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鏡的裂縫中滲出黑血，滴在胡八一手上，灼出一個個紅點。井水已經沸騰到井沿，蒸騰的霧氣裏浮現出無數張人臉，每張都是王胖子的模樣。
    "老胡...鏡子裏有東西..."王胖子聲音嘶啞，額頭血洞裏的鱗片高頻振動著。
    胡八一將銅鏡轉向自己。裂縫中的黑暗深處，有雙眼睛正與他對視——那是年輕時的胡國華！鏡中的祖父嘴唇開合，似乎在說什麽，但聲音被井水的轟鳴淹沒。
    大金牙突然指著井口："胡爺！水變色了！"
    墨綠的井水正在變紅，像是摻入了鮮血。水麵浮起九個青銅匣子，每個都刻著九條龍，與胡八一手中的一模一樣。最駭人的是，這些匣子正在有規律地脈動，如同活物的心髒。
    "是心匣..."王胖子突然說，他的聲音裏混著某種嘶嘶的雜音，"當年九個人的心...都在裏麵..."
    胡八一想起陳教授胸口的洞。難道六十年前，祖父他們真的把心髒挖出來封印在這些匣子裏？他低頭看向手中的匣子，內層似乎還有夾層。
    銅鏡又裂開一道縫。這次映出的是個陌生場景：九根青銅柱圍成圓圈，中央是口水晶棺，棺中躺著個穿明代官服的人——正是那個無頭屍王！但與之前不同的是，這具屍體是完整的，脖頸上頂著顆栩栩如生的頭顱。
    "那才是屍王真身..."胡八一恍然大悟，"我們見到的無頭屍將隻是分身！"
    水麵突然炸開。九個青銅匣子飛向不同方向，其中一個直奔胡八一而來。他本能地伸手去接，匣子卻在接觸他手掌的瞬間融化了，變成灘血水滲入皮膚。
    "啊！"胡八一痛呼一聲。他的掌心浮現出個複雜的血色紋路——九條龍纏著一顆心。更詭異的是，他能感覺到胸腔裏有第二個心跳！
    王胖子突然跪地嘔吐，吐出的不是食物，而是幾十片細小的黑色鱗片。每片鱗落地都發出金屬般的脆響，然後詭異地滑向井口。
    "它在召喚自己的鱗..."大金牙聲音發顫，"胡爺，咱們得..."
    話未說完，井中伸出條巨大的觸須，表麵布滿吸盤。觸須卷住王胖子的腰，將他往井裏拖。胡八一撲上去拽住王胖子的手，卻被一起帶向井口。
    千鈞一發之際，大金牙將工兵鏟卡進井沿的石縫。觸須吃痛鬆開王胖子，縮回井中。水麵恢複平靜，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這不是普通的井..."胡八一喘著粗氣，"是燭陰的嘴！"
    銅鏡突然變得滾燙。胡八一忍著灼痛看向鏡麵，裏麵的景象又變了：祖父胡國華站在九根青銅柱中間，正將什麽東西塞進中央的水晶棺。隨著鏡麵轉動，胡八一終於看清——那是顆跳動的心髒！
    "我明白了！"胡八一猛地站起，"祖父他們不是被燭陰吞噬...是自願把心髒封印在棺中，用來鎮壓屍王真身！"
    王胖子虛弱地指向銅鏡："鏡子裏...有條路..."
    確實，鏡中景象的邊緣，有條隱蔽的小徑通向青銅柱後方。胡八一仔細記下路線，突然發現鏡中的祖父轉頭看向自己，做了個"跟我來"的手勢。
    "井下有通道。"胡八一收起銅鏡，"但要避開燭陰的感知，我們需要..."
    大金牙從包裏掏出個小布袋："陳教授給的，說是"隱息粉"。"
    粉末呈詭異的藍色，聞著有股腥臭味。三人將粉末撒在身上，皮膚立刻蒙上層淡青色的光暈。胡八一試著呼吸，發現竟然不需要換氣，仿佛粉末暫時停止了肺部活動。
    "走！"胡八一率先攀下井壁。出乎意料的是，井壁出奇的幹燥，鑿著便於攀爬的凹槽——明顯是人為開鑿的。
    下到三十米處，井壁上出現個隱蔽的洞口。胡八一鑽進去，發現是條傾斜向下的甬道，牆壁上嵌著發光的綠色礦石，照得人臉慘綠。
    "這些石頭..."大金牙摸了下，手指立刻被灼傷，"有輻射！"
    甬道盡頭是個巨大的溶洞。九根青銅柱按九宮格排列，中央是口透明的水晶棺，棺中躺著完整的屍王真身。與鏡中看到的不同，現實中的水晶棺已經裂開蛛網般的縫隙，棺蓋上的符咒大半脫落。
    "鎖鏈斷了七根..."王胖子指著連接青銅柱與水晶棺的鎖鏈，"最多再撐兩天..."
