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裝考核後的第七天，葉楓在北塔寢室收到了一個黑色鈦合金箱。箱體沒有鎖孔，隻有一塊手掌大小的生物識別屏。他將右手按上去，箱蓋發出氣壓釋放的嘶鳴，緩緩滑開。
    箱內物品排列得像外科手術器械：
    左格：一副啞光黑的半框眼鏡，鏡腿比普通眼鏡粗三倍
    中格：十二枚紐扣大小的金屬片，每片刻著不同編號
    右格：一支偽裝成鋼筆的多頻段信號幹擾器
    夾層：三瓶不同顏色的隱形眼鏡護理液
    箱蓋內側用激光刻著課程名稱——「偵查與情報：獵人的眼睛」。葉楓拿起眼鏡對著燈光旋轉，鏡片在特定角度會泛出極淡的藍色光暈。這是惡魔島資料庫裏提過的“蛛網iii型“偵查鏡，黑市價格抵得上一個小型傭兵團半年的開支。
    “裝備比學員值錢。”陳九幽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教官今天罕見地穿著白色立領製服，襯得他腐爛的半邊臉更加駭人，“戴上它，去東翼訓練場。”
    葉楓將眼鏡架在鼻梁上。鏡腿內側的微型電極立刻貼住太陽穴，視網膜上浮現出半透明的操作界麵。當他看向陳九幽時，鏡片自動標記出七個紅點——教官身上攜帶的武器和電子設備。
    東翼訓練場被改造成了室內森林。人造橡樹高達十五米，落葉層厚得能淹沒腳踝。二十名紅章學員站成一排，每個人臉上都戴著同款偵查鏡。葉楓注意到阿飛的鏡腿有改裝痕跡——188號總是忍不住炫耀他在機械方麵的小聰明。
    “殺手不是莽夫，而是獵人。”陳九幽踩碎一片人造落葉，碎裂聲在偵查鏡的聲波增強功能下變得震耳欲聾，“今天教你們怎麽追蹤不會留下腳印的獵物。”
    教官打了個響指，森林地麵突然裂開，升起十個透明培養艙。每個艙裏都懸浮著一個人形生物——沒有毛發，皮膚呈半透明狀，能直接看到肌肉纖維的蠕動。
    “無痕者，學院特別培育的追蹤教材。”陳九幽用匕首敲了敲培養艙，“它們的汗腺已經退化，足底有特殊肉墊，行走時不會留下明顯痕跡。”
    葉楓調整眼鏡的成像模式。在熱成像視角下，無痕者體內流動的血液呈現出詭異的藍綠色，與正常人類的橙紅色截然不同。他悄悄記下這個特征——惡魔島的生物改造資料裏提到過，藍綠色血液意味著基因嵌入了某種海洋生物片段。
    “每人選一個目標，三小時內完成追蹤報告。”陳九幽按下控製板，培養艙同時開啟。無痕者們像受驚的水母般四散遊入森林，半透明皮膚在人造霧氣中時隱時現。
    葉楓沒有急著行動。他蹲下來撿起一片被無痕者觸碰過的落葉，放在鏡片前放大四百倍。葉麵上有極淡的黏液殘留，偵查鏡自動分析出成分：57的水分，33的氯化鈉，以及10的未知蛋白質。
    “3號目標，”葉楓對著鏡腿麥克風說道，“男性，身高178到180厘米，體重68至71公斤，右利手，最近三天注射過鎮靜劑。”
    陳九幽腐爛的眼角抽動了一下：“依據？”
    “黏液幹燥形態顯示是右手食指觸碰。”葉楓翻轉葉片，“氯化鈉濃度反映目標新陳代謝速率，推算出的體重區間誤差不超過3。至於鎮靜劑...”他指向鏡片上剛完成的分析圖譜，“蛋白質結構中有苯二氮卓類藥物的代謝殘留。”
    訓練場陷入詭異的寂靜。其他學員還停留在辨認腳印階段，葉楓卻已經完成了一套法醫級的現場分析。阿飛的偵查鏡發出輕微的電流雜音——188號正在偷偷開啟錄音功能。
    “惡魔島教過你這些？”陳九幽的聲音像鈍刀刮過鐵板。
    葉楓搖頭：“島上的醫學書少了一百二十七頁。”他故意停頓半秒，“但足夠學會基礎毒理學。”
    這個半真半假的回答似乎說服了教官。陳九幽扔給他一枚銀色芯片：“去高級區域，你的目標升級了。”
    高級區域的森林霧氣更濃，能見度不足五米。葉楓的偵查鏡不斷報警——空氣中漂浮著幹擾納米機器人。他取下右眼鏡片，用衣角擦了三下，這是惡魔島學到的強製重啟方式。鏡片重新亮起時，界麵多了個閃爍的紅點，正在他十點鍾方向勻速移動。
