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並蒂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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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對孿生姐妹猶如同一株並蒂蓮開出的兩色花——孟蓮是那朵浸著寒露的白蓮,終日垂首不語,連裙裾拂過青磚的聲響都透著疏離。
她經過回廊時,丫鬟們會不自覺地屏住呼吸,仿佛連她發間銀簪的微光都帶著刺骨的冷意。
秦方遞來的錦帕她從不接手,秦正捧上的熱茶總在案幾晾到冰涼,那雙鳳眼永遠凝著層薄霜,倒映著滿府燈火卻照不進半分暖意。
而孟菡卻是朵灼灼的赤芍藥,人未至笑聲先撞碎了滿院沉寂。她提著裙角跑過時,連簷角銅鈴都跟著雀躍叮咚。廚房的灶娘們最愛她指尖沾著麵粉的模樣,繡房的姑娘們總圍著她討教新花樣式的針法。
每日寅時她便端著銅盆候在秦方榻前,青鹽擦得銀盆鋥亮,連絞臉的熱巾都要親手試過三遍溫度。最叫族老們瞠目的是她竟敢當著祠堂列祖列宗的牌位,將玫瑰酥糖喂進秦方唇間,甜膩的糖霜沾在他胡茬上,映著朝陽像落了一串碎星。
秦方仿佛被灌了孟婆湯,整副神魂都浸在那狐媚子的溫柔鄉裏。煉器坊的玄鐵冷成了廢渣,賬房的算盤珠都蒙了蛛網,他卻隻管摟著那截雪膩腰肢在芙蓉帳裏廝混。
那女子最會作怪,白日裏披著半透的鮫綃紗在書房研墨,偏要用舌尖蘸了朱砂往他唇上點;入夜便赤著足踩過滿地狼藉的衣裳,將合歡酒含在檀口中哺給他喝。秦方胸口未愈的傷疤成了她玩物,蔥管似的指甲刮過痂痕時,他便連魂魄都跟著戰栗。
"爺的扳指..."老管家戰戰兢兢來稟鋪麵虧空,卻見楠木榻上玉體橫陳。那女子正用金簪挑著祖傳的玄鐵扳指當墜子玩,秦方竟渾不在意,反將她染著鳳仙花的足尖含進口中咂弄。窗外更夫數到三更天時,總能聽見雕花窗欞裏泄出黏膩水聲,混著女子貓兒似的嗚咽:"家主...煉那些死物...哪有妾身養人..."
秦方對孟菡的寵愛已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不僅夜夜專房之寵,竟還破天荒允她列席家族議事。當那抹海棠紅的裙裾拂過祠堂青磚時,幾位須發皆白的族老險些捏碎手中茶盞。
要知道,就連秦家庶出的少爺們都隻能跪在廊下聽議,這鄉野出身的女子何德何能?
"祖宗家法還要不要了?"三長老的龍頭拐重重頓地,震得供桌上列祖牌位嗡嗡作響。
族中早傳遍了風言風語:孟菡在親姐孟蓮孝期未滿便爬上姐夫的床榻,如今更將秦方迷得連祖傳的煉器絕學都荒廢了。祠堂飛簷上的銅鈴無風自動,仿佛枉死的孟蓮在嗚咽。
最驚世駭俗的是那年冬至,幾位長老趁秦方巡視北境商路,連夜將孟菡逐出府門。誰知翌日黎明,秦方竟抱著渾身是血的孟菡闖進祠堂,當眾折斷象征長老權威的紫檀戒尺。
"即日起,革除爾等三房分紅。"他陰鷙的眼神掃過眾人,懷中人兒耳後的朱砂痣在晨光中豔如泣血。
如今秦府上下都噤若寒蟬,唯有更深夜靜時,下人們會對著孟蓮生前居住的荒蕪小院燒紙錢。紙灰打著旋兒沾在孟菡窗前的紅燈籠上,像極了死人蒼白的指痕。
秦正的聲音突然哽住,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盞邊緣:"一個月前的清晨...丫鬟發現他們..."他喉結滾動,像是咽下什麽苦澀的東西,"孟菡已經渾身冰涼,而大哥..."
