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中的苗寨靜得出奇。胡八一背著昏迷的王胖子，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大金牙跟在後麵，不時回頭張望，生怕井口再冒出什麽怪物。
    "胡爺，胖子額頭不流血了。"大金牙扒開王胖子的頭發，"但這倆血洞...裏麵好像有東西在動..."
    胡八一檢查傷口，發現血洞深處確實有細微的反光，像是嵌著兩片極小的鱗片。他剛要細看，王胖子突然睜眼，瞳孔又變成了複眼結構。
    "老胡...我看見了..."王胖子的聲音帶著回音，"六十年前...你爺爺他們..."
    話未說完，他的眼球突然上翻，隻剩下眼白。大金牙趕緊掐他人中，卻摸到一片冰涼——王胖子的體溫正在急劇下降。
    寨門近在咫尺。昨夜的牛頭骨門飾已經焦黑，兩隻眼窩裏的藍色火焰熄滅了一盞。胡八一剛要叩門，木門卻自動開了條縫。門後站著個穿靛藍土布裙的少女，約莫十六七歲，眉心點著朱砂。
    "阿婆等你們很久了。"少女的聲音清脆如鈴，卻帶著不符合年齡的沉穩，"漢人中的是燭陰毒，再不治就來不及了。"
    胡八一一怔："你怎麽知道..."
    少女已經轉身引路。她的赤腳踩在地上竟不留腳印，腰間掛著的銀鈴也詭異的不發出聲響。胡八一注意到她手腕上紋著條小蛇，與老嫗臉上的符咒圖案一模一樣。
    吊腳樓裏彌漫著濃重的藥味。老嫗坐在火塘邊，正在研磨某種黑色晶體。見三人進來，她渾濁的雙瞳閃過一絲異色："果然回來了。"
    "阿婆，我朋友..."胡八一剛要說明情況，老嫗卻抬手打斷。
    "先看這個。"她推過來個銅盆，裏麵盛著半盆清水，"看水底。"
    胡八一低頭，水麵起初平靜如鏡，漸漸泛起漣漪。水底浮現出模糊的畫麵：九個年輕人站在井邊，其中一人赫然是年輕時的胡國華！他們正將九條鎖鏈綁在自己腰間，鏈子另一端沉入井中...
    "這是..."
    "六十年前的"血飼"。"老嫗用骨杖攪散畫麵，"你祖父他們自願當"活鎖鏈"，用血肉之軀加固封印。"她指向王胖子，"現在，燭陰選中了他。"
    胡八一渾身發冷："什麽意思？"
    老嫗沒有直接回答。她示意少女取來個陶罐，倒出黏稠的綠色液體。液體在碗中自行蠕動，形成條小蛇的形狀。
    "燭陰毒入腦，要麽死，要麽..."老嫗的瞳孔縮成細線，"變成燭陰的一部分。"
    大金牙倒吸一口涼氣："胖子會變成怪物？"
    "是容器。"老嫗用骨杖挑起王胖子額頭的血痂，"燭陰需要活體承載記憶。六十年前選中的是胡國華，現在是他孫子身邊的人。"
    胡八一突然想起石碑上的字：""需以血飼之"...是指這個？"
    老嫗點頭："每甲子換九人。上次是你祖父他們，這次..."她意味深長地看著胡八一，"該你們了。"
    火塘裏的柴火"劈啪"爆響。胡八一這才發現，火焰竟是詭異的綠色。老嫗從灰燼中扒出個燒得發紅的鐵片，突然按在王胖子胸口！
    "啊——！"王胖子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叫。皮膚灼燒的焦臭味中，胡八一看到他胸口浮現出個複雜的紋路——九條龍纏著一口井，與陳久仁後背的一模一樣。
    "暫時壓住毒性。"老嫗收起鐵片，"要徹底解，需要三樣東西：燭陰褪下的皮，屍王棺裏的明器，還有..."她看向胡八一，"胡家人的一滴心頭血。"
    少女端來碗黑乎乎的湯藥。胡八一接過時，無意碰到她的手指——冰涼得不似活人。更詭異的是，少女的手腕內側紋著個數字：玖。
    "喂他喝下。"老嫗的聲音突然變得年輕了許多，"能讓他多活七天。"
    王胖子服藥後很快入睡，呼吸平穩了些。胡八一趁機檢查他的身體，發現後背多了幾片細小的鱗片，摸上去冰涼堅硬。
    "阿婆，"胡八一壓低聲音，"我祖父當年...真的死了嗎？"
    老嫗詭異的笑了。她慢慢撩開額前的白發，露出個梅花形的烙印——與胡八一祖父照片上的一模一樣！
    "胡國華比我聰明。"老嫗的聲音突然變成男聲，"他知道怎麽騙過燭陰..."
    胡八一駭然後退。這哪裏是什麽老嫗，分明是個戴著人皮麵具的！那人緩緩撕下麵具，露出張布滿疤痕的臉——正是年輕時的陳教授！
    "你...你不是化成白骨..."大金牙嚇得金牙都掉了。
    "那是我弟弟。"假老嫗——不，陳教授——的聲音嘶啞，"我們九對兄弟，十八人進山。九人成"鎖鏈"，九人守秘密..."
    胡八一突然想起照片背麵被血模糊的小字："原來如此...照片上那八具無頭屍..."
