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京城詭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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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冬天來得又急又猛。從陝西回來後的第三個月,第一場雪就覆蓋了整個城市。我坐在潘家園"聚寶軒"的櫃台後麵,看著窗外飄落的雪花,手裏摩挲著一枚新得的青銅錢——這是大金牙生前最喜歡的"大觀通寶",我從他老娘的箱子裏討來留作紀念的。
"胡爺,您看這物件..."店主老趙搓著手,欲言又止地指著櫃台上的一麵銅鏡。
我收回思緒,拿起銅鏡細看。鏡麵已經氧化得模糊不清,但背麵雕刻的紋路卻很特別——是一幅山水圖,中央有個醒目的山洞圖案,與龍嶺迷窟的入口有幾分相似。
"哪來的?"我裝作不經意地問。
"陝西那邊,一個老農送來的。"老趙壓低聲音,"說是從塌陷的山洞裏撿的。"
我心頭一跳,但麵上不顯:"多少錢?"
"胡爺要是喜歡,這個數..."老趙比了個手勢。
我剛要還價,店門突然被推開,冷風夾著雪花卷入室內。一個穿著黑色呢子大衣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他戴著金絲眼鏡,麵容儒雅,手裏拄著一根烏木手杖,杖頭雕刻著一隻栩栩如生的眼睛。
"請問,是胡八一先生嗎?"他的聲音溫和有禮,卻讓我莫名感到一陣寒意。
"我是。"我放下銅鏡,暗自戒備。
男人從口袋掏出一張燙金名片遞給我:"陳長青,考古研究所特別顧問。冒昧打擾,是想請教您一些關於龍嶺迷窟的事情。"
我的手指僵住了。龍嶺之行後,我和王胖子對外的說法隻是普通的考古探險,大金牙意外遇難,胡莉楊下落不明。官方記錄上,這隻是一起不幸的事故。知道真相的人少之又少。
"您認錯人了。"我把名片推回去,"我隻是個倒騰古玩的。"
陳長青微微一笑,從公文包裏取出一張照片放在櫃台上:"胡先生,認識這個嗎?"
照片上是一塊青銅殘片,上麵刻著半個眼睛圖案,瞳孔處鑲嵌著紅色物質——與胡莉楊那顆血玉珠一模一樣!
"這是什麽?"我強作鎮定地問。
"龍嶺迷窟出土的文物,上個月在陝西文物局的倉庫裏突然出現的。"陳長青推了推眼鏡,"更奇怪的是,倉庫記錄顯示,這件文物二十年前就已經登記在冊了。"
我後背滲出一層冷汗。二十年前,正是胡莉楊父親那支考古隊進入迷窟的時間。
"陳先生,我對這些沒興趣。"我站起身準備送客。
陳長青不慌不忙地又取出一張照片:"那這個呢?"
照片上是一個年輕女子的背影,她站在某個山洞入口處,長發及肩,左肩衣服上隱約可見一個紅色斑點——像是淚痣。
我的心髒幾乎停跳:"胡莉楊?"
"看來胡先生確實認識。"陳長青收起照片,"這張照片是三天前在龍嶺附近拍的。胡小姐似乎還活著,而且...回到了迷窟。"
雪越下越大。我坐在王府井附近的一家茶館包廂裏,對麵是氣定神閑的陳長青。銅火鍋咕嘟咕嘟冒著熱氣,卻驅散不了我骨子裏的寒意。
"胡先生不必緊張。"陳長青給我倒了杯熱茶,"我不是官方的人,隻是個對神秘現象感興趣的學者。"
"你到底想要什麽?"我直接問道。
陳長青從手杖頂端取下那個眼睛雕飾,放在桌上:"認識這個嗎?"
我仔細一看,那根本不是普通裝飾,而是一塊古老的玉璧,上麵刻著星圖——與胡莉楊當初給我的那塊幾乎一模一樣,隻是完整無缺。
"這是..."