管家突然搶步上前,枯瘦的手指幾乎要戳破窗紙:"定是孟蓮那毒婦作祟!"他布滿血絲的眼睛瞪得滾圓,"老奴親眼見過她生前在房裏畫符——"
寧識的銀針在指尖轉了個圈。這對主仆的說辭太過嚴絲合縫,反而透著蹊蹺。秦方能在三十歲執掌秦家,怎會輕易被兒女情長蒙蔽心智?她突然打斷喋喋不休的管家,甩出一張墨跡未幹的藥方。
"這些個亂七八糟的紅線鈴鐺全扔了。"寧識的扇尖在"全"字上重重一點,"這藥三碗水煎成一碗,用無根水送服。"她餘光掃過秦正驟然繃緊的手指,又補了句:"若再讓我看見半件招魂的物件,後果自擔哈."
寧識舒舒服服地泡了個花瓣浴,裹著軟綢寢衣歪在榻上。她指尖輕點玉聽,傳訊符上立刻浮現出潦草的字跡:「師父父~阿識下山玩幾天啦(????)??」
玉聽那頭很快亮起微光,長泠真人的字跡如霜雪清冽:「何處?」
寧識咬著糖糕,傳訊符上糖渣簌簌掉落:「隨便逛逛嘛~宗門悶死啦(;′⌒`)」
玉聽微微發燙,映出師父無奈的回應:「早歸。」
寧識眼睛彎成月牙,蘸著糖漿畫了隻捧點心的小狐狸:「知道啦!給師父帶雲片糕~?(?>?<?)?」
窗外偷看的坨坨突然打了個噴嚏,爪子裏攥著的糖人"啪嗒"掉在傳訊符上。
寧識這一覺直睡到子時三刻,窗外露重霜濃,正是陰氣最盛之時。她伸了個懶腰,青絲散亂地披在月白中衣上,指尖還殘留著朱砂的痕跡。
"吱吱!"坨坨從錦被裏探出毛茸茸的腦袋,黑豆眼在夜色中亮得驚人,尾巴搖得像撥浪鼓,"是不是要去廚房偷糖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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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識屈指彈了下它腦門:"我去捉鬼,要一起麽?"話音未落,那團毛球"嗖"地縮回被窩,隻露出個圓滾滾的屁股對著她。
"小沒良心的。"她笑著係緊束腰,銅鏡裏映出窗外詭譎的夜色——秦府的燈籠竟都蒙著層血似的紅紗,照得青石板路像淌著膿血。更奇怪的是,偌大宅院竟不見半個巡夜人,唯有穿堂風裹著紙錢灰在廊下打轉。
她故意放重腳步走過回廊,繡鞋踏在枯葉上的脆響驚起幾隻夜鴉。秦方的臥房窗紙上,赫然映著個吊頸女子晃動的影子,可推門進去時,卻隻看見月光下靜靜垂落的帷帳。
寧識的指尖還殘留著朱砂的灼熱,三十六根銀針在秦方周身要穴震顫不休。那些銀針尾部係著的紅繩無風自動,在燭火映照下如同三十六條吐信的血蛇。她突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匕首上——那刀刃頓時泛起詭異的青芒。
"起!"寧識的匕首刺入秦方心口三寸,刀尖精準挑住那團蠕動的血肉。屍蠱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秦方蒼白皮膚下頓時暴起無數蚯蚓狀的血線。這些血線瘋狂纏繞匕首,刀刃與蠱蟲接觸處迸發出烙鐵入水般的"嗤嗤"聲。
最駭人的是秦方心髒裏的異動。寧識能清晰感覺到有東西在刀尖下劇烈收縮,像攥緊的拳頭般死死絞住金屬。那些血線順著她手腕攀爬,所過之處皮膚立刻浮出蛛網狀的青紫紋路——是屍毒在侵蝕。
"鎖魂契都壓不住?"寧識左手掐訣往自己天靈蓋一拍,周身頓時爆開一圈金光。那些血線被灼燒得"劈啪"作響,卻仍不肯退卻。她突然翻轉刀柄,匕首在秦方心窩裏攪出個血窟窿。腐臭的黑血噴濺在寧識臉上,瞬間腐蝕出幾道血痕。
