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閣地窖的陰冷滲入骨髓，石壁上的水珠凝結成冰晶，在幽暗中泛著青灰的微光。林琛握緊手中的銅錢椒殘片，尖銳的棱角刺破掌心，血珠尚未滴落便被左眼金紋吸食殆盡。那金紋如活物般在皮膚下遊走，每一次脈動都帶來灼燒般的刺痛，仿佛有無數根燒紅的鐵針順著顴骨刺入眼球。他閉了閉眼再睜開，視野中漂浮著細密的金色光塵——這是銅錢椒反噬的征兆，五髒六腑正被無形的火焰反複炙烤，連呼吸都帶著硫磺般的焦臭。
    “別碰牆上的青苔！”諸葛青低喝一聲，嗓音因疼痛而沙啞。他指尖夾著的天機符泛著微弱紅光，符紙邊緣的朱砂已焦黑蜷曲，預言反噬的代價讓右手食指炭化如枯枝。一滴冷汗順著他的下頜滑落，砸在地麵青磚上竟腐蝕出針尖大的孔洞，“這些是‘蝕骨黴’，沾上會爛到骨頭……咳，和青龍閣主的心一樣髒。”
    夏九璃走在最前，屍蠟盒在她掌心無聲融化，蒼白的指尖滲出幽藍冰霧，勉強在甬道中撐起一道屏障。光照所及之處，兩側石壁上嵌滿青銅錢幣，每一枚都刻著扭曲人臉，空洞的眼窩中滲出粘稠黑水，沿著錢幣邊緣滴答墜落。她忽然停步，屍蠟屏障劇烈震顫——穹頂垂下數百條生鏽鐵鏈，末端拴著幹癟的僵屍，它們的胸腔凹陷如風箱，脖頸處皆有一枚銅錢椒深嵌血肉，椒皮上浮現的血管正隨著地脈濁氣緩緩搏動。
    “這些……是被吸幹財運的祭品。”雲詩韻聲音發緊，雷擊木雕飾在她腕間劈啪作響，細小的電火花在皮膚上灼出焦痕。她抬手指向僵屍群中央的石台，一具身著錦袍的男屍仰麵朝天，心口插著半截斷裂的玉簪，簪頭雕著銜珠鳳鳥，“那是青龍閣主的胞弟，二十年前‘暴病而亡’的傳聞果然是謊言……看他的指甲！”男屍十指漆黑如鐵，指甲縫裏塞滿金屑，分明是生前被活生生灌入熔化的黃金。
    楚瑤蹲在角落，銅鏡貼著地麵緩緩移動，鏡麵忽而泛起血霧。她瞳孔驟縮：“守墓人在改寫命格！鏡子裏有——”話音未落，地窖深處傳來鐵鏈斷裂的脆響，懸掛的僵屍齊刷刷抬頭，銅錢椒在胸腔內嗡嗡震顫，黑水從眼眶噴湧而出，在空中凝成無數枚銅錢虛影。
    第一具僵屍墜地的瞬間，林琛左眼金紋暴漲，灶君青火自掌心噴薄而出，將撲來的腐屍燒成焦炭。火焰掠過僵屍心口的銅錢椒時，卻如泥牛入海般消散，椒皮表麵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咒文，貪婪吮吸著火舌。“這些椒被煉成了‘噬火傀’！”他嘶聲喊道，反手抽出保溫箱中的雷擊木筷子，狠狠刺入另一具僵屍眼眶。腐肉在木紋間滋滋作響，僵屍嘶吼著抓向他的咽喉，指尖離脖頸僅剩半寸時，被雲詩韻的雷光劈成碎塊。
    諸葛青的天機符在空中炸開，血光凝成“火畏水”三字，符紙餘燼飄落在他焦黑的指尖，皮肉燒焦的惡臭彌漫開來。雲詩韻立刻會意，咬破指尖在雷擊木上一抹，鮮血滲入木紋的雷擊痕中：“巽風引雷，坎水為媒——破！”驚雷裹挾著暴雨憑空劈下，水流順著青苔爬滿僵屍軀幹，銅錢椒遇水膨脹，青灰色椒皮綻開蛛網般的裂痕，接連爆裂成腥臭膿液。一具僵屍在膿液中掙紮，裸露的肋骨掛著碎肉，竟抓起爆裂的銅錢椒殘片擲向楚瑤！
    夏九璃卻僵立在石台旁。屍蠟屏障早已破碎，錦袍男屍心口的玉簪泛起熒光，一縷殘魄如螢火蟲般鑽入她眉心。記憶如潮水湧來——千年前的古墓中，青銅燈樹照亮繪滿星圖的穹頂，王妃身著血染的鸞鳳嫁衣，將玉簪刺入叛將咽喉。那人臨死前咧嘴一笑，露出鑲金的犬齒，與眼前男屍口中晃動的金牙重疊……她踉蹌跪地，喉間溢出非人的低吼，指甲暴漲如刃，死妝術失控反噬！蒼白的皮膚下凸起青黑血管，仿佛有無數屍蟲在血肉中鑽行。
