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溫玉還是沒能穿著下人的衣服去詩會。
    秦明雪先是去他所結識的一個品性還不錯的人去的，叫林揚。
    林揚在戶部做事，官位並不大，但是人緣很不錯，也帶著秦明雪結識了不少文才與人品都不錯的人。
    見秦明雪帶著溫玉要同赴詩會，林揚並沒有什麽反應，因為他也是見過溫玉的。
    他覺得溫玉性子沉靜，不驕不躁，偶爾他提幾個問題還能夠答得上來，有時候說出的觀點還能夠令他都感到讚歎，無論詩才與否，都是有資格去參加傅家舉辦的詩會的。
    就是不常見人，不然經常見到兩個長得如仙人一般的人站在一起，林揚覺得這整個世界都美好了。
    三人坐著林家的馬車，很快便到了流雲齋。
    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是巳時末了，真正的詩會在下午舉辦，但此時的流雲齋內人並不少。
    大量文人騷客在此聚集，有衣冠楚楚的，也有身著布衣的。
    京城中不少人認識林揚，他一進去，就有幾人上前與他寒暄。
    秦明雪與溫玉都安靜地跟在林揚身後。
    “你們都去玩吧，有事再找我。”
    林揚跟著同僚離去，留下秦明雪二人在此閑逛。
    流雲齋內一步一景，院內諸多文人常走幾步就停下來賞景，偶爾口中還念念有詞，如果有同伴的還會爭論詩中哪個字用的好不好。
    就算天冷，心中的激動與豪情也驅散了這幾分冷意。
    兩人因為都有一副好相貌，在精心設計的流雲齋內隨處停下都是一景，因此也有許多文人想要上前結交。
    在知曉了他就是京中許多先生口中所提到的“樣貌品性俱佳”的秦明雪，態度更熱忱了。
    秦明雪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居然已經這麽有名。
    “秦兄，這位是？”有人提到了同樣氣度不凡的溫玉。
    溫玉“靦腆”地笑了笑，“我是與兄長來見世麵的。”
    “嘖嘖嘖，秦公子生的一副好相貌，連兄弟都是如此。”有人讚歎道。
    “可是我觀二人長相並無任何相似之處，難道是結拜的兄弟？”
    溫玉笑道：“我幼時流浪，被兄長救下，兄長教我讀書寫字，雖然無血緣關係，但也早已如親人一般。”
    隨後他又不好意思道：“隻是我在讀書方麵比不過兄長就是了。”
    “明雪真乃善人也。”
    “各人各有所長，隻是溫兄弟不曾發覺罷了。”
    “溫小兄弟也不必灰心，人總有開竅的時候。”
    ……
    與他們一同說話的都是些布衣書生，這些人要麽是真心實意想要結交的，要麽是想要奉承的。
    秦明雪應對自如。溫玉在被提了一嘴之後，繼續當個透明人。
    院中氛圍總體還算和諧，但總有些煞風景的人。
    “秦小少爺，您來這酸文人紮堆的地方做什麽？”
    “自然是來增長些見識了。”
    溫玉眼神微動。
    秦明雪握緊垂在身側的拳頭。
    “長見識還用來這？別被這些酸文人沾上了身上的酸味兒，如果你與我爹一樣，那我們的兄弟情也到此為止了。”
    聽見了這話的一些書生文人麵色難看，但介於秦自在的身份地位，大多都選擇忍氣吞聲。
    還有的一些有身份的對秦自在等人嗤之以鼻，根本不屑搭理。
    詩會並未限製世家子弟不能來，秦明雪在京中的名氣秦自在已經聽說了一部分，聽說了傅家要舉辦詩會，料到秦明雪會去，秦自在也打算來湊個熱鬧。
    順便見見這位青史留名，在現代課本上折磨他的名人到底是什麽樣。
    他見過秦明雪的畫像，但是他真正見到秦明雪的那一刻，心中的那股深深的無力感從心底裏迸發出來。
    隻見秦明雪被一群人圍著，從容自如侃侃而談，一舉一動皆透露著其極其好的教養，待人溫和親近卻並不顯得刻意，麵容青澀，卻已隱隱可見未來他在朝堂之上如何大展身手的場景。
    有些人，是生來就要令一些人仰望的。
    那股無力感下來之後，就隻剩下深深的嫉妒，以及暢想未來自己替代了他之後，那種莫名其妙的榮譽感。
    “秦兄，你在看什麽？”
    一名紈絝弟子順著他的眼神望了過去。
    “謔，這人的氣質不錯啊，比那些酸書生看著好了不少！”
    秦自在聽了這明顯誇讚秦明雪的話，嘴裏下意識道：“誰知道他是不是裝出來的。”
    “這不一樣。”那紈絝搖了搖頭。
    “有些東西，是怎麽裝也裝不出來的。”
    秦自在心裏煩悶。
    溫玉目力絕佳，在遠處的人群之後，讀見了秦自在與那紈絝對話的唇語。
    他心下微哂，眼見日頭漸高，拉了拉秦明雪的衣袖。
    “公子，此處風大，你也站的有些久了，我們找個地方歇著吧。”
    “哎對對對，在下方才路多了暖廬，秦公子可與我一道前去歇息，順便烤烤火，再好好談談詩文！”
