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的張三木訥如呆子，三巴掌打不出一個響屁，總是唯唯諾諾地縮在角落裏。
    可今天他卻像換了一個人似的，脊梁挺直，目光如炬言辭犀利。
    好生厲害，讓陳桂香一時難以招架。
    “你這喪良心的小兔崽子說什麽？”陳桂香瞪大了眼睛，臉色漲得通紅，聲音因憤怒而顫抖。
    她哆嗦著嘴唇指著這個被他們全家都不待見的小兒子說：“你…你…你的心腸竟然如此惡毒…”
    她從未想過，這個一向逆來順受的慫包兒子竟會有如此強硬的一麵。
    周圍幾戶來看戲的人見了這狀況都有些尷尬，他們站在原地，麵麵相覷。
    想勸兩句又無從開口，隻能手足無措地交換著眼神，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既有對眼前場景的驚愕，又有不知如何是好的為難。
    寧識的聲音並不大，但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已然這個時辰了，諸位街坊還不回去可是想留在此處吃頓便飯？”
    語調平淡，聽不出喜怒，可這話卻讓在場的人心中一凜，那些原本還在猶豫的人，頓時都有了離開的心思，誰也不想在這是非之地多做停留。
    “哈…我家老頭也該從地裏回了，我得家去做飯了…”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婦人，一邊說著，一邊匆匆忙忙地往外走，臉上帶著些許不自然的神色。
    “喲，我家灶上還燉著鴨子呢，得回去瞧瞧。”另一位婦人也趕緊找了個借口，腳下生風般地離開了。
    “哎呀呀咱家娃該下學堂了，張家娘子啊，俺得走了，明天再嘮。”又一位婦人滿臉焦急，話音未落，人已經邁出了房門。
    沒一會屋裏七嘴八舌的婦女都散盡了，隻剩下這不著調的一家子，原本熱鬧嘈雜的房間瞬間安靜下來，隻剩下死一般的沉寂。
    張二姐上前要摸寧識的額頭：“小三你擱這說啥玩兒愣嘞呐，咋對俺們娘說這樣的話嘞？恁也次錯藥咯燒糊塗咯？”
    寧識嫌惡地閃到一邊，甩開張二姐的手：“別碰我。做你自己的事情去。”
    陳桂香再也坐不住了，她的臉色漲得通紅，雙眼能噴出火星來。
    她抄起一旁的笤帚就衝上去撲打寧識，嘴裏還不停地罵著：“你這黑心肝的天殺貨膽子大嘍？還敢在俺屋頭裏耍威風？俺今個就......哎呦喂！——”
    話音未落，陳桂香已經被寧識反手擰住了胳膊。
    隻聽得“哢嚓”一聲，她的胳膊被擰得生疼，還沒等反應過來，整個人就像一個破布娃娃般被狠狠摔在一旁的桌上。
    “砰”的一聲巨響，桌子劇烈地搖晃起來，陳桂香則在桌上嗷嗷叫喚，聲音淒厲：“疼死俺了，你個殺千刀的要反了天了！”
    張二姐連忙去扶自己的老娘，她一邊扶著一邊抱怨：“小三恁咋能能這樣對俺們老娘？說到底你也是我們一個屋頭長起的，恁啷個介莫大氣性嘞…”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淚水在眼眶裏打轉，看向寧識的眼神中充滿了不解和埋怨。
    又是一把大劑量迷藥撒下，白色的粉末在空氣中飄散，宛如一場詭異的雪。
    陳桂香和張二姐母女二人還未來得及反應，便雙雙呼了過去。
    瞬間，整個世界安靜了，仿佛時間都在此刻停滯，隻有那母女二人平穩的呼吸聲，證明著她們還活著。
    ……
    寧識原本想憑借自己的幻形術變換一副容貌出去打探消息，可奈何這幻境有點東西，向來無往不利的幻形術在此竟不管用。
    甘泉鎮看似不大，然而其中彎彎繞繞，大街小巷縱橫交錯，大大小小的酒坊也總有十幾個，分布在鎮中的各個角落。
    寧識隻得挨家挨戶地買過去，這一番折騰下來，也頗費了不少功夫，這一番折騰下來天都黑了。
    這些酒無一例外都與胡家酒肆的味道差不多。
    寧識走進一家小食肆隨後往桌上扔了幾塊靈石，語氣隨意：“掌櫃的，有什麽好酒好菜一並上來。”
    莊大田原本正百無聊賴地靠在櫃台邊，聽到聲響，懶洋洋地打量著眼前人，他先是一愣，繼而嘴角扯出一抹譏諷的笑。
    這個張家三郎被胡家胖妞相中的事鬧得沸沸揚揚，甘泉鎮有誰不知道。
    瞧瞧這身幹淨衣衫和這幾壺酒，若不是私下裏偷偷巴結胡小姐去了，他怎麽可能買得起？
    呸，之前裝得一副黃花大閨女模樣死活不同意親事，現在還不是為了三瓜兩棗做些下賤活計，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莊大田掂量幾下手裏的靈石了幾句酸話：“嘿呦我道是誰呢，這不是胡家沒過門的金龜婿嗎？你最近攀上高枝發達啦？竟有這許多靈石到我這裏來買消遣。”
    若放在尋常時節，寧識肯定要擼起袖子先噴他一頓豬尿狗臊的，再給他吃些好果子，隻是現在時間有限事情緊迫，沒空和旁人磨牙了。
    莊大田料定這個胡家未來的倒插門沒吃過什麽好東西，心裏暗自鄙夷，就隨意切了點豬脖子附近的肥肉撒點醬料，配上一盤炒青菜就打發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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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肥肉上的油脂看著渾濁不堪像一大坨鼻涕，炒青菜雖然還算新鮮但也是齁鹹。
    寧識也不在意，隻倒了幾杯酒靠在窗戶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喝著。
    她的眼神有些迷離，嘴裏嘟囔著：“如今甘泉鎮的酒連地裏的韭菜都不如，都和胡家一個味道，一茬不如一茬。”
    莊大田聞言從自家酒缸裏舀了一瓢酒，仰起頭大灌一口。
    酒水順著他的嘴角流下，他抬手抹了一把說道：“胡家搶了韓家的酒窖才有如今富貴，隻是這照模樣花貓也比不了韓家的一半啊。”
    寧識敏銳的捕捉到了什麽，眼神瞬間聚焦，聲音微微上揚地追問道：“韓家？”
    莊大田冷笑一聲斜睨著寧識，眼中透著一絲幸災樂禍：“說起來張三你爹從前和胡有仁同是韓家的長工，人家現在富甲一方，吃香的喝辣的。
    你爹為虎作倀，幹盡了昧良心的事兒，到頭來還不是落得個不明不白的下場？”
    寧識搖晃著手裏的酒壺：“那又與你有什麽幹係？莫非你是韓家的私生子？”
    莊大田怒火中燒，一氣之下摔碎酒瓢：“當年胡家搶了韓家的酒窖，逼著我們這些小本生意都從他那買酒，我爹被氣得一病不起沒兩天就過世了！”
    寧識起身往外走，莊大田仍在怒罵不休：“你們這起子小人就狼狽為奸去吧！我祝你和胡家那胖妞早生貴子百年好合！最好趕緊…”
    坨坨最見不得自家主人吃虧，氣得就要上去給莊大田一爪子。
    寧識輕輕攔下坨坨：“他中了魘心魔的毒，活不過三日了，咱們不必爭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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