    “九璃！”林琛轉身欲衝，卻被三具僵屍纏住。青火失控暴走，左眼視野驟然血紅，他看見夏九璃的魂魄正被兩股力量撕扯：一半是王妃持簪刺入仇敵心口的殺伐戾氣，另一半卻是她作為入殮師為亡者闔目時的指尖溫度。焦灼間，楚瑤突然將銅鏡高舉過頭，鏡麵折射雷光直射石台，守墓人虛影在鏡中一閃而逝：“用青火點燃玉簪！那是王妃的‘鎖魂契’！”
    林琛咬牙將剩餘銅錢椒塞入口中咀嚼，辛辣汁液混著血腥味在喉間炸開，劇痛讓金紋爬滿半張臉。他縱身躍過僵屍群，青火順著指尖注入玉簪。錦袍男屍猛地坐起，胸腔內銅錢椒炸裂，腐肉如爛泥般飛濺。殘魄徹底脫離屍身，化為流光沒入夏九璃額間。她渾身一震，赤紅雙目漸複清明，死妝術重新凝聚為淡金紋路覆上皮膚，卻在右頰留下一道無法消退的血痕。
    僵屍群卻在此刻發狂。銅錢椒碎片如蝗蟲撲向眾人，雲詩韻的雷法漸顯疲態，一道電光劈歪，將地磚轟出焦坑。諸葛青的天機符隻剩最後一張，符紙邊緣無風自燃，預言文字已模糊成血團。楚瑤突然尖叫——銅鏡映出守墓人虛影，他枯槁的手指正將“生死簿”殘頁貼在鏡麵，地窖石壁應聲開裂，更多僵屍從地縫中爬出，它們的眼眶裏沒有眼球，隻有兩枚旋轉的銅錢椒，椒芯滲出粘稠的金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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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砸了那麵鏡子！”諸葛青暴喝，符紙化作火鳳撞向銅鏡。守墓人幻影冷笑消散，鏡麵裂痕卻滲出黑血，楚瑤七竅流血昏死過去，手中銅鏡碎片割破掌心，血珠滴落處竟生出妖異的銅錢草。林琛趁機抓起雷擊木筷子，蘸取地上膿液畫出一道水紋符，青火遇水符竟暴漲三倍，火舌如龍卷掃蕩地窖，將銅錢椒與僵屍盡數焚毀。烈焰中，夏九璃死死按住心口，新收回的一魄在體內橫衝直撞，仿佛要將心髒撕成兩半。她踉蹌走到石台旁，錦袍男屍早已化為灰燼，唯餘暗格中一卷泛黃帛書——《絕地天通陣圖·白虎寨地宮》，帛書邊緣用金線繡著王妃陵寢的星象圖。
    “守墓人想重啟上古禁術……難怪要篡改命格。”雲詩韻拾起帛書，雷擊木雕飾突然裂成兩半，焦黑的木芯露出半截獸骨，刻著“山神泣血”的篆文。諸葛青扶起楚瑤，少女袖中滑落半塊玉佩，與夏九璃腰間殘佩嚴絲合縫——千年王妃的圖騰完整浮現，古墓場景在眾人腦中一閃而逝：白玉棺槨旁堆滿殉葬者的銅錢椒，每一顆都嵌著活人生魂。
    地窖穹頂傳來崩塌聲，林琛左眼金紋已蔓延至脖頸，皮膚下凸起的紋路如鎖鏈般勒緊喉管。他啞聲道：“先撤！”眾人衝向出口時，夏九璃忽然回頭望向灰燼中的玉簪殘片。那一瞬，她分不清自己是握著入殮刷的夏九璃，還是千年前染血的王妃——玉簪上的鳳鳥銜珠墜飾晃動著，珠內封著一滴凝固的血，正是叛將臨死前噴濺在她嫁衣上的那滴。
    深夜客棧內，掌櫃將屍蠟藥丸推給林琛，蠟丸表麵浮著冰霜，內裏卻裹著一隻僵死的屍蠶：“你隻剩三個月陽壽。”鏡前，楚瑤昏迷中呢喃著“白虎寨……山崩”，她的左眼瞳孔化作銅錢狀，正緩慢旋轉。而地窖廢墟深處，守墓人幻影從灰燼中拾起《絕地天通》殘頁，指尖撫過“血祭萬魂”四字，黑袍下露出半截白骨手腕，腕骨上扣著刻有王妃名諱的金環。他輕笑消散，留下一地銅錢草瘋狂生長，草葉間睜開無數芝麻大的金色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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