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九鼎迷蹤春秋戰國）
    第五十二章 晉陽殘陶
    子奚蹲在晉陽陶坊的廢土堆旁，手指撚著塊陶片。前日暴雨衝垮了南坡，露出的碎陶泛著詭異的青銅色，像是被人用相柳毒液染過。遠處幾個窯工正掄著木槌夯土，夯聲震得他懷裏的青銅卦簽微微發顫——簽尾的"晉"字紅痕還未幹透，和鹽井棺中屍身的血漬一個味道。
    "客官要買陶？"駝背老窯主拄著拐杖過來，杖頭鑲著的青銅獸首缺了隻角。子奚眯眼細看，獸首眼眶裏卡著半片陶輪殘件，輪紋走向竟與巴蜀鹽井的青銅鎖鏈分毫不差。
    "看看老窯貨。"子奚踢開腳邊的碎陶，陶片背麵黏著的腐殖質散發鄭國渠特有的腥氣。老窯主的拐杖突然戳向他後腰："後生莫碰那祭器！"子奚側身閃過，杖頭青銅獸首"當啷"撞在陶堆上，震出個黑漆漆的窟窿——窟窿裏沉著半截陶輪，輪軸處嵌著塊青銅軸承。
    夜雨澆在廢窯頂上，子奚攥著火折子鑽進窯洞。窯壁裂縫裏滲出藍瑩瑩的液體，順著陶胚往下淌，在坑窪處積成個歸墟符。他摸到白日發現的陶輪，青銅軸承的鏽跡裏混著三星堆玉璧碎末，指腹搓開鏽斑，顯露出呂不韋流放路線的密語。
    "果然藏著地脈圖..."子奚的鎖鏈剛纏住陶輪，窯頂突然塌下塊夯土。他滾向窯口，後頸被飛濺的陶片劃出道血口。三個黑影堵住窯門，為首的漢子舉著陶刀，刀麵泛著青銅冷光："呂相爺的買賣也敢攪和？"
    子奚甩出鎖鏈絞住陶刀，鏈環刮落的青銅渣在雨中"滋啦"燃起藍火。火光映出漢子耳後的異狀——左耳下方生著鰓狀的青銅皺褶，開合時噴出股魚腥味！
    "徐福連人都敢改造成魚？"子奚的劍尖挑向那怪鰓。漢子突然張嘴嘶吼，聲波震得窯頂簌簌落土，暗處竄出十幾個陶俑——每個俑關節都嵌著青銅軸承，轉動時帶起《五蠹》的誦讀聲。
    子奚的後背抵著滾燙的窯壁，雨水順著領口灌入。為首的變異人突然撕開麻衣，胸口嵌著的青銅鏡映出窯底景象——三百個陶甕正在雨中自燃，甕麵顯形九州地脈裂隙圖，每條裂痕都標注著呂不韋的篡改批注！
    "燒了這窯！"變異人甩出陶罐砸向火堆。子奚踹翻陶輪擋住罐子，青銅軸承突然暴轉，帶起的氣流掀翻兩個陶俑。他趁機揮劍刺向變異人喉管，劍鋒卻被青銅鰓夾住——那鰓片邊緣鋒利如刀，刮得劍身火星四濺。
    雨越下越大，窯底的陶甕接連炸裂。子奚扯過半匹遮雨的草席甩向敵人，浸水的草席突然顯形韓非親筆的《五蠹》批注——"法不誅心"四字化作火蛇，纏住變異人的青銅鰓。慘叫聲中，子奚瞥見窯底暗格裏堆著成筐陶丸——每顆丸麵都刻著微型歸墟星軌！
    "相爺要改的是九州命脈！"變異人突然暴長青銅指甲，抓向子奚心口。子奚旋身躲閃，指甲在陶輪上刮出深槽，槽裏滲出的青銅液遇雨即凝成相柳蛇形。他揮鏈絞住變異人脖頸，鏈環刮落鰓片，露出底下蠕動的青銅菌絲。
    窯外突然傳來孩童啼哭。子奚分神刹那，變異人掙脫鎖鏈撲向窯口——那裏站著個七八歲的男童，耳後的青銅鰓還未長全！子奚的劍尖搶先一步刺穿變異人後心，腥臭的青銅液噴在孩童臉上，竟讓那未成形的鰓片瘋狂暴長。
