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殘魄噬心·銅鏡預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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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客棧的油燈在風中搖曳,燈芯爆出細碎的火星,將眾人的影子撕扯成扭曲的鬼魅。林琛癱坐在藤椅上,藤條間的黴斑蹭上他汗濕的後背,留下青綠的汙漬。左眼金紋已爬至鎖骨,皮膚下的灼痛如毒蛇啃噬骨髓,每一次心跳都讓紋路收縮蠕動,仿佛要鑽出皮肉。掌櫃推來的屍蠟藥丸在桌角滾動,蠟殼裂開一道縫,露出內裏僵死的屍蠶,細密的觸須正緩緩滲出血絲,在木桌上蜿蜒出蛛網般的紋路。
    “三個月……”林琛盯著掌心焦黑的紋路,喉間泛起銅鏽味。他瞥向角落的夏九璃——她蜷縮在陰影中,死妝術的金紋在右頰忽明忽暗,像一條蟄伏的毒蛇。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半塊王妃玉佩,玉佩上的銜珠鳳鳥缺了眼瞳,玉質裂縫中滲出黑霧,纏繞她的指節如活物般遊走。
    楚瑤突然發出一聲尖嘯。
    她仰倒在榻上,左眼瞳孔化作銅錢狀急速旋轉,眼白爬滿血絲,右眼卻隻剩渾濁的白翳,像蒙了一層腐壞的魚鱗。鏡麵碎片仍嵌在掌心,傷口處長出的銅錢草纏住腕骨,草葉間芝麻大的金瞳齊齊睜開,瞳孔收縮時發出細微的“哢嗒”聲,如同算盤珠相撞。“白虎寨……石妖……山神泣血……”她嘶啞呢喃,每吐一字,銅錢草便瘋長一寸,藤蔓勒得床板吱呀作響,木刺紮入她的小臂,血珠順著草莖滴落,竟在榻邊凝成幾枚銅錢狀的冰晶。
    諸葛青撕下袖口布條,蘸著朱砂在楚瑤額間畫符。布條擦過她眉心的瞬間,符紋竟如活蟲般扭動,朱砂混著膿血淌下。符咒未成,布條忽地自燃,幽綠火苗舔上他焦黑的食指,皮肉燒焦的焦臭混著一縷檀香味飄散。“天機被蒙蔽了,”他咬牙甩滅火星,指尖炭化的碎屑簌簌掉落,“守墓人用生死簿殘頁篡改了因果,她現在成了‘活卦盤’……一具會呼吸的占卜工具!”
    雲詩韻猛地推開木窗。
    腐朽的窗欞吱呀斷裂,窗外陰麵外灘濁氣翻湧,墨色江水表麵浮起無數銅錢,每一枚都嵌著半腐的魚屍,魚嘴大張著吐出粘稠的金液。江心突兀立著一座石台,台上擺著楚瑤的銅鏡碎片,鏡麵倒映出白虎寨險峰的輪廓——山腰裂開一道血口,滾落的巨石裹著人形殘肢,斷肢手指上的翡翠扳指在月光下泛著慘綠的光,正是三日前失蹤的渡船幫幫主信物。
    “是守墓人的請柬。”夏九璃忽然開口,嗓音混著雙重回響,一半清冷如碎玉,另一半嘶啞如砂紙磨骨。她頸側死妝術的金紋突然暴起,化作鳳鳥尖喙的形狀,“他要我們在山崩前,親手把楚瑤送到白虎寨祭壇……用活卦盤的血,澆開地宮大門。”
    銅錢草已纏至楚瑤脖頸,諸葛青猛地抽刀斬斷藤蔓。玄鐵刀鋒切入草莖的刹那,斷口噴出金液,落地即成銅錢虛影,叮叮當當滾滿地板,每一枚虛影中央都浮著守墓人獰笑的臉。“用雷法灼根!”他吼道,刀身卻被藤蔓反纏,金液順著刀柄腐蝕鐵紋,冒出刺鼻白煙。雲詩韻並指掐訣,雷擊木雕飾卻哢嚓裂成三截——昨夜地窖一戰耗盡了最後的雷靈,焦黑的木芯露出森白骨茬,那是取自百年雷殛妖狐的脊骨。
    林琛抓起屍蠟藥丸塞進口中。
    蠟殼在齒間碎裂,屍蠶的苦腥混著冰渣刺入喉管,左眼金紋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灼痛暫緩的刹那,灶君青火自掌心騰起。火焰掠過楚瑤心口時,銅錢草尖叫著蜷縮,草葉間的金瞳爆出膿血。青火逆行焚燒至她鎖骨,皮膚下凸起蚯蚓狀的脈絡,楚瑤弓身慘叫,左眼銅錢瞳孔崩出一線血淚,淚珠落地竟凝成血色卦象:“地宮……王妃的棺材……不能開……棺槨裏鎖著……”
    夏九璃突然踉蹌跪地。
    王妃玉佩劇烈震顫,缺瞳的鳳鳥竟滲出黑血,玉裂縫隙中鑽出幾縷灰白發絲——正是千年前她下葬時被剪下的青絲。幻象洶湧灌入:古墓地宮的青銅燈樹照亮穹頂星圖,自己的屍身躺在白玉棺中,嫁衣上的鸞鳳被血汙浸透,心口插著那支染血的玉簪。棺蓋上刻滿銅錢椒圖騰,每一顆椒內都封著一縷生魂,魂影在椒皮下遊弋哭號。而守墓人的白骨手正撫過棺槨邊緣,腕骨金環與棺紋嚴絲合縫……
    “砰!”
