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莫做韓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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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有仁破韓府那夜,韓蘭兒蜷縮在繡著交頸鴛鴦的帳幔後,聽著三姐與長兄在隔壁廂房嬉笑。
月光透過窗欞將他們的影子投在牆上,那對糾纏的人影正啃噬著母親陪嫁的梨木雕花床,木屑簌簌落在她發間。
"以後我就是你的父親。"男人皂靴碾過滿地《女誡》殘頁,溫熱掌心裹住她顫抖的指尖,將她帶走。
胡宅的歲月裹著蜜糖砒霜。養父的青玉扳指有意無意摩挲她後頸:"女子當如玄鳥,擇良木而棲。"
蘭兒聽不懂這些文縐縐的話,隻嗅著他袖口沉水香,偷偷將落發與《柏舟》詩箋收進雙魚荷包。
那一年蘭兒的及笄宴辦的非常隆重,賓客無不讚歎她就是胡府最受寵的掌上明珠。
宴席結束之後,蘭兒潛入胡有仁的溫泉湯池,跪在銅鏡前笨拙地模仿三姐教過的抿唇動作,卻把胭脂蹭到了虎牙——那日躲在韓家祠堂,她親眼見三姐這般抿著染血的唇,替長兄係上鬆垮的腰帶。
湯池蒸騰的霧氣如紗幔般漫過十二扇檀木屏風,氤氳水汽中,蘭兒赤足踏入池水的漣漪驚醒了假寐的養父。她雪白的足尖剛觸及水麵,便見胡有仁的喉結隨著她入水的聲響重重滾動。
"父親..."少女帶著哭腔的顫音撞在漢白玉池壁上。胡有仁脊背的肌肉驟然繃緊。
蘭兒突然不會走路了,像個初學步的稚童般踉蹌撲進男人懷裏,她學著姐姐們嬌嗔的模樣仰起頭,卻因脖頸太過僵硬,像隻被拎住後頸的貓兒:"三姐姐說...說這樣父親就會疼我..."
胡有仁今天喝了不少酒,眼神分外火熱。他蒲扇大的巴掌掐住蘭兒腰肢,粗短手指在並蒂蓮肚兜係帶上胡亂撕扯,綢緞撕裂聲混著他呼哧帶喘的濁氣:"小娘們穿這勞什子給誰看?"
胡有仁的汗滴在她鎖骨時,她突然想起母親臨終的耳語:"疼就數賬本裏的靈石數目,數到一千就不疼了。"
……
繡針刺破指尖時,血珠正巧墜在嫁衣鴛鴦的眼眶裏。蘭兒怔怔望著那滴殷紅在金線上暈開,耳畔還回蕩著教養嬤嬤的話:"老爺給您定了北街張家的親事,說是...說是給您的陪嫁夠買三房樂府歌姬。"
她提著染血的裙裾撞開書房的門,胡有仁正把玩著新妾頸間赤金瓔珞。十八歲的姑娘衣衫半褪,荔枝核從她唇間落入男人掌心,濺起的汁水正巧落在蘭兒繡鞋尖。
"父親!"蘭兒嗓音劈出裂痕,"那張三是個連《千字文》都認不全的,他的母親是個粗鄙無知的悍婦!還有他家的哥哥..."
"蘭兒來得正好。"胡有仁截斷話頭,指尖摩挲著小妾耳後那顆朱砂痣,"玉娘,你給小姐說說規矩。"
名喚玉娘的女子就著男人掌心癡癡嬌笑,丹蔻刮過蘭兒蒼白的臉:"《明章婦順》篇有雲,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小姐到了摽梅之期也該給老爺尋個女婿回來開枝散葉了…"她突然扯開衣襟,露出鎖骨下新鮮的牙印,"您瞧,昨夜老爺親自賞的,可疼煞奴家了。"
蘭兒踉蹌後退,後腰撞上多寶閣。價值連城的玉觀音轟然墜地,飛濺的玉屑割破裙擺,蘭兒跪在碎玉上也不覺得疼。
"婚嫁之事當然是由父親做主,女兒隻求親自繡嫁衣,還望父親恩準。"她盯著胡有仁腰間晃動的印章——那枚曾為她題寫"掌上明珠"的私印,此刻正別在玉娘鬆垮的係帶上。
回應她的是一聲綢緞撕裂的脆響,玉娘喉間那聲嗚咽剛溢出唇瓣,便被胡有仁帶著酒氣的唇舌堵了回去。
胡家養女嫁張家的事傳遍了甘泉鎮。
"要我說,韓家姑娘骨子裏都帶著狐媚子血。"孫二嫂拈著瓜子,朝胡宅方向啐了一口:"胡家那位養女更是個禍水!及笄夜穿著紗衣往養父湯池裏鑽,這做派比當年韓家三姑娘爬長工炕頭還下作!"
