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齊鍾亂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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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九鼎迷蹤春秋戰國)
    第六十六章 齊鍾亂律
    臨淄城的暮色裏飄著編鍾的餘韻,子奚靠在稷下學宮殘破的牆根下,手指按著左胸。掌下的皮膚已經大半變成青灰色,星圖疤痕周圍凸起細小的青銅顆粒,像一片即將凝固的金屬鎧甲。遠處傳來的鍾聲讓他太陽穴突突直跳——那不是尋常的雅樂,每個音符都帶著詭異的顫音,像是能直接紮進腦髓。
    "咚"
    又是一聲悶響。這次鍾聲過後,地上積水泛起不自然的波紋,幾尾錦鯉翻著肚皮浮上水麵。子奚眯起眼,看見魚鰓裏鑽出細小的青銅線蟲,正瘋狂扭動著。
    "第七天了..."他喃喃自語,從懷中掏出陶工骨針。針尖的方位標記在暮光中泛著血光,指向學宮深處的鍾室——那裏本該存放著齊國曆代珍藏的禮樂重器,拐角處傳來整齊的腳步聲。子奚閃身躲進陰影,看見一隊樂工機械地走向鍾室。他們穿著素麻深衣,但衣領處都露出青銅色的皮膚,脖頸上血管凸起,像是有蟲子在皮下爬行。為首的樂正突然停下,脖子不自然地扭轉180度,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看向子奚的藏身處。
    "祭酒大人有令..."樂正的聲音像是兩片青銅在摩擦,"今夜子時,奏《九韶》終章"
    子奚的指尖觸到越王劍柄。劍格處的眼珠不知何時恢複了神采,正微微轉動著看向鍾室方向。當最後一個樂工消失在長廊盡頭時,他悄聲跟上,靴底踩過的地方,青石板縫隙裏滲出細小的金色液滴。
    鍾室的大門虛掩著,裏麵飄出帶著腥甜味的熏香,子奚從門縫望進去,眼前的景象讓他呼吸一滯,十二口編鍾不是懸掛在架上,而是被青銅鎖鏈倒吊在半空。每口鍾的內壁都刻滿詭異的紋路,在火光映照下像無數張扭曲的人臉。更駭人的是鍾架底座,那裏裝著精密的齒輪組,齒牙間卡著半截人的指骨。
    "果然是用活人做機括..." 他剛要推門,突然聽見身後石板傳來細微的震動。側身滾開的瞬間,原先站立處刺出三根青銅長釘。一個佝僂身影從地縫裏爬出,全身裹在黑袍裏,隻露出半張潰爛的臉,是之前在晉渠交過手的青銅臉,此刻他的金屬左眼已經爆裂,空眼眶裏爬滿青銅絲。
    "守史人..."青銅臉的聲音像是從破風箱裏擠出來的,"你的血...正好做鍾槌的潤滑..." 子奚的劍已出鞘。越王劍的魚鱗紋路在黑暗中泛起青光,劍鋒劃過空氣時帶起奇特的嗡鳴。青銅臉不避不讓,黑袍下突然射出數十根鎖鏈,每根鏈頭都帶著尖錐。
    "鐺!鐺!鐺!"
    金屬碰撞的火星照亮了長廊。子奚的劍法越來越滯澀——體內的青銅菌絲正在侵蝕筋脈。一根鎖鏈趁機纏上他的左臂,尖錐刺入皮膚的瞬間,竟開始貪婪地吮吸鮮血!
    千鈞一發之際,鍾室內突然傳來清越的磬聲。鎖鏈像是被燙到般猛地縮回,青銅臉發出痛苦的嘶吼:"不!還沒到時辰" 子奚趁機一劍刺入他空蕩的左眼眶。劍身沒入的瞬間,青銅臉全身的鎖鏈齊齊崩斷。他跪倒在地,金屬化的皮膚片片剝落,露出底下蠕動的菌絲團。
    "鍾...鍾槌..."青銅臉殘存的人臉部分突然露出詭異的微笑,"徐福大人的...人魚膏..."
