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蚍蜉撼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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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下奉敕城萬家燈火如星河傾瀉,長街上人流如織,喧囂聲隔著九重樓閣傳來,卻仿佛遠在雲端。
"這奉敕城的廚子當真了得!"秦正捧著青瓷湯碗,舀起一勺晶瑩剔透的雪蛤羹,"阿木,你說林景川真能成事?"
寧識晃了晃玉盞,瓊漿在月光下泛起漣漪:"我連最棘手的四大家主都替他擺平了。"
她指尖輕點腰間儲物袋,裏麵裝著各色賬本密函,"貪腐證據、作案手法、利益鏈條,樁樁件件都給他碼得明明白白。"
忽有夜風掠過,吹起她鬢邊碎發。寧識仰頭飲盡殘酒,琉璃盞"叮"地扣在檀木案上:"若這般林大公子還辦不成,"她斜睨著遠處歸元宗巍峨的山門,"不如讓他那柄洛澤劍劍,直接抹了脖子痛快。"
秦正將新盛的八寶雪蛤羹輕輕放在寧識手邊,青瓷碗底與檀木案幾相觸,發出細微的脆響。
他望著遠處歸元宗巍峨的山門,壓低聲音道:"咱們手裏攥著法器這個遛狗繩,那幾個家主如今都乖順得很。自家的事本可以關起門來解決,你何苦非要讓林景川來做這個出頭鳥?"
夜風卷起樓角的銅鈴,叮咚聲裏,秦正繼續道:"我知你心係百姓,可這畢竟是歸元宗的地界。咱們這般大張旗鼓,就像在人家祠堂門口舞刀弄槍,未免太過招搖。"
寧識執起調羹,在羹湯裏緩緩攪動,看著瑩潤的雪蛤肉在湯中沉浮:"正因是他們的地界,才更要借他們的劍。"
她抬眸時,眼底映著城中萬家燈火,"你以為那些家主真會甘心被遛狗繩拴一輩子?總要有人來當這個惡人。"
秦正聞言微微頷首,手中玉箸卻在碗沿輕輕一頓。恰在此時,寧識清冷的聲音隨風飄來:"你以為我真是什麽悲天憫人的活菩薩?"
她指尖輕叩窗欞,目光掠過城中那些金碧輝煌的宅院,"不過是看不得那群蛀蟲整日錦衣玉食,活得太過滋潤罷了。"
夜風卷起她鬢邊一縷青絲,露出那雙含著霜雪的眸子:"這些年他們吸飽了民脂民膏,也該嚐嚐蚍蜉撼樹的滋味。"
她忽然輕笑一聲,袖中暗器在月光下泛著寒光,"我倒要看看,這些高高在上的老爺們,可還記得"多行不義必自斃"這句老話。"
……
林景川和石林相處下來,發現除了對方那些惡趣味的玩笑外,兩人其實很合得來。石林這個人見識廣博,琴棋書畫都能聊上幾句,對時局的見解也很有道理。
最讓林景川印象深刻的是,石林曾一針見血地指出:"月掌教現在最頭疼的,就是九竅玄心蓮被盜這件事吧?沒了這件鎮場子的寶物,論道會可就難辦了。"
林景川何等聰明,立刻就明白了其中關竅,他當然知道徹查商會會得罪師尊。
但如果能借此機會找到替代品,解決論道會的難題,就算過程中讓師尊受點委屈,想必師尊也是願意的。畢竟比起宗門的麵子,這點小波折算不了什麽。
所以林景川踏入月家正廳時,手中那疊罪證在晨光下泛著冷光。他徑直將文書攤開在紫檀案幾上,指尖輕點其中朱筆勾畫的條目:"月世叔不妨看看,三年前北境靈礦那筆賬,似乎與呈報宗門的數目對不上。"
月臨江臉色驟然陰沉,眼中寒光乍現。他剛要拍案而起,林景川卻已先一步開口:"世叔與師尊血脈相連,這些賬目上的事,想必師尊早已知曉。景川今日前來,另有所求。"
說著,他從儲物戒中取出一麵流光溢彩的銅鏡,鏡麵隱約有雲紋浮動。"聽聞楚師弟本命法寶受損,這麵天靈鏡雖不及原物,卻也堪堪夠用。"
月臨江冷笑一聲,指尖在案幾上敲出沉悶的聲響:"景川,你向來隻問劍道,今日突然插手商會事務,究竟意欲何為?"他目光如刀,"別忘了,商會也有你父親的一份心血,你這是在打自家人的臉。"
林景川聞言神色不變,隻是將銅鏡輕輕放在案幾中央:"世叔多慮了。景川所求不過兩件事:三天內解除商會禁令,借兩件靈寶一用。"他抬眸直視月臨江,"至於家父那邊,自有我去解釋。"
