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宮的晨鍾敲過三響，胡八一站在奉先殿後的古柏前。這棵三人合抱的千年古柏枝幹扭曲如龍，樹皮上布滿眼睛狀的疤痕。昨夜王胖子左眼掉落的"琥珀淚"此刻正嵌在樹幹裂縫裏，散發著微弱的黃光。
    "三爺，你確定這樹能通黃泉？"胡八一用鎮魂劍斷刃輕敲樹皮，發出空洞的回響。
    黃三爺的銅眼珠在晨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錯不了。當年阿保山把八百戰俘釘死在這樹上養陰兵，樹根早喝飽了人血。"他尾巴不安地掃著地麵，"您朋友的眼珠子含著黃仙姑的分魂，正好當路引。"
    胡八一湊近觀察琥珀淚。淚珠內部確實有個微縮的黃仙姑身影，但奇怪的是，她不再穿紅嫁衣，而是換上了素白麻衣，雙手合十如祈禱狀。
    "她怎麽變樣了？"
    黃三爺突然炸毛："不好！這是"喪服相"，說明黃仙姑本體遇到大麻煩！"他爪子扒開樹根處的浮土，露出塊刻滿符文的青磚，"得趕緊走陰，再晚您朋友就..."
    話音未落，琥珀淚突然融化，黃綠色液體滲入樹幹。古柏劇烈搖晃，樹皮上的"眼睛"一個接一個睜開，流出黑紅色樹液。空氣中頓時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
    "退後！"胡八一拽著黃三爺疾退三步。他們剛才站立的地方竄出十幾根血紅樹根，如觸手般在空中舞動。最粗的那根頂端裂開，露出張人臉——赫然是大金牙！
    "老金！"胡八一剛要上前，人臉突然扭曲變形，發出非人的尖嘯："胡爺...井下...有座城..."
    樹根猛地縮回地下，帶起一陣腥風。古柏主幹從中裂開，露出個黑黝黝的樹洞。洞壁布滿血管狀的紅色紋路，正有規律地搏動著，像是某種巨大生物的咽喉。
    "黃泉喉..."黃三爺的胡須顫抖，"活人進去九死一生..."
    胡八一已經綁好繩索："一炷香時間，拉我回來。"他將鎮魂劍斷刃咬在口中，縱身躍入樹洞。
    下墜的過程仿佛穿越粘稠的血漿。當雙腳終於觸到實地時，胡八一發現自己站在條昏暗的街道上。兩側是清一色的灰瓦平房，每戶門前都掛著白燈籠，燈籠上寫著"奠"字。
    "陰市？"胡八一皺眉。這與他想象的黃泉路截然不同。更奇怪的是，街上"行人"來來往往，有穿長衫的，有穿中山裝的，甚至還有幾個穿現代服裝的，全都麵色青白，腳不沾地。
    "新來的？"一個穿壽衣的老頭飄過來，"陽壽未盡的話，往東走三裏有個還陽井..."
    胡八一突然發現老頭後頸插著根銅釘，釘帽上刻著"保山"二字！他裝作不經意地問："老人家，見過一個鑲金牙的胖子嗎？"
    老頭詭異地笑了："你說"金鑰"啊？在城主府當差呢！"他指向街道盡頭的一座遼代風格建築，"不過勸你別去，這兩天城主正..."
    話沒說完，遠處突然傳來沉悶的鼓聲。所有"行人"瞬間靜止，齊刷刷轉向鼓聲方向。胡八一趁機溜進一條小巷，卻發現巷子盡頭站著個熟悉的身影——王胖子！
    "胖子！"胡八一剛喊出口就察覺不對。那個"王胖子"穿著遼代差役服飾，脖子上的四個牙印變成了黑色紋身，正機械地往一輛木車上搬箱子。箱縫裏滲出黃綠色的液體，與琥珀淚一模一樣。
    胡八一悄悄靠近，突然發現木車後麵還蹲著個人——真正的大金牙！他鎖骨處的梅花疤亮著微光，正用半枚銅錢撬箱子。
    "老金！"
    大金牙猛回頭，金牙已經變成了青銅質地："胡爺？！"他壓低聲音，"快走！這些箱子裏裝的是..."
    鼓聲驟停，一陣刺耳的銅鑼聲響起。"王胖子"和其餘差役突然放下活計，齊刷刷脫衣服。更駭人的是，他們脫下人皮後露出的全是骷髏，每具骨架的胸腔裏都跳動著團黑霧！
    "陰兵現形！"大金牙拽著胡八一躲到車底，"子時到了！"
    骷髏差役們打開箱子，取出裏麵的黃綠色液體往身上抹。凡是被液體沾到的骨頭，立刻長出新鮮的血肉。短短幾分鍾，幾十個"活人"就出現在街上，有說有笑地往城主府走去。
    "他們在...借屍還陽？"胡八一震驚道。
    大金牙搖頭："是"養屍水"，用黃仙姑的血淚和活人精氣調的。"他亮出半枚銅錢，"我混進來三天了，發現阿保山根本不是..."
    一聲尖嘯突然打斷談話。胡八一懷裏的琥珀淚殘渣劇烈發燙，飄出縷青煙組成箭頭，直指城主府後院。與此同時，他掌心的梅花烙傳來劇痛，眼前閃過畫麵：一個穿白麻衣的女人被鐵鏈鎖在井邊，正是黃仙姑！
    "她在求救！"胡八一站起身，"得去後院！"
    大金牙剛要阻攔，地麵突然震動。街道盡頭的城主府大門洞開，八個骷髏抬著頂猩紅轎子飄出來。轎簾被陰風吹起，露出裏麵端坐的"城主"——是個穿遼代文官服飾的幹屍，臉上戴著青銅麵具，麵具眉心刻著"保山"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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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保山？"胡八一握緊鎮魂劍。但劍身上的女真符文毫無反應，說明轎中人並非真正的...