    客棧大門被颶風撞開,門板碎屑裹著腐臭的銅錢如蝗蟲湧入。錢雨中立著三具金俑傀儡,關節鑲滿銅錢椒,椒皮下的血管鼓脹如蚯蚓,隨動作噴出金色毒霧。為首傀儡舉起手臂,掌心嵌著的銅鏡碎片映出守墓人幻影,黑袍下露出半張白骨麵孔,下頜開合時傳出金石摩擦聲:“交出活卦盤,否則下一個山崩的……就是這座客棧。”
    林琛的青火率先炸開。
    火焰撞上傀儡胸膛,銅錢椒卻裂成無數小鏡,將青火折射回眾人周身。諸葛青翻滾避過火舌,天機符還未拋出,便被一道鏡光削去半截衣袖,裸露的小臂瞬間爬滿銅錢狀紅斑。雲詩韻拾起雷擊木殘片刺入掌心,以血引雷,骨茬紮透皮肉:“震為雷,巽為風——殘符,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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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弱的電光劈中傀儡左腿,金俑表麵爬滿蛛網裂痕,裂縫中滲出腥臭的屍油。夏九璃趁機躍起,死妝術的金紋覆上十指,指甲暴漲如刃,刺入傀儡眼眶的瞬間,銅錢椒核的觸感讓她渾身戰栗——千年前誅殺叛將的記憶洶湧灌入:指尖摳進那人鑲金的牙床,溫熱的血濺上嫁衣袖口……她嘶吼著扯出椒核,傀儡頓時癱作碎塊,椒核在手心炸裂,金液灼穿掌心,露出森森白骨。
    楚瑤卻在此時掙脫束縛。
    她獨眼淌著血淚,銅錢草纏成的右臂抓起桌案燭台,燭淚混著血水凝成尖錐,狠狠刺向自己心口:“不能去白虎寨……卦象是騙局……地宮在吞魂!”林琛撲身奪刃,燭台尖端仍劃破她鎖骨,血珠濺上銅鏡碎片。鏡麵轟然炸裂,無數銅錢虛影匯成漩渦,將眾人吞入幻境——
    血月當空,白虎寨地宮大門洞開,陰風卷著人皮燈籠飄蕩。王妃玉棺懸於祭壇之上,九條青銅鎖鏈貫穿棺身,鏈尾拴著石妖頭顱。守墓人立於棺旁,生死簿殘頁環繞周身,每一頁都寫著四人的死期,朱砂字跡如蛆蟲蠕動。林琛的死期赫然是“三月後,焚於灶君青火”。
    幻境在雷光中粉碎。
    雲詩韻渾身浴血,以半截雷擊木捅穿最後一具傀儡的椒核,骨茬卡在關節處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諸葛青的天機符終於燃盡,灰燼拚出“九死一生”四字,字跡未穩便被血水浸透。楚瑤昏迷在林琛臂彎,銅錢草退至腕間,但左眼已徹底化作銅錢,金芒流轉如活物,瞳孔中央映出白虎寨山崩的倒計時——七十二個時辰。
    夏九璃拾起地上的王妃玉佩。
    鳳鳥缺失的眼瞳處,粘著一粒血珠——正是幻象中玉簪上的那滴。玉佩突然發燙,古墓地宮的場景湧入腦海:守墓人腕骨的金環內側,刻著與她嫁衣相同的鸞鳳紋。棺槨縫隙滲出黑霧,凝聚成她如今的容貌。“他是王妃的陪葬方士……”她踉蹌扶住牆,磚石被死妝術的金紋腐蝕出焦痕,“千年前就該死的人,靠生死簿偷換了命格……現在要用地宮重啟禁術!”
    掌櫃忽然敲響銅鈴。
    鈴舌竟是半截人指骨,撞擊聲如冤魂慟哭。棧外陰麵外灘濁氣沸騰,江水裹著銅錢屍骸拍擊堤岸,一具浮屍撞上窗欞,腐爛的臉貼著窗紙擠出五官輪廓。一枚青銅錢幣破窗而入,釘在柱上嗡嗡震顫,幣麵人臉扭曲成守墓人的五官,舌苔上粘著楚瑤的生辰八字:“子時將至,山崩開始。”
    眾人望向江心石台。
    銅鏡碎片拚成的白虎寨沙盤正在塌陷,山體裂縫中伸出石妖巨手,每一根手指都嵌著活人頭顱,頭顱張口嘶吼,卻噴出碎石與血沫。林琛的左眼金紋突跳至耳後,灶君青火不受控地灼燒桌案,檀木焦糊味混著屍蠟腥氣令人作嘔:“去白虎寨,現在!趁楚瑤的魂魄還沒被吃幹淨!”
    夏九璃卻按住他手腕。
    死妝術的金紋爬上她脖頸,在喉間聚成銜珠鳳鳥的輪廓,雀首正對咽喉:“我的最後一魄在地宮玉棺。若取出,王妃會徹底蘇醒,這具身體就不再是夏九璃……”她指尖撫過楚瑤的銅錢瞳孔,金紋順接觸處蔓延,“若不取……這孩子的魂魄會被煉成新的生死簿,永世困在卦象裏。”
    掌櫃幽幽推來一盞引魂燈。
    燈罩是人顱骨打磨而成,火光中映出深夜客棧的倒影——二樓客房的門縫下,緩緩滲出一灘黑血,血泊裏浮著幾縷灰白發絲,與夏九璃玉佩中鑽出的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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