屍蠱終於現出本體:那是團裹著胎膜的肉瘤,表麵布滿嬰兒牙印般的凹陷。此刻它正用無數毛細血絲紮根在秦方心髒內壁,每根血絲斷開都會帶出小塊心肌組織。寧識的匕首突然被某種黏液黏住,刀鋒與蠱蟲接觸處冒出詭異的粉紅色泡沫。
寧識的指尖還纏繞著從秦方心口扯出的血絲,那團蠕動的屍蠱在她掌心瘋狂扭動,每根血管狀的觸須都迸濺出腐臭黏液。突然西南角的窗欞"砰"地炸裂,陰風裹著紙錢灰灌進來,青衣女鬼的長發如活物般張牙舞爪。
"嘖。"寧識齒間迸出個氣音,左手掐訣在秦方胸前虛劃,三十六根金針立即織成血網堵住汩汩冒血的窟窿。女鬼的利爪已撕到眼前,卻在觸及金剛障時騰起青煙——那金光裏竟浮動著梵文,灼得鬼爪如蠟油般融化。
"秦家請的狗倒會咬人。"女鬼退到陰影裏冷笑,蒼白的麵皮下突然鼓起無數蠕動的黑絲,像有千萬隻螞蟻在皮膚下遊走。寧識瞳孔微縮,這是陽壽被生生抽離的痕跡,那些黑絲分明是未消化的壽元。
赤虎鉤從袖中飛出時帶起虎嘯,法器化作的猛虎虛影一口咬住女鬼咽喉。被按倒在地的女鬼突然詭笑,被撕開的靈體裂縫裏竟爬出密密麻麻的屍蠱幼蟲——原來她把自己煉成了活體蠱巢。
"原來如此。"寧識指尖竄起的靈火突然轉青,燒得屍蠱"吱吱"作響。女鬼的慘叫與蠱蟲爆裂聲混在一起,她腐爛的眼眶裏滾出血淚:"他騙我說...說能用蠱蟲讓我親手報仇..."
赤虎鉤突然發出嗡鳴,寧識察覺不對急退三步。隻見女鬼心口裂開黑洞,無數怨靈如潰堤洪水般湧出——她竟把三魂七魄都喂了蠱。那些扭曲的麵孔在空中組成孟蓮生前的模樣,又碎成帶血的梨花暴雨。
寧識指間金光流轉,重新構築的金剛障泛起梵文漣漪。她將靈力凝成絲線探入女鬼靈台時,指尖突然傳來刺骨寒意——這哪是尋常識海?分明是口被魔氣醃漬千年的枯井。
"有意思。"她咬破食指在眉心畫出血符,靈力頓時暴漲三成。可那團混沌迷霧竟像活物般纏上來,每縷魔氣都帶著黏膩的腥甜,仿佛在咀嚼她的神識。汗珠順著寧識下巴滴落,在金剛障上燙出"嗤嗤"白煙。
突然,旋風般的靈力撕開道裂隙。朦朧畫麵裏青衣書生正在雪地寫字,墨跡滲進白雪竟變成血紅色。畫麵倏地轉到洞房——新娘蓋頭下分明是孟蓮的臉,可交杯酒裏遊動著屍蠱幼蟲。
"原來如此!"寧識催動本命精血,靈力化作利劍刺向記憶深處。女鬼突然發出非人的尖嘯,魂體裂開蛛網般的紋路。就在靈台即將崩塌的刹那,有道溫暖金光裹住寧識的殺招,反震之力讓她喉頭腥甜。
"以命護鬼?"她抹去血跡輕笑,赤虎鉤突然發出預警嗡鳴。女鬼掙脫的瞬間,三根毒刺已到麵門,卻在金剛障前碎成磷火。寧識望著窗外逃竄的青影,指尖摩挲著從女鬼記憶裏截獲的碎片——秦方大婚那日,喜堂屏風後分明站著個正在結蠱印的...孟菡?
床榻上的秦方突然劇烈抽搐,心口處尚未愈合的傷口"嗤"地裂開一道血縫。半截猩紅的蠱蟲殘肢從血肉中探出,像條瀕死的毒蛇般瘋狂扭動,末端還連著幾縷黏膩的神經。
寧識的瞳孔驟然收縮——那殘肢上分明纏著半片褪色的紅綢,正是大婚時孟菡係在手腕上的同心結。此刻這抹殘紅在燭火下妖異非常,仿佛在無聲控訴著什麽。
供桌上的青銅燭台突然"哢"地裂開,燭淚滴在同心結上,竟發出女子啜泣般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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