    胡八一走近觀察。屍王真身保存得極為完好，皮膚甚至還有彈性。最奇怪的是他的右手——隻有四根手指，與石階上的手印吻合！
    "等等..."胡八一腦中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如果石階上的手印是他的...那在我們掉下溶洞前，他就已經..."
    "出來了。"王胖子接話，聲音又變得嘶啞，"老胡，我們被誤導了。無頭屍將不是分身，是真身的"影子"..."
    大金牙突然驚呼："胡爺！棺裏有東西在動！"
    確實，屍王真身的眼皮正在輕微顫動。更可怕的是，他的胸口開始有規律地起伏——他在呼吸！胡八一這才注意到，屍王心口處有個洞，裏麵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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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心被祖父取走了..."胡八一想起鏡中景象，"所以需要九顆心鎮壓..."
    銅鏡突然自行從包裏飛出，懸在水晶棺上方。鏡麵投射出一道光束，照出棺底刻著的銘文："以九心為鎖，鎮屍王千載。若鎖斷心歸，必血洗山河。"
    "九心..."胡八一數了數斷裂的鎖鏈，"還差兩顆心沒歸位..."
    王胖子突然按住額頭："我看見了...六十年前...你祖父他們..."
    他的瞳孔變成豎瞳，聲音也變成多人混雜："...抽簽決定...胡國華抽中"活心"...其他八人當場挖心..."
    胡八一胃部一陣絞痛。所以照片上那八具無頭屍，其實是挖心而死的同伴？而祖父則帶著跳動的心活下來，成為移動的"鎖鏈"？
    銅鏡"啪"地裂成兩半。一半掉在水晶棺上，另一半懸浮空中，映出個陌生的洞窟——裏麵堆滿白骨，中央是個祭壇，壇上放著個青銅匣子。
    "是另半顆心！"大金牙指著祭壇，"胡爺，這地方我認識！是苗寨的祖祠地窖！"
    胡八一剛要細看，水晶棺突然"哢"地一聲，又裂開一道縫隙。棺中屍王的右手猛地抬起，四指張開如爪！與此同時，連接青銅柱的鎖鏈又斷了一根。
    "來不及了！"胡八一拽起兩人就跑，"先去地窖找那半顆心！"
    三人原路返回，攀上井壁。快到井口時，胡八一突然感到胸口劇痛——那個多餘的心跳正在與什麽共鳴。他扒開衣襟，看到心口皮膚下有什麽東西在蠕動！
    井口的天空呈現不自然的暗紅色。三人剛爬出來，地麵就開始劇烈震動。遠處的苗寨方向升起九道黑煙，在空中交織成龍形。
    "寨子出事了！"大金牙臉色慘白。
    胡八一摸出羅盤，指針瘋狂旋轉後指向苗寨："走！地窖在祖祠下麵！"
    三人奔向苗寨途中，王胖子突然停下，痛苦地捂住胸口："老胡...它在叫我..."他的額頭血洞完全裂開，露出裏麵發光的鱗片，"...要我回去..."
    胡八一狠心扇了他一耳光："王凱旋！醒醒！"
    王胖子渾身一顫，眼神恢複清明："我...我剛才看見井底有..."話未說完，他突然瞪大眼睛看向胡八一身後，"小心！"
    胡八一轉身，看見那個無頭屍將正飄在十米外的空中。與之前不同的是，他現在有了"頭"——由黑霧凝聚成的，依稀是王胖子的輪廓！
    "它在模仿我..."王胖子聲音發抖，"老胡...我是不是已經..."
    "別胡思亂想！"胡八一掏出黑驢蹄子，卻發現已經化成灰燼。
    屍將突然抬手，七指結印。胡八一胸口如遭雷擊，跪倒在地。那個多餘的心跳變得狂暴，像是要破胸而出。大金牙抓起把泥土撒向屍將，趁其視線被阻，拖著胡八一繼續跑。
    苗寨一片狼藉。吊腳樓大半倒塌，地上橫七豎八躺著苗民的屍體——每具都胸口洞開，心髒不翼而飛。祖祠還算完好，但門前的石雕已經被某種巨力拍碎。
    "地窖入口在神像後麵！"大金牙引路，"我以前來收古董時見過..."