"星引,摸金校尉尋找大墓的指引之物。"陳長青輕聲道,"胡先生的那塊應該已經毀在迷窟裏了吧?"
我猛地站起身:"你是誰?"
"一個朋友。"陳長青示意我坐下,"胡先生,您以為龍嶺迷窟的事情結束了嗎?不,它才剛剛開始。"
他從公文包裏取出一疊文件,最上麵是一張泛黃的老照片,上麵是十幾個穿著民國服飾的人站在某個山洞前,其中一人格外醒目——他手裏拿著一麵銅鏡,與今天老趙店裏的那麵一模一樣。
"1923年,陝西鳳翔。"陳長青指著照片,"第一支有記錄的探險隊進入龍嶺迷窟,隻有一個人活著出來,帶回了這麵銅鏡和一塊血玉。"
我翻看下麵的文件,全是不同時期的探險記錄:1937年日軍勘探隊、1952年地質考察隊、1976年考古隊...最後一頁是胡莉楊父親那支隊伍的名單,時間是1999年。
"每隔二十三年,就有人進入迷窟。"陳長青的聲音低沉下來,"而且總是在冬至前後。"
我心頭一震。算算時間,從胡莉楊父親那支隊伍到現在,正好二十三年。
"你想說什麽?"
"門又要開了。"陳長青直視我的眼睛,"胡小姐回去不是偶然,她是被召喚的。而您,胡先生,您胸前的摸金符雖然留在了門裏,但您與門的聯係並沒有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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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自覺地摸向胸口,那裏空蕩蕩的。自從龍嶺回來後,我時常做同一個夢——夢見自己站在青銅門前,門上的摸金符微微發光,而門縫裏滲出絲絲黑霧...
"陳先生,恕我直言。"我放下茶杯,"如果你是想組織人去龍嶺"探險",我沒興趣。"
陳長青搖搖頭:"恰恰相反,我是來警告您的。門一旦開啟,第一個被找上的就是曾經封印過它的人——您,胡先生。"
他遞給我一張火車票:"明天下午三點,開往西安。如果您改變主意,可以來找我。如果不去..."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也請您離開北京一段時間。"
離開茶館時,雪已經停了,但寒意更甚。我站在路邊等出租車,突然感到一陣刺骨的冷風從背後襲來,同時耳邊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胡...八...一..."
我猛地回頭,街上空無一人,隻有一串奇怪的腳印在雪地上延伸——那腳印細長扭曲,像是某種多趾生物留下的,而且沒有來路,仿佛憑空出現在我身後。
王胖子聽了我的講述後,在屋裏來回踱步,像隻困獸。
"這姓陳的肯定有問題!"他咬牙切齒地說,"什麽二十三年一個周期,什麽門又要開了,嚇唬誰呢!"
我坐在窗邊,手裏把玩著那枚"大觀通寶":"但他有星引,還知道摸金符的事..."
"老胡!"王胖子突然停下腳步,"你該不會真想去吧?大金牙的仇還沒報夠嗎?胡莉楊...胡莉楊說不定已經..."
他沒有說下去。我們都清楚,在那樣的環境下,胡莉楊生還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那張照片又怎麽解釋?那個背影確實像極了她。
"胖子,你還記得我們逃出迷窟時的情形嗎?"我突然問道。
"當然記得!你抱著胡莉楊的...的遺體衝出來,然後就暈過去了。"
我搖搖頭:"不,我是說更早之前。胡莉楊跳進門裏之前,她說了什麽?"
王胖子皺眉回憶:"她說...她把心口的血玉放進去了?"
"對,但還有一句——"門還是開了,因為...""我盯著王胖子,"她沒說完,但我覺得她想說的是"因為不夠"。"
"什麽不夠?"