    “極是極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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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玉站出來笑道：“抱歉，我家公子喜靜，休息的時候喜歡一人。”
    “這……”
    眾書生麵麵相覷。
    “那好吧。不知秦公子可否告知住處，在下有心與秦公子結交，還望秦公子能夠應下。”
    秦明雪不喜有人上門。
    “我家公子體弱，需要休息了。”溫玉嘴角含笑。
    話音剛落，溫玉就拉著秦明雪離開了人群，留下一眾書生麵麵相覷。
    “看，他連住所都不願說，明擺著就是不待見他們。”
    秦自在的聲音並不小，許多離他近一些的文人書生都聽見了。
    來的人也有不少聽說秦明雪的名聲，但並不是所有人都喜歡他。
    “就是，說不定就是家中有什麽見不得光的，怕別人知道才急著離開呢。”
    “據說，秦明雪住的宅子曾經死過人，他住了那麽久，誰知道有沒有沾上了什麽髒東西。”
    “謔，居然住凶宅？這秦明雪果然有問題。”
    ……
    聽見了這些話，秦自在心中的煩悶總算好了些。
    “秦兄，你與秦明雪有仇？”
    方才與他說話的紈絝疑惑開口。
    “你不懂。”秦自在搖頭。
    “我一直有一種預感，他會搶走我的東西。”
    “什麽東西，你是秦家公子，他現在還是一無權無勢的書生，他能搶你什麽東西？”
    秦自在故作深沉地搖了搖頭，隻留下頭腦簡單的紈絝在抓耳撓腮。
    “公子，他說你會搶他的東西呢。”
    在秦自在進入流雲齋的那一刻，溫玉就吩咐依依時刻監視他。
    秦明雪疑惑他是怎麽知道的，卻也沒問。
    “他是怕我日後得勢，被秦家認回去。”秦明雪垂眼。
    “不。”溫玉搖頭。
    “是他已經把你的東西，當成他的了。”
    兩人走到一處拐角，跨過小橋，進了一處暖閣。
    此間暖閣地處偏僻，來的人較少，但流雲齋中人估計也料到有人不喜喧鬧，因此此處就算偏僻，也備著火盆。
    “嗯？”
    “一月多前，我不是說過，秦自在不是秦自在了嗎？”
    秦明雪想起來了。
    “你是說……他是來自後世？”秦明雪眼中劃過一絲匪夷所思。
    溫玉替秦明雪倒了一杯酒，並沒有說話。
    “那他又為何會盯上我？”
    秦明雪獨自消化了一會，艱難開口道。
    “可能因為你比較有名吧。”溫玉垂眼道。
    畢竟在整個文學與政治領域都留下不菲成就的，能上國家指定教材課本並家喻戶曉的人才，整個曆史長河內很少。
    更何況秦明雪順遂的那一生是真的順遂，讓後世的不少人都羨慕嫉妒的程度。
    秦自在恰好穿越到了秦明雪還未成長起來的時代，這個時代並非沒有其他青史留名的人才，隻是秦自在隻記得秦明雪這麽一個。
    “我上輩子居然會被這種人算計。”秦明雪握緊他的手。
    “後世之人被養的很單純，如果不是秦府對原本的秦自在放縱，秦自在絕對不會活過半日。
    “並且秦自在這種人，他來到這裏，心底裏會有一種天生的優越感，我們要對付他可以從這裏下手。”
    秦自在自詡來自更為先進的社會，心裏總會有一種高傲感。
    他自己又並未在現代的時候做出什麽建樹，但是對於他想要取代秦明雪這一態度，很明顯看出他是個自大的人。
    後世視角，對分析如今局勢來說是一種優勢，但是對秦自在來說，就是一把致命的刀。
    玩心眼，現代人絕對玩不過古人。
    要不是上輩子秦明雪沒什麽心眼，不然也不會落得那個下場。
    “溫公子？”
    溫玉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
    傅雲禮見到他，驚喜地上前。
    “溫公子可是讓我好找！”
    傅雲禮的語氣中帶著點抱怨。
    “在下還以為傅公子已經忘了。”
    溫玉起身，對他行了一禮。
    “我明明去了你指的那家客棧，那店裏掌櫃卻說你們已經搬走了，我問他你搬哪去了，他好像生病了一般，什麽話都說不上來。”
    溫玉：“……”他倒是沒想到茬子出現在掌櫃身上。
    “這便是你家公子吧。”
    傅雲禮注意到了秦明雪，上下打量著他。
    打量完之後，他眼中湧現出一抹讚歎。
    “果然，能教出你這樣的下人，你家公子肯定差不到哪去！”
    秦明雪知曉了他的身份之後，也站了起來對他行了一禮。
    “傅公子，久仰大名。”
    “哪裏哪裏。”傅雲禮連忙將其扶起。
    “在下隻是喜好結交，哪能與你們這些真正的讀書人作比呢？”
    傅雲禮笑道：“不過想要與我結交的那群讀書人裏，倒是極少像公子你這般的。就好像……”
    傅雲禮斟酌了一番，隨後無意間瞥到了外麵的雪。
    “就好像那雪，落了地上，也是一塵不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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