    目標比之前的無痕者大一圈，熱成像顯示其核心體溫高達39度。葉楓沒有立即追擊，而是從裝備箱取出兩枚金屬片，貼在太陽穴兩側。這是聲波捕捉器的發射端，能通過顱骨傳導震動。
    當目標第三次經過同一棵橡樹時，葉楓終於動了。他像一片真正的落葉般飄到目標身後，右手鋼筆輕輕點在對方頸動脈處。
    “體溫過高是無痕者的致命缺陷。”葉楓對著虛空說話，知道陳九幽一定在監控，“您說過的，獵人需要耐心。”
    霧氣散去。站在葉楓麵前的不是無痕者，而是一個戴銀章的女教官。她脖頸處的皮膚被鋼筆戳得凹陷，卻沒有流血——那裏覆蓋著仿真度極高的人造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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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章203，第一課通過。”女教官的聲帶似乎受損，每個詞都帶著金屬摩擦音，“我是銀章11，情報分析課導師。”
    她遞給葉楓一張磁卡：“明天早上八點，地下七層情報室。帶上你的眼鏡和...”銀章11意味深長地看了眼他手中的鋼筆，“所有私自改造的裝備。”
    回到寢室已是深夜。葉楓將偵查鏡拆解成十七個零件，在鏡框內側發現了微型發射器。他用鋼筆幹擾器燒毀發射器，同時給鏡片加裝了熱成像增強模塊——這是用三片早餐時藏起來的檸檬酸鐵電池改造的。
    次日的情報室像一座圓形圖書館，中央懸浮著三百六十度環形屏幕。銀章11的裝束與昨日截然不同——金絲眼鏡，栗色卷發，活像個大學文學教授。隻有脖頸處偶爾閃過的金屬光澤提醒著她的真實身份。
    “情報比刀劍更致命。”她敲擊控製台，環形屏幕顯示出一段監控錄像，“這是新月城財政部長昨晚的行程，找出其中的異常點。”
    錄像中，微胖的部長在保鏢簇擁下走進餐廳。葉楓將偵查鏡調到多光譜分析模式，立刻發現異常——部長右手無名指上的婚戒在紫外波段完全不反光，而真金在紫外線下會有特定波長的熒光。
    “戒指是假的。”葉楓說，“但這不是重點。”
    他暫停畫麵，放大部長左耳：“耳廓弧度與上周公開演講時相差0.3毫米，說明要麽做了整形手術，要麽...”鏡片自動標記出耳後細微的接縫線，“這是個替身。”
    銀章11的嘴角微微上揚：“正確。但真正的課程現在才開始。”她切換畫麵，顯示出一組複雜的數據流，“這是從部長真身手機截獲的通訊記錄，找出有效情報。”
    數據流以每秒二十行的速度刷新。葉楓的偵查鏡有數據捕捉功能，但如此龐大的信息量依然超出處理能力。他想起惡魔島的情報課——最關鍵的線索往往藏在最無聊的日常通訊中。
    “停在第1473行。”葉楓突然說，“天氣預報代碼有問題。”
    被定格的是一行看似普通的天氣預警：“東南風34級，空氣質量指數52”。葉楓將數字52輸入偵查鏡的解碼程序，顯示出這是某個加密通訊協議的啟動代碼。
    “明晚東南方向的會麵。”葉楓繼續挖掘數據，“部長習慣用空氣質量指數暗示會麵緊急程度，52代表...”他調出部長過往行程記錄做交叉對比，“港口區，第52號倉庫。”
    銀章11鼓了三下掌，掌聲在情報室裏回蕩得像槍聲：“漂亮的三重聯想。但如果是陷阱呢？”
    她扔給葉楓一個紙質信封。裏麵是五張不同角度的照片，都拍攝於第52號倉庫周邊。葉楓用偵查鏡掃描每張照片，在第三張的角落裏發現一個模糊身影——那人雖然穿著碼頭工人服裝，但站姿顯示出經年累月的軍事訓練痕跡。
    “狙擊手。”葉楓指向照片中幾個隱蔽點位，“這裏、這裏、還有起重機操作室，都是理想的射擊位置。”
    “所以？”銀章11追問。