    "阿爹..."孩童的哭喊突然變調，稚嫩的喉嚨裏滾出老窯主的嗓音。子奚的瞳孔驟縮——這哪是什麽孩童，分明是徐福用青銅菌絲複活的怪物！
    子奚的劍尖在孩童咽喉前半寸生生停住。那孩子的右眼突然泛起青銅色，瞳孔裂成蛇類的豎瞳，未成形的鰓片在耳後瘋狂扭動，刮得皮肉翻卷。窯外的雨聲忽遠忽近，子奚的虎口被劍柄硌得發白，腕間的青銅脈紋突突跳動，像是有什麽東西要破皮而出。
    "阿爺...疼..."孩童突然擠出哭腔，左眼還噙著淚。子奚的手腕一顫，劍鋒擦著孩子脖頸劃過，削下半片鰓片。青銅色的血噴濺在窯壁上，遇雨即凝成個殘缺的歸墟符——符咒的缺口處，正對應著巴蜀鹽井的方位！
    "小心！"身後傳來老窯主的嘶吼。子奚旋身揮鏈，絞碎撲來的陶俑頭顱。那老窯主拄著斷杖衝進窯洞，杖頭青銅獸首突然暴長菌絲，纏住孩童腰身往後拽："這孽種三年前就死了！徐福拿我孫兒的屍身..."
    窯頂的夯土簌簌掉落，雨水混著泥漿灌入。子奚的靴底踩到塊陶輪殘片，碎渣刺破草鞋紮進腳心。他踉蹌著扶住窯壁，掌心觸到濕滑的青銅鏽——那鏽跡正順著磚縫蔓延，凝成三星堆神樹的枝椏紋。
    孩童突然發出尖嘯，暴長的鰓片撕開半邊臉頰。老窯主的菌絲被掙斷，枯瘦的身軀撞上陶甕堆。子奚撲過去拽他，扯開的衣襟下露出爬滿胸口的青銅脈紋——那紋路走向竟與孩童如出一轍！
    "你也喝了徐福的符水？"子奚的鎖鏈絞住老窯主手腕。老人突然慘笑，渾濁的眼裏泛起青銅光："呂相爺說...喝了能再見孫兒..."他撕開腹部舊傷，潰爛的皮肉裏鑽出成簇菌絲，每根絲頭都粘著細小的陶丸。
    孩童趁機撲來，利爪劃破子奚後背。劇痛讓子奚清醒三分，他反手揮劍斬斷菌絲，斷絲裏迸出的青銅液在空中凝成禹王治水圖——圖中都江堰的魚嘴處，赫然插著柄青銅卦簽！
    窯洞突然劇烈震顫，成排陶甕接連炸裂。子奚拽著老窯主滾向窯口，飛濺的陶片在腿上劃出數道血口。孩童立在甕堆廢墟中，暴長的鰓片已包裹半身，青銅色的皮膚下凸起齒輪狀的硬塊。
    "孫兒...阿爺來陪你..."老窯主突然暴起，枯手抓住孩童的鰓片。菌絲從兩人傷口處瘋狂糾纏，青銅液混著血水在地上蝕出完整的九州地脈圖。子奚的劍尖剛要刺向陣眼，老窯主突然轉頭嘶吼："去晉祠...陶祖像底下..."
    話音未落，孩童的利爪穿透老人胸膛。子奚的鎖鏈絞住那怪物脖頸，鏈環刮落的青銅鱗片在雨中燃起藍火。火光中，他瞥見老人最後的口型——分明是"墨守"二字！
    窯洞轟然坍塌的瞬間，子奚抓起塊陶輪殘片。殘片上黏著的青銅軸承突然暴轉，帶起的旋風卷著他衝出窯口。雨幕中，晉陽城的輪廓漸漸模糊，唯有懷裏的陶片發燙——殘缺的禹王水文裏，藏著枚三星堆玉璧碎片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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