    "是八對雙胞胎中的一人。"陳教授指向窗外，"他們的兄弟，還在寨子裏。"
    胡八一順著望去，隻見晨霧中站著幾個苗民，每個人都戴著銀色麵具。最駭人的是，他們全都長得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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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甲子換九人，但需要十八人準備。"陳教授取出個青銅匣子——正是巫師昨晚抱著的那個，"這是你祖父留下的。說等你來了才能打開。"
    胡八一接過匣子。匣麵刻著九條龍，龍眼處是九個小孔。他想起祖父教過的一種機關，需要九滴血同時滴入。但現在他們隻有三人...
    "用這個。"陳教授遞來九根銀針，"刺不同穴位，一人可出九血。"
    胡八一按指示將銀針刺入自己九處穴位。鮮血湧出的瞬間，匣子發出"哢嗒"輕響。掀開蓋子，裏麵是張發黃的羊皮紙，上麵畫著口井的剖麵圖。
    "這是...燭陰的巢穴結構？"大金牙湊過來看。
    胡八一仔細研究圖紙。井下的結構複雜如迷宮，中央標著個紅點，旁邊寫著"棺室"。最奇怪的是圖紙邊緣的批注："燭陰非蛇，乃地脈化形。屍王者，守門人也。"
    "我們搞錯了。"胡八一聲音發顫，"屍王不是被鎮壓的邪物...他是看守！防止有人放出燭陰！"
    陳教授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吐出口黑血："六十年前...我們也錯了..."他撕開衣襟，胸口赫然是個碗大的洞，裏麵空空如也，"心給了燭陰...才能活到現在..."
    屋外突然傳來銀鈴急響。少女快步進來，聲音終於帶上一絲驚慌："鎖鏈斷了三根！井水開始沸騰了！"
    陳教授臉色大變："屍王要提前蘇醒了！"他抓起骨杖塞給胡八一，"去後山蛇窟！取我弟弟骸骨旁的銅鏡！那是..."
    話未說完，他的身體突然僵直。胡八一看到有東西在他皮膚下遊走，像是無數條小蛇。最後"噗"的一聲，陳教授的胸口破開個大洞，心髒不翼而飛——與黑袍巫師的死法一模一樣！
    "走！"少女拽起三人就往後門跑，"從這條路直通蛇窟！記住，拿到銅鏡後，照向井口！"
    胡八一背起王胖子，剛要問更多，整個吊腳樓突然劇烈搖晃。屋頂茅草紛紛墜落，露出個巨大的黑影在雲層中遊動——是黑氣凝聚的巨龍！
    少女推他們出門，自己卻轉身回屋。胡八一最後看到她解開銀鈴，鈴鐺裏滾出顆發黑的珠子吞了下去。她的皮膚立刻開始龜裂，露出下麵青灰色的鱗片...
    三人沿著小路狂奔。王胖子在顛簸中醒來，眼神恢複了八成清明："老胡...我想起來了...井底下有..."
    "先別說話！"胡八一打斷他，"保存體力！"
    後山蛇窟是個半天然的山洞，入口處盤踞著無數毒蛇。奇怪的是，這些蛇見到三人竟紛紛避讓，讓出一條路來。
    洞內堆滿白骨。胡八一很快找到那具戴著老式手表的骸骨——陳教授的弟弟。骸骨手中果然攥著麵銅鏡，鏡麵已經氧化發黑。
    大金牙剛要拿起銅鏡，骸骨突然"哢"地坐起，白骨手指死死扣住他的手腕！王胖子眼疾手快，用工兵鏟劈斷臂骨，才救下大金牙。
    "這鏡子..."胡八一擦去銅鏡上的積塵，露出背麵刻著的星圖，"是北鬥七..."
    洞外突然地動山搖。無數碎石從洞口滾落，將出路堵死。更可怕的是，那些毒蛇開始發狂，互相撕咬起來，蛇血濺在石壁上竟腐蝕出一個個小坑。
    "蛇血有毒！"大金牙脫下外套撲打，"快找別的出口！"
    胡八一借著銅鏡的反光觀察洞壁。鏡中顯現出肉眼看不見的熒光符號，指向洞窟深處。三人循著標記前進，最終被一堵石牆擋住。
    銅鏡照向石牆，牆麵上浮現出門的輪廓。王胖子突然按住額頭："我...我知道怎麽開..."他咬破手指，在牆上畫了個古怪的符號。
    石門轟然開啟，露出條向上的階梯。階梯盡頭是口古井——正是他們今早離開的那口！
    "這是...空間折疊？"大金牙目瞪口呆。
    胡八一研究銅鏡背麵的銘文：""陰陽鏡，照虛實"...我們可能一直在幻境中！"
    三人爬出井口，外麵已是黃昏。井邊站著九個戴銀麵具的人，每人手裏拿著截斷裂的鎖鏈。見三人出來，他們齊刷刷摘下麵具——全是陳教授的臉！
    "六十年的輪回..."九個陳教授同時開口，"該你們接鎖鏈了..."
    王胖子突然抱頭慘叫。他的額頭血洞中，那兩片鱗片正在發光。胡八一當機立斷，用銅鏡照向王胖子。鏡中映出的不是人形，而是一條盤踞的小蛇！
    "燭陰在他體內種了"蛇種"！"胡八一恍然大悟，"這是要借體重生！"
    九個陳教授同時撲來。胡八一掄起工兵鏟格擋，卻見他們穿過鏟子，如幻影般消失了。銅鏡"啪"地裂開條縫，鏡中的井水開始沸騰。
    真正的危機來自井下。鎖鏈斷裂聲接連響起，水麵浮現出巨大的漩渦。胡八一知道，屍王要提前蘇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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