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倆正說著，周姨走了進來，“大少爺，你讓老穆從船上取回來的海膽和魚還沒有吃。要不，你們吃點我再放冰箱裏？”
    江湛轉過去對周姨說：“拿過來吧。”
    新鮮的魚和海膽被衝洗幹淨之後，江湛洗好手戴上手套和圍裙就要分切。
    周姨趕忙阻攔：“大少爺，還是我來吧，這些活兒哪是你該幹的？”
    江洌哈哈大笑：“周姨，你是不是忘了？大哥可是我們這座城市著名的外科大夫，他的刀術切這點魚那還不是‘灑灑水’啦？”
    周姨拍著大腿哈哈大笑：“看我真是老糊塗了，我去準備冰。再給你們拿點糟鹵下酒。”
    江洌湊到哥哥麵前，把手放在江湛的肩膀上，“大哥，喝點不？”
    江湛扭頭看看眼前這個陽光少年，揚了揚眉毛，笑道：“當然。”
    江洌樂壞了，跑出去找穆叔要酒窖的鑰匙。
    隻一會兒功夫江洌就拿回來一堆酒，高瓶、矮瓶，紅的、白的、黃的……
    穆叔緊隨其後，“二少爺，那可是82年的拉菲……”
    “讓他喝吧。”
    穆叔見江湛發話也不再說什麽，隻是一再叮囑：“小哥倆兒千萬不要喝多了，傷身體。”
    穆叔是江家的管家，也是江世年的專職司機。他和周姨是夫妻，跟著江家很多年了，對江家兄妹三個如自己的孩子一般疼愛。
    江湛對江洌說：“讓江淩也下來，她愛吃海膽。”
    “我讓穆叔送她到要好的同學家去了，就說開生日party邀請她過去玩兩天。等過幾天媽媽情緒好些了，我再接她回來。”
    江洌邊匯報邊給大哥斟上一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江湛點點頭。
    “下周漁船回來，我再多買些魚和海膽，你們到我那裏去吃。小丫頭知道咱們倆偷著吃生魚片和海膽，還不得饞得直流口水。”
    江洌舉杯敬大哥，臉上是難以掩飾的喜悅：“好的，大哥。”
    “江淩開學就高三了，這是最重要的時刻，不能讓她情緒波動太大。暑假結束，開學了就讓她搬到我那個公寓去住。那裏離她學校近，又安靜，治安也好，再過去個保姆照顧他。
    你和我經常去看看她。至於功課，看樣子我們倆都未必能像以前一樣有時間幫她補習了，你去給她找最好的老師，哪科弱就補哪科。需要錢找我。”
    “太好了。”江洌整個人都興奮起來。“媽媽那裏怎麽辦？”
    “我來搞定。”江湛胸有成竹地說。
    江洌看著大哥，撓了撓自己的頭，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大哥，其實……我也想搬出去住。”
    “這段時間你先不要搬，媽媽會有想法。我也會搬回來住一段時間。下周開始你去看房子，有喜歡的告訴我。你的工作性質肯定要早出晚歸經常出去采訪，跑新聞，就在你單位附近買一套，比較方便。還有，明天你去選輛車。”
    江洌高興壞了，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笑容綻放。
    “謝謝大哥。”
    江湛看到弟弟這個高興勁兒也麵露微笑：“打算買什麽車？我給你參謀參謀。”
    “二十萬以內，差不多就行。十萬之內的性能終歸是差些。”
    “江家二少爺這麽低調的嗎？”江湛調侃弟弟。
    “做記者，尤其是調查記者，還是低調點好。”
    “你和我說過你要做深度調查記者。”
    “對，大哥，那是我的理想。我希望我能像美國著名資深調查報道記者西摩?赫什那樣，能成為“真相”的代名詞。”
    “你知道美國《沙龍》雜誌怎麽描寫他的嗎？——他常常像狼一樣嚎叫著，深入到世界的最黑暗處，盡可能地睜大眼睛，以看清肮髒的人性。”
    他是一個不畏權貴甚至是熱衷於跟權貴作對的‘硬骨頭’，連基辛格都不得不讓他三分。他的報道甚至幾次終結了戰爭。這有多偉大呀。是不是，大哥？這才是真正的‘酷’！”
    江洌眼裏閃著光芒，全是希冀。
    “江洌，其實我更希望你能到公司幫我，醫院也需要管理人員。”江湛誠懇地對弟弟說道。
    江洌嗬嗬直笑，摟著江湛的肩膀。
    “大哥，什麽我都可以聽你的，這個真的不行。我忍受不了坐辦公室的枯躁，更看不了手術室外人性的撕裂——有人在祈求上帝給予親人重生，有人卻呼喚死神快點來臨。有句話怎麽說來著？——酒店的床聽過最多的謊言和欺騙，醫院的牆聽過最多的哭泣和依戀，機場的燈看過最多的期盼和傷感。對嗎，大哥？”
    江湛點點頭。
    “不同的悲歡離合，相同的生老病死，其實醫院的牆比教堂聽過更虔誠的祈禱。”江湛有感而發，一杯白蘭地一飲而盡。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調查記者揭露的真相和手術室外的真相都是殘酷的、割裂人性的，又有什麽不同呢？”
    江洌低頭想了想，“兩相比較，親人間的人性撕裂可能更讓我難以麵對。”
    兄弟倆不約而同地看向對方。
    “所以，大哥，江家的產業隻有你能發揚光大。我真的佩服你，大哥。你既能搞學術研究，又會做商業運營。輕輕鬆鬆就念了個醫學博士，而我，要不是你一直鼓勵我、督促我學習，我恐怕拿不到這個研究生學曆。大哥，你在我心裏就是神一樣的存在。”
    江湛貌似已微醺，唇角帶有一絲微笑，靜靜地聽著。
    江洌接連喝了幾杯，手拿酒杯，繼續高談闊論。
    “大哥，你的情緒永遠是那麽穩定，而我動不動就‘跳腳’，哈哈哈……任何事情，你一定都有辦法解決。隻要有你在，我們就安心，你就是江家人的定心石……”
    江洌喝多了，開始語無倫次。
    “大哥，我……特別好奇……你……你能告訴我……迄今為止你有搞不定的事情嗎？”
    江湛忽然想起了什麽，一道陰影從他的眼前劃過。他閉上眼睛，用力將那道陰影碾碎。
    “大哥，你說，有沒有一件？沒有……你沒有！大哥，你是神，你就是我萬能的神……”
    江洌趴在飯桌上，睡著了。
    江湛打開手機，選了幾首意大利的歌劇選段，又倒了一杯紅酒，輕輕搖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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