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中午，程惠君和景妍相約在校外吃午飯。
    程惠君一眼看到她脖子上的吻痕，那明顯是故意嘬出來的。“怎麽？挨收拾了？”
    “能看見嗎？”景妍捂著襯衫領子，撅著嘴又拉高了一點。
    “當然。不要太明顯哦。”程惠君看著她，滿眼憐惜。
    景妍一口吃進去一個小籠包，帶著恨意咀嚼著。
    “老男人又折磨你了？”
    “嗯。”
    “為什麽？”
    “上夜店，喝多了。”景妍嘟著臉，氣得不行。
    “景妍，離開他，姐幫你想辦法。我約你見麵就是因為這個事。你說你如花似玉的一個大姑娘，歌唱得好，話劇演得好，成績全學年第一，前途無量，想找什麽好樣的小夥子找不到？非得在這棵老樹杈上吊死？”
    景妍沒說話，明顯出了神。
    “姐要不是找了曹小禿，根本體會不到年輕人的好，那個幸福、那個爽……”程惠君壓低聲音，看看四周吃飯的人，“真不好形容……你將來自己體會……”
    “可是……”
    “可是啥？你可別說你舍不得他。”程惠君看著景妍的眼睛，尋找著答案。“你是不是愛上他了？”
    景妍愣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說：“他……恐怕……不太好打發……”她沒和學姐講以前她要離開時遭的那些罪，太難以啟齒，也不想觸碰痛苦的回憶。
    “隻要你打定了主意，就沒有不行的事。除非你……”
    一句話讓景妍猛然抬起頭，她看著程惠君，“學姐，你不知道，他是……”
    程惠君連忙製止她，“景妍，千萬不要和我說他是誰，做什麽的。我要幫的是你，和這個男人沒有任何關係。我不知道這個人的具體情況，對你我都是一種保護，我和你都不用因為擔著這個秘密而有心理負擔。”
    學姐一直都是很有邊界感的人，景妍知道。她從來沒有問過一丁點關於自己背後的男人身份、地位的事。也正因為這樣，他們彼此才更加信任。
    “景妍，我們得從長計議，要有智慧、有方法，才能全身而退。”程惠君語重心長地說。
    景妍信服地點點頭。
    “那個老男人他喜歡什麽樣的女人？”
    景妍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你不是說他緋聞不斷嗎？那些鶯鶯燕燕都有什麽共同特征？”
    景妍想起網上的那些小道消息，那些和江湛傳出緋聞的女人們。“都是白富美，都有自己的事業。”
    “她老婆什麽樣？”程惠君問。
    “是一個海歸，家世很好，本人也挺積極向上的，結交的都是有錢有勢的人。事業嘛，就沒什麽大起色。”
    “那說明你那位金主喜歡這種事業型的白富美。他妻子事業一般，不足以吸引住他。所以他才會在外麵招蜂引蝶，而且都是同一類型的成功又美麗的女人。”
    程惠君分析得頭頭是道，景妍小聲補充道：“他和他老婆分開了。”
    “什麽？離婚了？”程惠君一臉驚訝，馬上問道：“景妍，你不會是有上位的想法了吧？”
    景妍連連搖頭，“我沒有，那種富貴家庭不適合我。我這種出身隻適合平凡的幸福。我隻要像你和曹小禿那樣平平淡淡、相濡以沫地互相愛著，就心滿意足了。”
    她低下頭，紅著臉，眼裏一片晶瑩。
    程惠君眼睛也紅了，握住景妍的手。“我就知道你會這麽想，你從來就不是那種貪圖富貴的女孩子。”
    江湛剛查完房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打開手機就聽到了這段即時的錄音。第一次感覺到因為有錢被嫌棄，他冷著臉，心裏百般不解。
    一家女，百家求，女孩子對自己的配偶有什麽樣的幻想和要求都不過分。可是聽說過有嫌男人窮的，第一次聽說有嫌男人富的。他家的景妍小怪物還真是與眾不同呢。
    從監聽的錄音裏他大概弄清楚了，程惠君對景妍背後的男人一無所知，這也符合景妍的性格。
    “學姐，你有什麽好方法嗎？”
    “是這樣的，我以前在酒吧駐唱的時候，有一個十分要好的姐妹。她二十四歲嫁給了一個六十多歲的富商老頭，嫁過去一年多，老頭心髒病突發死了。自然繼承了一大筆遺產，成了隔壁市的名媛。
    她這人沒什麽賺錢能力，還特別戀愛腦。投資了幾樁生意讓人騙了感情又騙了錢，眼見手裏這點錢就快禍禍光了，在那個城市的富人圈子裏也混膩了，就想到海城換個環境發展。
    前段時間她在微信上問我，問我認不認識有錢人，想找個依靠。那天酒醒後，我突然想起她。她想找下家，你想離開金主，不如把你的金主介紹給她。你不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程惠君說得興起，好像手握著金剛鑽，必須得攬這個瓷器活兒。
    景妍想想江湛那個樣子，自己介紹女人給他，會有什麽後果？她不敢想。