    他的身體轟然炸開,飛濺的金屬碎片在子奚臉上劃出數道血痕。其中一片黏在越王劍上,竟被魚鱗紋路緩緩"吞食"。
    推開鍾室大門的瞬間,子奚的耳膜幾乎被聲浪刺穿,十二口編鍾無人自鳴,每一聲都帶著詭異的和聲。音波在室內形成肉眼可見的波紋,所到之處,磚石表麵浮現出細小的裂紋。正中央的鎛鍾最為巨大,鍾體上鑄著相柳九頭交纏的浮雕,鍾舌竟是具幹屍,隨鍾擺來回撞擊內壁。
    "《九韶》終章..."子奚抹去耳際的血,"原來是喚醒相柳的咒語。"
    他強忍眩暈走向鍾架。底座齒輪組的運轉越來越快,齒牙間卡著的指骨被磨得通紅,散發出烤肉般的焦臭。最駭人的是那些青銅鎖鏈,它們正在緩慢蠕動,像活蛇般纏繞著每口編鍾。
    子奚的目光鎖定在祭台上的鍾槌。槌頭包著人皮,槌柄末端連著根透明的管子,裏麵流動著金色液體,正是青銅菌絲濃縮液!當他伸手去奪時,鎛鍾突然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咚 !"
    聲浪將子奚掀翻在地。所有編鍾同時劇烈搖擺,鎖鏈嘩啦作響。鍾架底座的地麵開始龜裂,露出下麵縱橫交錯的青銅管道,正是鄭國渠的支渠改造而成!
    "原來如此...用水渠傳導聲波..." 子奚掙紮著爬起來,突然發現越王劍的劍格眼珠正死死盯著鎛鍾內壁。借著搖擺的燈火,他看清鍾體內側黏著的黑色膏狀物,徐福東渡特製的人魚膏,此刻正隨著鍾聲的頻率詭異地蠕動。
    "找到了!"他飛身躍起,劍尖挑向人魚膏。就在接觸的瞬間,整座鍾室突然劇烈搖晃。十二口編鍾的鎖鏈齊齊斷裂,鍾體墜落砸碎地板,露出下方洶湧的地下暗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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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河水泛著金屬光澤,水麵上浮現出完整的星圖投影,九鼎環繞三星堆的立體影像。子奚懷中的骨針突然發燙,自行飛向投影中央,在"坤"位形成個血紅的光點。
    "都江堰..."子奚的瞳孔映著星光,"原來這才是真正的..." 話音未落,暗河突然掀起巨浪。一個巨大的青銅齒輪從水下升起,齒牙間卡著半塊玉琮碎片,正是共工玄女缺失的那部分!
    子奚的瞳孔被青銅齒輪的反光刺痛,那齒輪大得驚人,直徑足有三丈,每一個齒牙上都刻滿細密的符文。當它從暗河中完全升起時,帶起的水流像暴雨般傾瀉而下,打在人臉上生疼。齒輪中央的軸孔處,半塊玉琮碎片正散發著妖異的青光,與子奚懷中的殘琮產生共鳴,震得他胸口發悶。
    "哢...哢哢..."
    齒輪開始緩慢轉動,齒牙間的玉琮碎片隨之震顫。子奚突然發現自己的左手不受控製地抬起,掌心的青銅色紋路正被玉琮牽引,像提線木偶般向齒輪方向伸展。
    "休想!"
    他猛地咬破舌尖,劇痛讓神智為之一清。右手握緊越王劍,劍身上的魚鱗紋路感應到玉琮氣息,竟自行滲出淡金色的液體,是之前在劍池吸收的鎮水木精華!
    暗河水麵突然炸開。一個黑影從水下竄出,輕巧地落在齒輪頂端。青銅麵具在幽光下泛著冷意,玄女的左袖空蕩蕩地飄著,右手的青銅鱗片卻比上次見麵更加細密精致,指尖延伸出半尺長的金屬利爪。
    "守史人。"她的聲音帶著奇異的回響,像是很多人在同時說話,"你來得正好...九鼎大陣正缺個祭品。"
    子奚的劍尖劃過地麵,在青石板上留下一道泛著水光的痕跡:"用編鍾震動水脈,你們倒是會取巧。"他故意用餘光掃視齒輪上的玉琮,"徐福的人魚膏...是用來掩蓋真正目的的吧?"
