的局。
    他知道我會救蘇璃，知道我會查源力，知道我會為了韓楓冒險深入......他像個看棋的人，而我和我的同伴，不過是他手裏的棋子。
    "現在，該收網了。"
    密林中傳來骨杖敲擊地麵的聲音，"噠噠噠"像催命鼓點。
    我轉頭望去，透過霧靄能看見無數黑影——他們穿著和之前傀儡一樣的灰袍，腰間掛著骷髏掛飾，最前麵的幾個，眼眶裏燃著和黑袍人一樣的猩紅火焰。
    蘇璃的手又緊了幾分，我腕骨發出"哢"的輕響。
    韓楓的火符已經燒到我衣角，焦糊味混著血腥味湧進鼻腔。
    我咬著牙，混沌靈識強行運轉——代價是太陽穴突突直跳，眼前泛起金星。
    終於，我捕捉到了！
    那枚黑釘表麵有極細的紋路，和石碑上的符文同頻震動。
    如果能切斷它們的聯係......
    "蘇璃，對不住了。"我猛地拽住她後頸的釘子，指甲深深掐進她後頸的皮膚。
    她吃痛一顫，黑釘鬆動了半分。
    可下一秒，黑袍人指尖一彈，黑霧裹著釘子重新紮了進去，蘇璃悶哼一聲，癱軟下來。
    "沒用的。"黑袍人歪頭，"這釘子連的是她的命魂。
    你要是敢硬拔......"他露出個殘忍的笑，"她的魂兒會先碎成渣。"
    骨杖聲更近了，我甚至能聽見那些灰袍人喉嚨裏發出的嗬嗬聲。
    蘇璃和韓楓還在機械地逼近，他們的動作越來越僵硬，像被線扯著的皮影。
    我的靈識已經快到極限，再用一次可能要昏迷三天——可如果現在不用，我們三個都得死在這兒。
    "退後！"我大喝一聲，推開蘇璃，同時揮出一道劍氣。
    這劍氣沒朝他們去，而是砍向石碑底部的裂縫。
    紫黑色霧氣被劍氣衝散，露出裂縫裏的東西——是密密麻麻的黑色觸須，每根觸須上都掛著米粒大的肉瘤，正隨著霧氣的波動一鼓一鼓。
    黑袍人的臉色變了。
    我心裏一喜，混沌靈識終於抓住了他的破綻——這些觸須才是他的根！
    隻要切斷觸須，他的控製就會減弱！
    "顧塵！"蘇璃突然尖叫。
    我轉頭，韓楓的火符已經到了眼前。
    我本能地側身，火符擦著我胸口炸開，焦熱的氣浪掀得我撞在石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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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劇痛中，我看見韓楓的手在抖，他指甲縫裏滲著血——他在拚命反抗。
    "撐住！"我吼了一聲，也不管靈識會不會崩潰，全力展開感知。
    觸須的走向、黑釘的頻率、黑袍人黑霧的流動......所有信息在識海炸開，我抓住那根最粗的觸須，劍氣跟著靈識的指引斬了下去。
    "哢嚓！"
    觸須斷裂的瞬間，蘇璃後頸的黑釘"叮"地掉在地上。
    她晃了晃，栽進我懷裏。
    我剛要鬆口氣，韓楓的火符又到了——這次他的眼睛裏有了絲清明，火符擦著我耳邊飛過，燒著了旁邊的灌木。
    "走！"蘇璃抹了把嘴角的血，拽住我的胳膊，"那些灰袍人快到了！"
    我扶著她轉身，看見密林中已經冒出灰袍人的影子，最前麵那個舉著骨杖，骨杖頂端的骷髏頭正對著我們笑。
    韓楓踉蹌著跟上來，他後頸的黑釘還在，但他咬著牙，每走一步都像在和什麽東西較勁。
    "那邊！"蘇璃指著左側的灌木叢，"有個山洞！"
    我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灌木叢後確實有個半人高的洞口，洞口爬滿藤蔓，要不是蘇璃的靈目，根本看不見。
    骨杖聲更近了，我能聽見灰袍人衣服摩擦的沙沙聲，能聞到他們身上腐爛的氣味。
    "跑！"我吼了一聲，拽著蘇璃和韓楓衝進灌木叢。
    藤蔓刮得臉生疼，可誰都顧不上。
    山洞越來越近，洞口的藤蔓被風掀開一角，露出裏麵黑黢黢的一片——不知道裏麵有什麽，但總比被灰袍人抓住強。
    就在我們離洞口還有三步時，身後傳來黑袍人刺耳的笑聲："跑？
    你們能跑到哪兒去？"
    我回頭，他的黑霧已經凝成實質，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追上來。
    蘇璃猛地推了我一把："進去！"我踉蹌著衝進山洞，轉身要拉她，卻看見她和韓楓被黑霧纏住了腳踝。
    "顧塵！"蘇璃喊了一聲，被黑霧拖得向後退。
    我撲過去拽她的手，指尖剛碰到她的手腕，就被一股巨力彈開。
    山洞裏突然湧出一股陰寒的風，吹得藤蔓瘋狂擺動，遮住了我的視線。
    等藤蔓再分開時，蘇璃和韓楓已經被拖進了霧裏。
    黑霧中傳來黑袍人的低語："遊戲才剛開始......"
    我攥緊拳頭，指甲紮進掌心。
    身後的山洞裏傳來滴水聲，"滴答，滴答"，像某種倒計時。
    我回頭，山洞深處有兩點幽綠的光，正緩緩朝我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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