    “她什麽學曆？長得漂亮嗎？身材好嗎？個高嗎？有什麽才藝？家庭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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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了一堆，程惠君奇怪地看著她。“我說妹妹，咱們是找一個能勾引你家金主的人，你怎麽像老母親給兒子找對象似的？”
    江湛那邊聽著錄音，抿著嘴樂，“還行，還知道替我把把關。”
    景妍臉紅了，尷尬地笑笑。“我怕條件不夠好，不足以吸引他。”
    “這個女孩最大的優點就是長得漂亮，個高，身材一級棒，胸大，腰細，腿長。”程惠君從手機裏翻出那個女孩子的照片，景妍一看，驚呆了。
    “她是混血吧？這也太漂亮了。”她都快看上這女的了，比自己漂亮多了。
    “她爸爸是咱們國內一個電影製片廠著名的導演，她媽媽其實是她小姨。”程惠君說。
    景妍滿眼問號地看著學姐，“什麽意思？”
    “她媽媽的姐姐和她媽媽是同父異母的姐妹，她媽媽的媽媽也就是她外婆是前蘇聯人，也就是現在的烏克蘭人。她媽媽來中國在姐姐家住，被混蛋姐夫給看上了。然後姐妹二人共伺一夫，生下了她交給她的大姨撫養。”
    景妍皺著眉頭：“這關係怎麽這麽亂啊？”
    “是啊。結果她媽媽和大姨都得了乳腺癌去世了。她那個爸爸婚內就不老實，後來又三婚、四婚、五婚，找的小媽一個比一個小。
    最可氣的是，這女孩本來考上了一個藝術學院學影視表演，專業能力也不差，她爸怕自己的醜事在影視圈敗露，愣是不給自己的女兒提供一點方便。你知道娛樂圈沒有人扶持出頭很難的。
    小媽們接連生了幾個兒子，那個死爹連女兒的學費都停了。她一氣之下和那個混蛋老爸斷了聯係，嫁了這個老頭，又有了後麵的這些事。”
    聽到這裏，景妍對親情又多了一分恐懼，一時間愣了神。
    “景妍，這女孩硬件條件行吧？能入得了你家金主的法眼吧？”程惠君問她。
    “可是她沒有事業啊，以前和他傳緋聞的那些女孩子可都是真有實力的。”景妍還是不放心。
    “傻妹妹，那些都可以包裝。能出來拋頭露麵的女人多數不是什麽真正的豪門，是立人設掙錢的。男人一旦有了足夠的實力，都希望女人在家相夫教子。老婆出來參加活動那是為了顯示伉儷情深，樹立大婆權威，讓不識趣的女人滾遠點。”
    景妍點點頭，學姐見多識廣，說得很對。
    “她短視頻賬號粉絲將近二十萬，走的是名媛風。正好她也想好好運營這個賬號，砸錢推廣，做直播帶貨。這叫電商，不就是事業？”
    程惠君信心十足，景妍不太懂，但覺得學姐見多識廣，問題不大。
    “我怎麽介紹他們倆認識啊？”景妍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好方法，她平時和江湛都不一起出去，把她請家裏來也不可能啊。
    “哪能用你介紹？那也太假了。你就負責提供你金主的行動路線，讓這女孩主動去勾引他。她學表演的，交往過那麽多富二代、官二代，這點手段她還是有的。”
    景妍點點頭。
    “咱們三個哪天見麵詳細謀劃一下，務必做到萬無一失。”說著程惠君看向景妍，“你可想好了，這女孩真要是得手了，你可就……別到時候別後悔啊。”
    景妍想了一會兒，點點頭。
    她問：“那女孩叫什麽？”
    “關黎。”
    江湛的黑眸忽而深了幾分，他微微垂眸，看著手機，睫毛在眼瞼上投下淡淡的陰影。
    見到關黎的第一眼景妍簡直是驚為天人，本人比照片上還要漂亮，可以說是豔光四射，穿戴、氣質和談吐都是一流的。往座位上一坐，四周男士的眼神就都吸引過來了。
    景妍輕輕揉捏著咖啡杯，好半天都沒有說出話來。
    服務員陸續端上來各種精致的小蛋糕、水果和飲料，關黎忙著找最佳角度拍照、錄視頻。這個咖啡廳在海邊一個五星級酒店的頂層露台上，可以全方位觀看海景，視野一流。
    據說是海城名媛最愛來吃下午茶的地方，也是網紅打卡聖地。樓下就是遊艇俱樂部，是關黎選的地方。
    “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我拍好了。”
    關黎把手機放在桌子上，身體前傾，端起咖啡杯，優雅地抿了一口。深深的事業線在景妍眼前延展開來，那胸型渾圓、高聳，堪稱完美。她下意識地垂下眼皮瞟了眼自己的胸，不由得挺了挺上身。
    關黎說話的聲音特別好聽，聲線有點像林誌玲，溫柔、親切，但又沒有那麽嗲。畢竟是影視表演專業出身，對於聲音的塑造還是有功底的。
    “你在那個男人家做家庭教師？”關黎快人快語，單刀直入。
    景妍看向程惠君，她沒明白這是什麽情況。
    程惠君說：“是的，所以她提供的消息是很準確的。”
    來之前，程惠君特意交代讓景妍一切聽她指揮，沒想到學姐給關黎的是另一個版本。