林景川廣袖一振,玄色衣袍在晨光中劃出一道淩厲的弧度。他駐足門前,聲音沉若寒潭:"世叔莫要忘了,這奉敕城的一磚一瓦,皆是歸元宗千年基業。師尊身為掌教,日夜為宗門操勞,我等身為弟子,自當為其分憂解難。"
他側首回望,眼中劍意凜然:"今日所求,不過是為解師尊論道會之困。若世叔執意以私廢公..."指尖在劍鞘上輕輕一叩,"怕是宗門議事時,景川不得不將這些年商會賬目,當著諸位長老的麵好生說道說道。"
月臨江聞言臉色驟變,指節在案幾上敲出沉悶的聲響:"景川,你這是在威脅本座?"他眼中寒光閃爍,周身靈力隱隱波動,"莫要以為仗著掌教師兄的寵愛,就能在月家肆意妄為。"
林景川卻乘勝追擊:"世叔新得的法器用起來並不順手吧?"他指尖輕撫腰間劍穗,"若世叔能秉公辦事,景川自會為師叔解這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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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從袖中取出一枚青玉符籙,往月臨江腕間的玄靈聚月環上一貼,原本黯淡無光的法器頓時綻放出皎潔月華。
月臨江凝視著腕間重新煥發靈光的法器,眼中閃過一絲驚疑。他緩緩摩挲著玄靈聚月環上流轉的符文,指腹感受到久違的靈力波動。
"好個伶牙俐齒的小子。"他忽然冷笑,聲音裏帶著幾分危險的意味,"這般精妙的修複手法,倒像是出自石林的手筆。"月臨江銳利的目光直刺林景川,"你與那石掌櫃,何時走得這般近了?莫不是..."
他故意拖長了語調,指尖在案幾上輕輕敲擊:"...早就串通好了,要來算計本座?"最後一字落下時,廳內溫度驟降,連案幾上的茶盞都結了一層薄霜。
"望世叔以宗門大義為重,莫要為私利所困。景川恭候佳音。"話音未落,人已化作劍光遠去,唯餘案幾上那麵天靈鏡,在晨光中泛著冷冽的光澤。
轉戰陳家時,林景川直接將留影玉聽拍在桌上。玉簡中清晰記錄著陳家修士在商道設卡勒索的畫麵。"陳世叔,"他慢條斯理地撫平袖口褶皺,"您說這些影像若是傳到中州商會總會..."
陳玄機正為族中長老身中奇毒一事焦頭爛額,此刻又被晚輩當麵要挾,頓時怒目圓睜:"林景川!休要仗著掌教寵愛便無法無天!本座可是你的..."
"尊長更當以身作則。"林景川不卑不亢,青霜劍在鞘中輕鳴,"奉敕城的規矩,便是掌教也要遵守。今日景川前來,正是要為師尊分憂。"
他話鋒一轉,指尖凝聚一縷靈光,"聽聞陳長老的碧霄凝華佩近來靈力不暢?"
不待回應,林景川已拂袖施法。隻見那枚沉寂多時的玉佩驟然綻放碧色光華,如春水初生,映得滿室生輝。陳玄機先是一怔,繼而麵露喜色。
"商會禁令,三日為限。"林景川踏月而去,劍穗在廊下劃出清冷弧光,"至於靈寶..."
他回首望向廳內供奉的千年寒玉鼎,"想必陳世叔不會讓景川空手麵見師尊。畢竟..."語聲漸遠,餘音卻清晰可聞,"法器修複,最講究禮尚往來。"
林景川踏入父親的書房時,暮色已籠罩庭院。窗邊的鎏金燭台上,燭火微微搖曳,映照著林破軍癡迷的神情。
他正抱著那尊雪魄凝香鼎,指尖反複摩挲鼎身上的雲紋,連兒子進來都未曾察覺。
"父親。"林景川輕聲喚道,將一盞新沏的雲霧茶放在案幾上。茶香氤氳,卻未能分散林破軍的注意力。
"這法器用著可還順手?"林景川在父親對麵坐下,袖中暗藏的文書在燭光下若隱若現。
林破軍如夢初醒般抬頭,眼中仍帶著幾分癡迷:"甚好,甚好!隻是這鼎心處的靈力運轉..."話音未落,林景川已抬手輕拂鼎身。隻見一道靈光閃過,鼎內頓時騰起縷縷寒煙,在空中凝結成霜花形狀。
"石掌櫃的人情,父親既已領受..."林景川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袖口,"總要有所表示才是。"
林破軍不假思索地點頭:"自然!石掌櫃要什麽報酬,你盡管去庫房取..."