繡娘們分線時咬著耳朵:"韓家七個姑娘都填了胡氏酒窖,這兩家女兒都是祭壇上的牲禮,一水的下賤貨色。"
教養嬤嬤的佛珠甩在青磚地上,檀木珠子混著仆婦磕破的額血亂滾。蘭兒端坐在繡架前,針尖穿過嫁衣上並蒂牡丹的花蕊,仿佛那此起彼伏的求饒聲隻是簷下雀兒聒噪。
"嬤嬤仔細手疼,這些個閑言碎語不值當您生氣。"她將繡線咬斷,銅剪絞碎窗欞漏進的光斑:"勞煩您去廚房說一聲,今日豆花多加些蜜紅豆和槐花蜜。"
嬤嬤盯著漏刻麵露難色,鎏金銅壺滴落的水珠正巧敲在"酉時三刻"——六姨娘每日霸著灶台的時辰。
蘭兒笑的溫柔恬靜,果真是個待嫁新娘的樣子,往嬤嬤手裏塞了一個沉甸甸的荷包:"正巧我要給父親繡個新香囊,嬤嬤且去喝碗參雞湯,吃些糕點戌時再來取繡樣吧。"
嬤嬤笑語盈盈的去了,蘭兒取出剪刀剪碎了繡架上的花樣子,在房梁上吊了一條白綾。
"父親..."喉間白綾驟然收緊的刹那,蘭兒突然笑出聲來:"我怨韓家用姐妹暖床保富貴,恨胡家拿女兒骨血鑄酒壇,更恨自己識人不清,認賊作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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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間新結的蛛網被掙紮的氣流震破,一隻垂死的飛蛾正落在她逐漸冷卻的掌心裏:“但我已…經…無法回頭了…”
黃昏的炊煙裏,稚童拍手唱著新編的順口溜:"韓家女,胡家妾,守宮砂裏爬金蠍。姐姐填酒窖,妹妹係白綾,不如東街暗門子,明碼標價心澄澈。"
……
胡蘭兒的指尖還粘著老羅頸動脈的餘溫,那股腥甜血氣在她齒間發酵,化作萬蟻啃噬的刺痛。潰爛的皮膚開始滲出金紅色膿液——這具活屍的皮下,竟還埋著胡有仁的溫度。
"胡有仁……你當真從未在意過我!"
"哈...多諷刺啊!"她將喉骨碾成齏粉,混著黑血咽下,"您挖開我的墳,難道就為再聽一次..."潰爛的聲帶突然迸發出少女的清音,正是投繯那夜最後的哭喊,"...聽您的好女兒說"女兒遵命"?"
無數血蝶從她七竅鑽出,每隻翅膀上都映著不同的死狀:溺斃的韓家女、吊死的胡家妾、還有她自己被白綾勒斷頸骨的瞬間。
靈牌感應到胡有仁的死,裂開三道血紋。牌位底座浸出的黑血在供桌上蜿蜒成"嫁殤"符文。
"胡有仁!"蘭兒的聲音在腐爛與清甜間扭曲變幻,不可置信的抱著靈牌痛哭,像是十五歲那個滿懷憧憬的少女與如今這具怨毒軀殼在同時嘶喊。
"你欠我的..."血蝶從她空洞的眼眶飛出,蝶翼上映著往昔他溫柔為她簪花的畫麵。
"永遠都還不清!"最後一塊人皮剝落時,白骨上密密麻麻刻滿的"父女"二字,每個筆畫都在滲出當年那碗碧玉豆花的甜膩汁液。
祠堂梁柱傳來萬千韓家怨靈的慟哭,那些被她親手推進井裏的族妹們,正用森森白骨叩擊著井壁,每聲叩擊都在她魂體上撕開一道裂縫。
"蘭姑娘,該回家了——"
井底突然升起三十六盞引魂燈,每盞燈芯都裹著片韓家人的指甲蓋。胡蘭兒七竅中鑽出帶著倒刺的合歡枝,枝條上開滿寫有生辰八字的冥花。當最後一片花瓣墜入井中時,她終於聽見生母跨越二十年的泣血詛咒:
"弑親者永世為娼,背族者輪回畜道!"
蘭兒腐爛的嘴角撕裂般上揚,血淚混著膿水從她空洞的眼窩中湧出。她的嗓音像是被烈火灼燒過,沙啞破碎,卻又帶著刺骨的怨毒:"母親,我不要回去!"
這一聲呼喚,像是從地獄深處爬出的惡鬼在撕扯自己的喉嚨。她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漆黑的血液順著指縫滴落,在地麵上腐蝕出一個個焦黑的坑洞。
"我絕不要再做被金針紮透的韓家女!" 她猛地扯開衣襟,露出潰爛的胸口——那裏密密麻麻全是針孔,每一處都泛著詭異的青紫色。
"寧為亂葬崗的野鬼,不做高門楣的祭牲!" 她的長發驟然暴長,如無數毒蛇般纏繞上自己的脖頸,勒出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勒痕:"生生世世,我都不要再與韓家有半分關係!"
最後一字落下,她的魂體驟然崩解,化作無數血紅色的蝴蝶,在陰風中盤旋飛舞,最終消散於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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