    “所以我會從水下接近。”葉楓指向倉庫延伸進海裏的支撐柱，“利用漲潮時的水流噪音掩護，從排水係統侵入。”
    銀章11摘下金絲眼鏡。她的眼球是機械仿生的，瞳孔收縮時發出輕微的電機聲：“這就是為什麽我喜歡聰明的學生...他們總能想出最優雅的自殺方式。”
    她調出倉庫的立體結構圖：“排水係統裏裝著壓力感應地雷，水裏有帶電網格，而真正的部長...”畫麵切換到一間海濱別墅，“在這裏享受日光浴。”
    葉楓的指尖微微發冷。這不是假設性的訓練，而是真實發生過的任務記錄——某個紅章學員很可能因此喪命。
    “情報工作的第一原則。”銀章11的機械眼鎖定葉楓，“永遠假設你看到的是誘餌。”
    接下來的兩周，葉楓沉浸在各種情報課程中。他學會了如何用超市小票重構目標的生活習慣，如何通過電網負荷變化判斷建築物內的武裝人數，甚至如何用外賣訂單推測目標的健康狀況。每天深夜，他都會拆解偵查鏡，悄悄加裝新功能——現在他的鏡片能捕捉到普通人耳聽不到的超聲波頻段。
    第三周周一，所有紅章學員被帶到城堡頂層的露天平台。莫言穿著全黑的長風衣站在那裏，衣擺被高空風吹得像烏鴉的翅膀。
    “最終測試。”她指向遠處籠罩在晨霧中的城市輪廓，“你們中有一半人會成為"獵物"，另一半當"獵人"。”
    葉楓接過分配器吐出的金屬牌——上麵刻著“獵物”二字。阿飛在旁邊發出短促的笑聲，188號抽到的是“獵人”牌。
    “規則很簡單。”莫言展開一張地圖，“獵物提前兩小時出發，在城市中任意位置藏身。獵人負責追蹤並"標記"獵物。“她展示了一支麻醉鏢，“被標記者淘汰，堅持到明晨六點者晉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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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楓檢查麻醉鏢，發現裏麵裝著某種熒光標記劑。他想起改造過的偵查鏡——如果調整到特定波段，或許能提前發現這種標記。
    “特別提示。”莫言的聲音突然變得輕柔，這是最危險的信號，“這次測試會有三位銀章教官參與，他們既是獵人也是獵物。”她意味深長地看了葉楓一眼，“高明的獵人往往以獵物的形式出場。”
    出發前的裝備檢查比往常更嚴格。阿飛私藏的微型無人機被沒收，另一個學員鞋跟裏的追蹤器也被發現。葉楓的改造偵查鏡卻順利通過——他新增的功能都藏在鏡片分子層裏，普通檢測查不出來。
    站在出發點的瞬間，葉楓的偵查鏡捕捉到遠處鍾樓的異常反光。那是某種光學設備的鏡片反光，位置完美覆蓋所有出發路線。他假裝係鞋帶，用鏡片的地形掃描功能標記出三條避開監視的路徑。
    當出發哨聲響起時，葉楓選擇了第四條路——直接跳進下水道。惡臭的汙水完美掩蓋了他的體溫信號，而改造過的鏡片讓他在絕對黑暗中也能看清每一處管道接縫。
    在下水道穿行二十分鍾後，葉楓在一個檢修井口停下。他取下偵查鏡，在鏡框內側刻下一串惡魔島暗碼。這既是給可能存在的盟友的信號，也是以防自己萬一失敗的情報備份。
    透過井蓋縫隙，他看到阿飛正帶著兩個學員跑過街道。188號的偵查鏡顯然也經過改造，正不斷掃描著地麵上的紅外痕跡。但他們全都朝著錯誤的方向跑去——那裏有莫言留下的誘餌信號。
    葉楓輕輕蓋上井蓋。在這場獵人與獵物的遊戲中，真正的獵人剛剛潛入陰影。他調整鏡片，看到城市上空漂浮著無數肉眼不可見的信號波紋——這是比刀光劍影更致命的戰場，而他已經學會了如何閱讀空氣裏的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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