    “那你想收我多少錢呢？”關黎臉上有兩抹淡淡的紅暈，麵帶矜持地問。
    景妍來之前還想著要和關黎好好談談，能不能收費低點。畢竟她離開江湛後就得自力更生，打工掙錢，一分錢都是好的。這怎麽還要給她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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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個窮學生，現在還拿著助學金，還有貸款。大家都是藝術生，不說都懂，壓力蠻大的。你們倆都是我的好姐妹，你就看著給吧。”
    關黎笑了笑，這一笑可真是“百媚生”，景妍都看直眼了。一連想起好多個詞：“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明眸善睞，顧盼生輝”、“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反正多誇張、多美妙的詞語用在她身上都不為過。
    “江湛哪吃過這種好的？他老婆和傳緋聞的那些人和關黎比就是初中校花和世界小姐的差別。”景妍暗自比較，舔了舔幹澀的嘴唇。
    “理解，我也是從那時候過來的。不是生活所迫，誰會做這些個？”關黎臉露無奈，帶著些不易被人察覺的淒苦。
    正說著，一位年輕男子走過來，很禮貌地提出要加關黎的微信，說想交個朋友。關黎揚起眉毛，抬頭看著那個男子，帶有歉意地笑笑，輕言細語地說：“不好意思，我從不輕易加陌生人微信的。真的很抱歉。”
    男人居然沒有生氣，掏出名片雙手遞給她，表示願意等她的電話。關黎也用雙手接過名片，仔細瀏覽了上麵的信息，微笑又不失傲氣地對男子說：“謝謝你！”
    然後把名片放進自己的包裏。
    男子對程惠君和景妍微微頷首，自信滿滿地走開。
    程惠君似乎對這種情形是見怪不怪，景妍卻有點露怯，心裏慨歎：“原來名媛是這樣的。”
    “隻要他進了我的房間，我就給你十萬塊，怎麽樣？”關黎說。
    景妍瞪大了眼睛，正要說什麽，被程惠君在桌下踩了一腳。
    “小關，按說十萬塊錢並不多。據我所知，妍妹去做家教的那套老宅就上億了，可見這男人的財力得有多雄厚。我知道你現在是啥狀況，妍妹也是個窮學生。你們倆就算互幫互助了。”
    關黎點點頭，“那就謝謝你們二位了。”
    沒等景妍開口說什麽，又來了一位男子和關黎搭訕，她隻能低下頭默默地吃東西。這裏的奶油蛋糕和小點心一點兒都不好吃，但是放在三層的盤子裏就顯得格調非凡。
    遊艇坐過幾次，江湛從來沒有領她來這裏吃過東西。
    談話並不順利，總是被各種男人打斷。於是程惠君大包大攬，以後她從中負責傳遞消息，再建個群聊細節。
    回去的路上景妍問程惠君，“學姐，你怎麽沒說我的真實情況？”
    程惠君笑笑：“為了保護你們倆。你以為她的名字就是真的嗎？我們交的是人品，處的是感情，做的是事，沒必要知道對方那麽多隱私。
    你們倆都是我的好朋友，不管這事成不成，我都不希望你們任何人有損失、受到傷害。之所以和她要錢，也是希望她珍惜這次機會。她不一定要領情，但不能認為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學姐真是悟透了人性，景妍佩服得五體投地，她馬上說：“學姐，那十萬咱們倆一人一半。”
    程惠君看著她，笑得香甜。
    “關黎也說要給我五萬。你們倆的錢我都不會要。都是姐妹，同樣命運多舛，各取所需，都找到自己的幸福就行。我呢也算積點功德，做小三那麽多年，總覺得良心上過不去……”
    怕江湛抽查景妍的微信，她們三人建了一個qq群。景妍聊完天就馬上卸載qq，約定好下次的聊天時間，到時再裝上。
    以後，三個人又見過兩次，關黎都選在了網紅愛去打卡的餐廳或是咖啡廳，都是豪門公子哥經常出沒的地方。每次都是她不停地拍照、拍視頻，被不同的男人搭訕，收名片。
    三人互相的稱呼是：關黎，妍妹，君姐。
    景妍說了一些江湛的興趣愛好，飲食習慣，關黎還想知道這個男人的性格特征，她沒說出來。怎麽形容才最合適呢？
    一會兒是占有欲極強的暴君，一會是體貼入微的慈父，一會兒是小肚雞腸的善妒男，一會兒又是男友力爆棚的有為青年，一會兒是擁有超強邏輯思維的理工男……
    關黎問男人平時經常去的娛樂場所，景妍也沒答上來。
    兩年多了，她其實並不了解江湛，同床共枕的男人心裏想什麽、天天做什麽她全不知道。
    一切仿佛都注定她和江湛必須分開，他們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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