    玄女的笑聲像碎玻璃在摩擦。她抬起右手,利爪輕敲齒輪,"咚"的一聲悶響,整個鍾室突然亮起無數光點。子奚這才看清,四麵牆壁上嵌滿了小型青銅鏡,每麵鏡中都映著不同地方的景象:都江堰魚嘴、三星堆祭坑、雲夢澤偽鼎作坊...
    "天下水脈皆已連通。"玄女的爪子劃過玉琮碎片,"隻差最後一步" 子奚突然暴起!越王劍帶起一道水色劍光,直取玄女咽喉。劍鋒距離目標還有三尺時,齒輪突然加速旋轉,強大的氣流將劍勢帶偏。玄女趁機揮爪,五道寒光劃過子奚前胸,衣襟裂開,露出裏麵青銅化的皮膚。
    "你的身體..."玄女突然停手,麵具下的眼睛微微睜大,"已經開始轉化了?" 子奚低頭看去,胸口的星圖疤痕周圍,青銅色正在緩慢擴散。更可怕的是那些被利爪劃破的地方,沒有流血,隻有金色的黏液緩緩滲出,滴在地上竟腐蝕出一個個小坑。
    "原來如此..."玄女的聲音突然變得興奮,"你體內有鎮水木精華...難怪能撐到現在!" 齒輪的轉速越來越快。子奚感到一陣眩暈,耳邊響起詭異的嗡鳴,像是千萬隻青銅蜜蜂在顱內振翅。他踉蹌著後退,後背撞上傾倒的鎛鍾。鍾體內殘留的人魚膏突然活了過來,像黑色的觸手般纏上他的手腕。
    "徐福大人早就料到這一天..."玄女緩步走近,利爪撫過齒輪,"鎮水木與相柳血相生相克...而你,親愛的守史人,將成為最完美的容器" ,子奚的視線開始模糊。恍惚間,他看到齒輪上的玉琮碎片正在融化,金色的液體順著齒牙紋路流淌,逐漸組成一棵樹的形狀,三星堆神樹的輪廓!
    "看到了嗎?"玄女的聲音忽遠忽近,"這就是為什麽需要你的血...神樹需要根係..." 子奚的右手突然有了自己的意識。越王劍自動抬起,劍尖對準了他自己的心口。劍格處的眼珠瘋狂轉動,瞳孔裏映出的不再是神樹,而是九隻巨鼎環繞的詭異陣法。
    "不...可...能..."
    他用盡全身力氣,將左手按在鎛鍾表麵。掌心的青銅紋路與鍾體相柳浮雕接觸的瞬間,整個鍾室突然安靜了一瞬。緊接著,所有編鍾殘片同時震顫,發出刺耳的悲鳴!
    "你,"玄女猛地後退,"怎麽可能操控鍾律?!"
    子奚咧嘴笑了,鮮血從齒縫滲出:"因為...我體內...也有相柳血啊..." 他的左手突然發力,相柳浮雕應聲而碎。齒輪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玉琮碎片"啪"地裂開一道縫隙。暗河水麵劇烈翻騰,那些映著各地景象的銅鏡一個接一個爆裂。
    玄女發出不似人聲的尖嘯。她撲向齒輪想要挽救玉琮,卻被突然倒下的鍾架砸中後背。子奚趁機一劍刺向齒輪軸心,劍身上的鎮水木精華與玉琮碎片相撞,迸發出刺目的白光。
    當光芒散去時,暗河已經恢複平靜。齒輪沉入水底,隻留下半塊失去光澤的玉琮碎片。子奚跪在岸邊,看著水中的倒影,自己的左眼不知何時變成了青銅色,瞳孔裏閃爍著細小的星圖。
    "時間...不多了..." 他艱難地爬起來,撿起玉琮碎片。碎片背麵刻著半幅地圖,與越王劍星圖拚合後,指向一個意料之外的地點,不是三星堆,而是鹹陽郊外的驪山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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