"血玉不夠。"我站起身,從書架上取下一本筆記,這是我從龍嶺回來後整理的,"你看,胡莉楊父親當年找到了十一顆血玉,我們見到門上已經有十一顆嵌著,胡莉楊的是第十二顆。按理說十二顆齊了,門應該被封住才對,但它反而開了。"
王胖子一臉茫然:"所以呢?"
"所以血玉不是用來封門的,而是開門的鑰匙!"我翻到筆記的某一頁,"胡莉楊可能發現了這點,才跳進門裏,用某種方法從內部封印了門。"
王胖子倒吸一口冷氣:"你是說...她把自己當成了封印的一部分?"
我沒有回答,因為胸口的舊傷突然劇痛起來——那是被變異村長抓傷的地方,早已愈合,此刻卻像被火燒一樣疼。我扯開衣領,驚恐地發現原本已經消失的黑色血管紋路又出現了,正從傷疤處向四周蔓延。
"老胡!你的傷!"王胖子驚呼。
我衝到鏡子前,看到更可怕的一幕——我的瞳孔正在變黑,就像那些被附身的村民一樣!
"鏡子...遮住鏡子!"我嘶吼道。
王胖子手忙腳亂地用床單蓋住穿衣鏡,然後扶我坐下:"老胡,這到底怎麽回事?"
"陳長青說得對..."我喘著粗氣,"門和我之間的聯係沒斷...它在召喚我..."
疼痛持續了約莫十分鍾才慢慢消退,但那些黑色紋路依然清晰可見。王胖子翻箱倒櫃找出當初剩下的"陽魂丹",我服下後感覺稍好一些,但心底的不安卻越來越強烈。
"胖子,幫我個忙。"我下定決心,"去查查這個陳長青的底細。"
王胖子點點頭:"你打算去見他?"
"不,我要先去找另一個人。"我翻開電話本,"還記得老周說的"聖女"傳說嗎?胡莉楊背上的那些眼睛圖案,村裏人說是"背眼聖女"的標記。我想知道這個傳說的源頭。"
電話接通後,我聯係了陝西當地的一個朋友,委托他查訪"背眼聖女"的民間傳說。掛斷電話後,我和王胖子決定分頭行動——他去調查陳長青,我去拜訪一位研究古代巫術的老教授。
臨出門前,王胖子突然叫住我:"老胡,如果...我是說如果,胡莉楊真的還活著..."
"那她就不是原來的胡莉楊了。"我打斷他,"門裏的東西會模仿它見過的人形,但本質已經變了。"
王胖子欲言又止,最終隻是重重地歎了口氣。
北大曆史係的季教授是研究商周巫術的權威,也是我師父的舊友。他的辦公室堆滿了古籍和文物,幾乎無處下腳。
"小胡啊,好久不見。"季教授推了推老花鏡,"聽說你去陝西倒鬥...呃,考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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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苦笑一下,沒有糾正他的口誤:"季老,我想請教您關於"活人祭"的事。"
老教授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喲,這可是冷門學問。怎麽突然對這個感興趣了?"
我編了個研究民間傳說的理由,然後描述了一些龍嶺迷窟裏見到的符號和布局,當然隱去了具體地點和時間。
季教授越聽表情越嚴肅,最後幹脆鎖上了辦公室的門:"小胡,你遇到的不是普通"活人祭",而是"飼門"儀式。"
"飼門?"
老教授從書櫃深處取出一卷竹簡複製品:"這是西周早期的占卜記錄,記載了一種特殊祭祀——用十二個特殊命格之人的心頭血煉製血玉,用來喂養"門"後的某種存在。"
我後背一陣發涼:"門後是什麽?"
"記錄語焉不詳,隻說是"古神之裔"。"季教授指著竹簡上的一段文字,"這種祭祀每隔二十三年就要進行一次,否則"門"就會打開,裏麵的東西會出來覓食。"
二十三年的周期!和陳長青說的一模一樣!