    "是替身！"大金牙突然想起什麽，"胡爺，您記得奉先殿那口黑晶井嗎？井下可能才是..."
    話未說完，轎中的"城主"突然轉向他們藏身處。麵具下的眼窩亮起兩點紅光："有...生人..."
    胡八一當機立斷，一劍劈向身旁的牆壁。鎮魂劍雖然殘缺，但女真符文接觸到陰間的建築立刻爆出金光，炸開條通道。兩人剛衝進隔壁院子，就聽見身後傳來骷髏兵集結的鏗鏘聲。
    "這邊！"大金牙帶路穿過幾間荒廢的屋子，"我發現條暗道通後院。"
    當他們鑽出灶台下的暗道時，眼前的景象讓胡八一呼吸停滯——後院中央是口青銅井，井沿上纏著九條鎖鏈，每條鎖鏈都捆著個穿白麻衣的魂魄。而井邊跪著的，正是被鐵鏈鎖住的黃仙姑！
    "那是..."胡八一數了數，"九個守門人？"
    大金牙點頭："從遼代到您祖父，曆代守門人的魂魄都被困在這兒。"他指著井沿上最新的一條鎖鏈，"看，那根還空著..."
    鎖鏈上赫然刻著"胡八一"三個字！
    黃仙姑突然抬頭，素白的麻衣無風自動。她的臉不再美豔，而是布滿皺紋，像個普通老嫗："守門人...終於來了..."聲音虛弱卻清澈，"阿保山騙了所有人...他根本不是..."
    井水突然沸騰，九條鎖鏈嘩啦作響。一個陰森的聲音從井底傳來："閉嘴！賤人！"
    粗大的骨手伸出井口，抓向黃仙姑。胡八一飛身上前，鎮魂劍砍在骨手上，卻隻迸出幾顆火星。骨手吃痛縮回，井水卻沸騰得更厲害了，隱約可見更多骨手在深處遊動。
    "沒用的..."黃仙姑苦笑，"鎮魂劍缺了最關鍵的女真符文..."她突然劇烈咳嗽，吐出口黑血，"但你可以...救我..."
    胡八一愣住："救你？"
    "我活著...阿保山就不能完全控製陰兵..."黃仙姑扯開麻衣領口，露出心口處的金色釘子，"拔了它...我能暫時壓製井裏的東西...帶你朋友走..."
    大金牙突然拽胡八一衣袖："胡爺！看井水！"
    水麵映出的不是倒影，而是個駭人場景——真正的阿保山是具泡得腫脹的巨人屍，被九根金色長釘釘在井底。每根釘子都連著條鎖鏈，而鎖鏈另一端...捆著個穿紅嫁衣的黃仙姑！
    "兩個黃仙姑？"胡八一徹底糊塗了。
    地上的黃仙姑劇烈掙紮："井裏那個...是阿保山用我血肉造的...傀儡！"她突然吐血，"快決定...轎子到了！"
    院門被暴力撞開，骷髏兵潮水般湧入。轎中的"城主"緩緩走出，摘下麵具露出幹枯的臉——麵具下竟然還有張青銅麵具！這張麵具眉心刻的不再是"保山"，而是"副將"二字！
    "原來如此！"胡八一恍然大悟，"真正的阿保山在井底，外麵的都是副將！"
    "聰明..."轎中人聲音突然變得年輕，"但晚了..."他抬手一揮，大金牙突然抱住頭慘叫，鎖骨處的梅花疤滲出黑血——那裏麵藏著副將下的控製符！
    胡八一陷入兩難：救黃仙姑可能放出井底怪物，不救則大金牙必死無疑。就在此時，懷裏的琥珀淚殘渣突然飛向王胖子的魂魄，融入其中。原本呆滯的魂魄突然睜眼，發出王胖子的聲音：
    "老胡...拔釘！井底有..."
    骷髏兵已經衝到眼前。胡八一咬牙撲向黃仙姑，握住她心口的金釘："忍著點！"
    金釘拔出的刹那，黃仙姑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她的身體迅速衰老，最終變成個幹癟的老太太。但與此同時，九條鎖鏈同時斷裂，九個守門人魂魄解脫束縛！
    井水炸開，真正的阿保山開始蘇醒。黃仙姑卻笑了，枯爪抓住胡八一的手："現在...砍斷...鎖鏈..."
    她指的是井沿上那條刻著"胡八一"的空鎖鏈！胡八一恍然大悟，揮劍猛砍。鎖鏈斷裂的瞬間，井底傳來阿保山憤怒的咆哮，所有骷髏兵同時散架！
    "走！"黃仙姑用最後力氣推開通往陽間的光門，"帶著...朋友們..."
    胡八一扛起大金牙，拽著王胖子的魂魄衝向光門。最後一瞥中，他看到黃仙姑撲向井口，與衝出來的阿保山同歸於盡...
    回到陽間，胡八一在古柏前劇烈咳嗽，吐出的全是黑水。黃三爺驚喜地發現，樹洞裏還飄出兩縷殘魂——是大金牙和王胖子的！
    "成了？"黃三爺幫胡八一順氣。
    胡八一看向掌心，梅花烙已經變成暗金色："才剛開始...阿保山沒死透..."他想起井底看到的景象，"我們需要去趟東北...找女真族的薩滿。"
    "為啥？"
    "因為..."胡八一擦去嘴角黑血，"鎮魂劍缺的最後一個符文，是女真皇族的血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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