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觀的石階覆滿青苔，每一步都像踩在滑膩的蛇背上。林琛背著夏九璃攀過最後一道峭壁，山風裹著雷擊木的焦糊味灌入鼻腔，混著她傷口滲出的屍蠟腥氣，刺得他眼眶發酸。夏九璃的右眼空洞纏著染血的繃帶，左瞳孔卻縮成針尖大的金芒——那是銅錢椒根須殘留的煞氣，正蠶食她最後的人性。
    "放我下來......"她指尖摳進林琛肩頭，烏黑的指甲縫裏嵌著岩屑，"我能聞見......寒潭的屍臭......"
    林琛的金紋在頸側明滅。白虎寨的山神淚雖壓製了煞氣，卻讓木紋與金紋在體內撕扯，每一次呼吸都似有荊棘刮過肺葉。他摸出楚瑤的銅鏡，鏡麵裂紋中滲出新的血字：
    「亥時陰氣聚，寒潭鎖魂急；玄武鎮煞處，雷殛斷生機。」
    山巔之上，原本平靜的天空突然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仿佛是雷神在雲端咆哮。緊接著，鉛灰色的烏雲如同一雙巨大的手掌，以泰山壓卵之勢從天空中壓下來，讓人喘不過氣來。
    在那一瞬間，電光閃耀，照亮了整個山巔。而在這耀眼的電光之中，隱約可以看到一個巨大的青銅鼎的輪廓。這個青銅鼎正是雲詩韻曾經提到過的“避雷銅鼎”。
    然而，此時的避雷銅鼎卻顯得有些詭異。它被數十條刻有神秘符文的鎖鏈懸掛在半空之中，鼎口向下，一股強大的煞氣正從鼎口中噴湧而出。這股煞氣如同黑色的雨幕一般，源源不斷地傾瀉而下，將整座道觀都籠罩在一片腥臭的黑暗之中。夏九璃猛地推開林琛。她的旗袍下擺無風自燃，屍蠟凝成長鞭劈向虛空："滾出來！"
    鞭梢觸及雨幕的刹那，黑雨凝成冰錐反撲。林琛的青火竄起屏障，冰火相撞蒸騰起毒霧，霧中浮現出守墓人的殘影——他的黑袍被雷火燒焦，露出脊椎處半截銅錢椒根須，正瘋狂吮吸黑雨中的煞氣。
    "來得正好......"守墓人的聲音混著鐵鏈拖曳聲，"玄武觀的雷池，正缺一具灶君遺骸當陣眼！"
    道觀朱門轟然洞開。
    數百具套著青銅甲胄的腐屍列陣而出，甲片縫隙塞滿濕漉漉的銅錢，每一步都濺起粘稠的黑水。夏九璃的死妝術已催至極限，屍蠟在體表凝成惡鬼麵甲，但右眼窟窿裏鑽出的根須正不受控地扭動。她甩出裹屍布纏住林琛手腕："巽位生門，破甲找鼎！"
    林琛的金紋青火順布匹蔓延，所過之處腐屍甲胄熔成銅汁。然而黑雨澆在火焰上，竟凝成無數細小的銅錢冰晶，割得他臉頰血痕密布。味覺在血腥中暴走——他嚐到玄武觀地脈深處的陰寒，那是被雷法鎮壓千年的怨氣。
    守墓人揮動殘破的朱砂筆。黑雨化作鎖鏈纏住避雷銅鼎，鼎身浮雕的玄武突然睜眼，口中噴出腥臭的雷漿——那不是尋常閃電，而是混著屍油的陰雷，落地即腐蝕出蜂窩狀的焦坑！
    "低頭！"
    夏九璃的屍蠟長鞭絞住林琛脖頸，將他拽離雷擊範圍。陰雷擦過後背，衝鋒衣瞬間碳化，露出皮下交織的金紋與木紋。她趁機將半截焦黑蠟燭塞進他手中："用白虎煞氣點魂燈！"
    燭芯遇血即燃。青白焰心竄起三丈高，照亮道觀穹頂的「四象鎮煞陣」——青龍閣的銅錢、白虎寨的石妖、朱雀坊的人牲、玄武觀的雷池，四煞之氣在陣眼交融，正孕育某種可怖的存在。
    林琛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看見雲詩韻被鐵鏈懸在陣眼中央，雷擊木雕飾嵌進她的脊椎，引雷符篆爬滿裸露的皮膚。"她還活著！"青火不受控地暴走，"守墓人在抽她的雷法養陣！"
    守墓人的殘影在雷光中狂笑。銅錢椒根須刺入雲詩韻的太陽穴，她猛然抬頭，雙目迸出陰雷："林......琛......快走......"
    夏九璃的利爪已撕開腐屍陣缺口。她將屍蠟匕首擲向陣眼，卻被陰雷擊成齏粉。"沒用的......"守墓人的朱砂筆勾動，"除非你願以豔屍本體祭陣......"
    白虎虛影突然從林琛背後顯形。木紋綠芒與金紋青火交融，他咬碎舌尖噴出血霧，血珠觸及魂燈的刹那，整座道觀的地磚開始龜裂——寒潭的寒氣從地縫噴湧，凍結了黑雨與腐屍！
    "就是現在！"
    夏九璃撞破冰層，屍蠟裹著身軀躍入寒潭。潭水觸膚即凝成冰甲，她卻仿佛不覺疼痛，徑直遊向潭底——那裏沉著半具青銅棺，棺蓋刻著「玄武鎮煞」的銘文。守墓人的尖嘯穿透水波："你敢動鎮魂棺！"
    林琛的青火在冰麵上灼出通道。金紋爬上顴骨時，他看見潭底真相：所謂寒潭，竟是玄武觀曆代觀主的屍骸融成的冰晶，每一具屍骨心口都插著雷擊木釘！夏九璃的利爪已插入棺蓋縫隙，豔屍殘魂從她七竅溢出，與棺中煞氣激烈對衝。
    守墓人的根須突破冰層。朱砂筆尖蘸著雲詩韻的雷法血，在虛空寫下「絕地天通」的篆文。整座大陣開始旋轉，四煞之氣凝成巨手抓向林琛！
    "接住！"
    夏九璃的嘶吼混著冰裂聲。她從棺中扯出「寒潭鰣」——那是一條冰晶凝成的魚，魚眼中封印著地脈最純淨的水行之氣。林琛的金紋青火纏上魚身，水火相激爆出驚天雷暴！
    守墓人的殘影在雷暴中消融。雲詩韻的鎖鏈寸寸斷裂，她墜入林琛懷中時，雷擊木雕飾已碳化成灰。夏九璃浮出寒潭，右眼窟窿徹底被冰晶填滿，屍斑卻詭異地褪至頸側。
    楚瑤的銅鏡從潭底浮起。鏡麵映出守墓人最後的詛咒：「五行缺火，朱雀銜屍；離魂一曲，彼岸門開。」
    東方泛起魚肚白時，道觀的晨鍾在廢墟中自鳴。林琛的掌心，水行之氣凝成霜紋，與木紋白虎交纏成全新的圖騰。夏九璃沉默著拾起半截雷擊木，插進自己空洞的右眼——那裏，銅錢椒的根須仍在冰層下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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