"石掌櫃何曾缺過這些俗物?"林景川輕笑一聲,從袖中取出那份早已備好的文書,"隻需父親在這上麵簽個字,解除商會禁令即可。"
林破軍執筆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頓,墨汁順著筆尖滴落在宣紙上,暈開一片暗色。
他眉頭輕蹙,抬眼望向自己的兒子:"景川,你也知道商會之事並非為父一人能做主。即便我今日簽了這文書,月家、陳家那邊......"
林景川不疾不徐地提起茶壺,為父親續上一杯新茶。
氤氳的熱氣中,他神色從容:"父親多慮了。"指尖輕點案幾上那份文書,"您隻需在這上麵落款,其餘諸事自有孩兒去周旋。"
窗外竹影婆娑,沙沙作響。林景川將茶盞往父親手邊推了推:"月世叔那邊,孩兒今早已去拜訪過。至於陳長老......"他唇角微揚,"想必此刻正在為碧霄凝華佩重煥生機而欣喜。"
林破軍聞言一怔,手中茶盞險些傾覆。他定定看著眼前這個已然長成的兒子,忽然意識到,這個曾經隻知練劍的少年,如今竟已將這奉敕城的人情世故都算得如此明白。
"罷了。"林破軍長歎一聲,提筆在文書上落下自己的名諱。筆走龍蛇間,他忽然問道:"你師尊可知此事?"
林景川接過文書,指尖輕撫過那方鮮紅的私印:"父親放心,孩兒所做一切,皆是為解師尊燃眉之急。"他起身時,腰間青霜劍穗在燭光下劃過一道流光,"父親的忠心耿耿師尊自會明白。"
林景川將文書收入袖中,轉身時唇角勾起一抹幾不可見的弧度。庭院裏的月光如水,為那道離去的背影鍍上一層清冷的銀輝。
三日後,當商會禁令解除的告示貼滿奉敕城大街小巷時,連帶著還有幾件適合論道會使用的的珍稀靈物被送到了歸元宗藏寶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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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臨瀾站在雲海閣窗前,手中捏著剛剛呈上來的密報,眉頭不自覺地舒展開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幾個世家家主是何等難纏的老狐狸,這些年不知讓多少宗門使者碰得頭破血流。
原以為這次林景川前去,少不得要受些刁難,卻不想這個向來隻知練劍的徒弟,竟將此事辦得如此漂亮。
更令他意外的是,預想中那幾個老家夥怒氣衝衝來找他評理的場麵始終沒有出現。
一切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解決了,仿佛那些難啃的硬骨頭,在這個少年麵前都變成了溫順的綿羊。
"景川。"月臨瀾放下茶盞,目光複雜地望著階下恭敬而立的弟子,"為師倒是小瞧你了。"他指尖輕叩案幾,發出沉悶的聲響,"說說看,你是怎麽讓那幾個老狐狸鬆口的?"
林景川拱手而立,劍穗紋絲不動:"回師尊,弟子不過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他抬眸時,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畢竟生為奉敕人,一切當以奉敕為先。"
月臨瀾聞言輕笑,忽然從案幾後起身,親手為弟子斟了杯茶:"好一個奉敕為先!"他將茶盞推到林景川麵前,"這杯雲霧茶,就當是為師謝你解了論道會之困。"
窗外雲海翻湧,恰如他此刻難以平靜的心緒。望著這個已然長成的弟子,忽然覺得,或許該重新審視這個看似單純,實則心思縝密的劍修了。
暮色四合時,林景川剛踏入自己的小院,一隻通體雪白的靈鶴便翩然而至。鶴喙輕啟,一枚精巧的錦盒落入他掌心。
盒蓋掀開,裏麵靜靜躺著他那枚失而複得的玉佩,玉麵瑩潤如初,連係著的流蘇都完好無損。
恰在此時,腰間的玉聽發出三聲清越鳴響。
石林:林公子高義,石某銘感五內。物歸原主權表謝意。至於法器一事,石某自會處理,必不教公子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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