    祖祠內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神像已經傾倒，露出下麵的地洞。三人剛鑽進地洞，入口就被落石封死。黑暗中，胡八一胸口的異動越來越劇烈。
    "它在指引方向..."胡八一忍著痛說，"跟著我心跳的節奏走..."
    地窖比想象的廣闊。手電筒照出成堆的白骨，中央是個青銅祭壇，壇上果然放著個青銅匣子。與之前不同的是，這個匣子被九根紅繩纏住，繩上穿著銅錢。
    "是鎮物！"大金牙專業素養上來，"看銅錢的包漿，至少是明代的！"
    胡八一剛要取匣子，祭壇突然下沉，露出個垂直的豎井。井中升起個水晶棺槨——裏麵赫然是年輕時的胡國華！他雙手交疊放在胸前，掌心裏捧著個跳動的東西。
    "祖父..."胡八一聲音哽咽。棺中的胡國華麵容安詳，仿佛隻是睡著了。但仔細觀察就能發現，他的胸口也有個洞，與陳教授一樣。
    水晶棺突然開啟。胡國華的屍體坐起，將手中之物遞給胡八一——是半顆鮮活的心髒！心髒表麵布滿符咒，正在有節奏地跳動。
    "這是...您的心？"胡八一顫抖著接過。
    屍體沒有回答，隻是指向胡八一胸口。突然，那半顆心像找到歸處般，猛地鑽入胡八一掌心！劇痛讓他跪倒在地，感覺有東西順著血管流向心髒。
    當痛苦稍減，胡八一發現自己的心跳變了——現在是雙心跳同時搏動，一快一慢。更奇怪的是，他突然能聽懂祖祠外屍將發出的嘶吼——那根本不是無意義的嚎叫，而是某種古老語言！
    "它在說..."還我心來"..."胡八一震驚地看向同伴，"屍王真身的心髒被祖父他們分成了九份封印！"
    王胖子突然按住額頭："老胡...我腦子裏多了些記憶..."他的聲音又變得不似人聲，"...當年不是鎮壓...是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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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金牙正想追問，地窖突然劇烈震動。頂部落下碎石，露出個巨大的眼睛——是燭陰的瞳孔！它正透過地層"看"著三人。
    "來不及解釋了！"胡八一抓起青銅匣子，"先回水晶棺那裏！"
    三人從地窖另一側的通道逃離。通道盡頭是地下河，河邊係著條獨木舟。胡八一剛踏上船，水中就浮起無數白影——是那些嬰靈！它們推著小船飛速前進，速度快得驚人。
    地下河最終匯入那個有九根青銅柱的溶洞。但眼前的景象讓三人魂飛魄散——水晶棺已經完全碎裂，屍王真身不知所蹤！八根鎖鏈散落一地，隻有最後一根還連著中央的青銅柱。
    "還是晚了..."大金牙癱坐在地。
    胡八一卻盯著那根完好的鎖鏈："不...還有機會！"他掏出青銅匣子，"這是第九份心髒！"
    匣子打開的瞬間，整個溶洞亮如白晝。匣中飛出團紅光，在空中凝成顆完整的心髒。胡八一感到自己胸口的雙心跳突然同步，與空中的心跳產生共鳴。
    "以血為引..."胡八一咬破手指，在空中畫了道血符，"以心為鎖！"
    心髒飛向最後一根鎖鏈，融入其中。鎖鏈立刻泛起金光，如活蛇般遊向溶洞頂部。洞頂傳來聲憤怒的嘶吼，接著是重物墜地的悶響——屍王真身從黑暗中跌落，被鎖鏈纏住脖頸拖回中央。
    水晶棺的碎片自動飛回，重新組合成完整的棺槨。屍王在裏麵瘋狂掙紮，但鎖鏈上的符咒一個接一個亮起，最終將他重新封印。
    胡八一長舒一口氣，突然感到極度疲憊。他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那裏的皮膚上浮現出九條龍紋——與祖父照片上的一模一樣。
    王胖子突然指著胡八一的額頭："老胡...你頭上..."
    胡八一摸到兩個微小的凸起，不痛不癢，但堅硬如角。大金牙倒吸一口涼氣："胡爺...你該不會..."
    溶洞突然開始崩塌。三人逃向出口，背後傳來燭陰不甘的嘶吼。胡八一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隱約看到祖父的身影站在九根青銅柱之間，對他微微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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