"怎麽才能永久封住門?"我急切地問。
季教授搖搖頭:"記載上說,除非用"鑰匙"從內部反鎖。但什麽是"鑰匙",怎麽反鎖,都沒說清楚。"
他忽然壓低聲音:"小胡,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去過這種地方?"
我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季教授長歎一聲,從抽屜裏取出一個小木盒遞給我:"你師父當年留給我的,說如果有一天你問起"飼門"的事,就交給你。"
我打開木盒,裏麵是一塊青銅殘片,上麵刻著半個符號——像是某種動物的爪子。
"這是..."
"你師父說,這是"守門人"的標記。"季教授神色凝重,"他讓我轉告你一句話——"眼不為目,玉不為石,門不為界"。"
我反複咀嚼著這句謎語般的話,突然想到胡莉楊背上的那些眼睛圖案,以及她胸前的血玉珠...
離開北大時,天已經黑了。我站在公交站台等車,忽然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從背後襲來。轉頭看去,馬路對麵的路燈下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長發及肩,左眼角一顆淚痣,正是胡莉楊!
她穿著我們初次見麵時那件米色風衣,靜靜地望著我,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微笑。我想衝過去,但一輛卡車呼嘯而過,等車流過去後,對麵已經空無一人。
手機突然響起,是王胖子:"老胡!查到了!那個陳長青根本不是考古所的!他的真實身份是——"
通話突然中斷,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刺耳的電流雜音,雜音中隱約能聽出一個聲音在呼喚我的名字:"胡...八...一..."
我立刻攔了輛出租車趕往王胖子家。路上,我反複回想剛才看到的"胡莉楊",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她的風衣太幹淨了,就像新的一樣。而真正的胡莉楊那件風衣,早在迷窟裏就被血和泥漿浸透了...
王胖子的公寓門虛掩著,我推門進去,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麵而來。客廳裏一片狼藉,茶幾翻倒,牆上濺滿了血跡,地上散落著文件和照片。
"胖子!"我大喊一聲,衝進臥室。
王胖子倒在床邊,額頭一道傷口還在滲血,但呼吸尚存。我連忙扶他起來,他虛弱地睜開眼睛:"老胡...快跑...他們不是人..."
"誰幹的?陳長青?"
王胖子搖搖頭,艱難地指向散落在地上的照片。我撿起一看,是幾張監控截圖,上麵清晰地顯示陳長青和一個女子走在一起——那女子穿著米色風衣,左眼角一顆淚痣,正是胡莉楊!
"這不可能..."我喃喃道。
"他們...昨晚拍的..."王胖子掙紮著坐起來,"陳長青二十年前...就該死了...他是...胡莉楊父親那支隊伍的...唯一幸存者..."
我如遭雷擊。如果陳長青是二十年前那支隊伍的成員,現在至少該有五十多歲了,但今天見到的他看起來不過四十出頭!
"他還帶了...這個..."王胖子從口袋裏掏出一塊碎布,上麵用血寫著幾個字:"門需要新的守門人"。
我幫王胖子簡單包紮了傷口,然後收拾散落的文件。其中一張照片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一支考古隊的合影,背景是龍嶺,隊伍最邊上站著一個年輕男子,手裏拿著一根烏木手杖,杖頭雕刻著眼睛圖案。
照片背麵寫著日期:1999年12月,以及一行小字:"陳長青、胡雲軒考古隊留念"。
胡雲軒——胡莉楊的父親!
"胖子,我們必須離開北京。"我迅速做出決定,"陳長青和那個"胡莉楊"明顯是在引我們去龍嶺。"
"為什麽?"王胖子虛弱地問。
"因為..."我摸向胸口的黑色紋路,"門需要新的守門人,而我已經被標記了。"
就在這時,樓道裏傳來腳步聲,緩慢而有節奏,伴隨著手杖敲擊地麵的"篤篤"聲。我和王胖子對視一眼,同時屏住了呼吸。
腳步聲在我們門前停下,接著是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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