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匪！"
    李元虎的吼聲在通訊頻道裏炸響，但回答他的隻有刺耳的電流雜音。全息投影上，代表著突擊艇的光點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正在急速擴張的能量漩渦——赤淵星軌道上憑空出現了一顆藍色太陽。
    "引擎全開！立刻撤離！"李元虎一拳砸在控製台上，"所有人員固定——"
    衝擊波比預計的來得更快。
    "不屈號"像暴風雨中的樹葉般劇烈顛簸，艙壁金屬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李元虎被甩到主控台前，額頭撞在導航儀上溫熱的鮮血糊住了左眼。透過舷窗，他看到蜂群旗艦正在分崩離析，那些纏繞的機械觸須在強光中一節節汽化，而更遠處的赤淵星表麵，六邊形金屬板如同被無形之手掀起的浪濤，成片成片地剝落、碎裂。
    "能量讀數突破閾值！"雷達員的聲音帶著哭腔，"漩渦正在形成引力奇點！"
    李元虎用袖子抹了把臉上的血。全息星圖已經變成一片猩紅，代表危險的輻射帶正以恐怖的速度擴散。但比這更讓他心驚的是——在能量漩渦的中心，隱約有個微小卻穩定的生命信號。
    "他還活著。"李元虎猛地抓住工程師的肩膀，"何匪的植入體信號還在！"
    "不可能！"工程師瞪著檢測儀，"那種能量級別連蜂群的合金都能汽化，除非......"他突然僵住，"除非星核在保護他。"
    通訊頻道突然傳來一陣詭異的嗡鳴，接著是斷斷續續的人聲："......元虎......聽得見嗎......"
    那確實是何匪的聲音，但混入了某種金屬質感的回響，像是千萬個機械體在同時複述他的話。更可怕的是，隨著每個音節的吐出，飛船的能源讀數就會劇烈波動一次，仿佛聲音本身攜帶著能量。
    "你在哪？"李元虎死死攥著通訊器，"我們馬上——"
    "別過來。"何匪的語調平靜得可怕，"我現在......不太對勁。"
    全息投影突然自動切換，顯示出能量漩渦中心的畫麵——何匪懸浮在真空裏，身體被藍色能量脈絡完全包裹，那些光絲如同活物般在他皮膚下遊走。更駭人的是他的眼睛：原本黑色的瞳孔現在泛著星核的藍光，每次眨眼都有細小的數據流閃過。
    "蜂群......不隻是機械。"何匪的聲音開始變得流暢，金屬質感越來越重，"它們是被改造的守望者......最後的幸存者......"
    李元虎感到脊椎竄上一股寒意。何匪說話的腔調越來越不像人類，每個詞都帶著多重回音，仿佛有另一個意識正通過他的喉嚨發聲。
    "聽著，小子！"李元虎對著通訊器大吼，"保持清醒！我們這就——"
    "來不及了。"何匪抬起手，李元虎驚恐地發現他的指尖正在金屬化，"它們在通過星核鏈接我......看到太多......"
    畫麵劇烈晃動，何匪突然抱住頭發出非人的尖嘯。在那一瞬間，所有監測儀器同時爆表，飛船外部攝像頭捕捉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正在潰散的蜂群殘骸突然停止飄散，轉而向能量漩渦中心匯聚，如同被無形之力牽引的金屬洪流。
    "它們在重組！"首席科學家尖叫，"以何匪為核心！"
    李元虎的血液瞬間結冰。投影中，何匪的身體正在發生恐怖的變化：金屬脈絡從胸口植入體處蔓延，所過之處皮膚硬化成藍灰色裝甲；他的脊背裂開，六根機械觸須破體而出，末端閃爍著與蜂群如出一轍的武器寒光。
    最可怕的是他的表情——痛苦與冷漠交替閃現，仿佛兩個意識在爭奪這具身體的控製權。
    "殺了我......"何匪的人類意識似乎短暫占據了上風，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趁我還能......控製它......"
    李元虎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他轉向武器官："立刻鎖定能量漩渦中心！"
    "你瘋了？"首席科學家撲過來，"那是何匪！而且星核能量已經和他融合，貿然攻擊可能引發更大規模的——"
    "所以他才會下這種命令！"李元虎一把揪住科學家的衣領，"你見過蜂群怎麽改造守望者的！難道要等他變成那種怪物再來後悔？"
    通訊頻道突然響起新的聲音，這次完全是冰冷的機械音："錯誤判斷。融合體不是威脅。"
    全息投影自動切換，顯示出赤淵星地殼之下的畫麵——在蜂巢結構的最深處，埋藏著一座巨大的星核神廟。而此刻，神廟中央的巨型晶體正在蘇醒，表麵浮現出與何匪眼中相同的數據流。
    "守望者核心......"何匪的聲音再次變得多重，"它們在召喚我......"
    李元虎突然明白了什麽，冷汗浸透後背："等等，你不是在被蜂群控製......"
    "是繼承。"何匪的機械觸須緩緩舒展，"蜂群......曾經也是守護者......直到被汙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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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投影畫麵突然分裂成兩個視角：一邊是正在金屬化的何匪，另一邊是神廟中的巨型星核。當兩者的數據流同步率達到100時，已經潰散的蜂群殘骸突然全部轉向，整齊劃一地朝赤淵星表麵俯衝而去。
    "它們在自毀！"工程師驚呼，"所有蜂群單位都在衝向赤淵星大氣層！"
    李元虎看著投影中越來越非人化的何匪，突然意識到什麽："你不是在繼承力量......"他的聲音發顫，"你是在執行最後的淨化程序！"
    何匪的嘴角扯出一個僵硬的微笑——這個表情放在半機械化的臉上顯得格外驚悚："聰明......老家夥......"
    能量漩渦開始收縮，所有金屬殘骸在高溫中熔化成液態，如同暴雨般墜向赤淵星表麵。而更深處，星核神廟正釋放出前所未有的強光，那些光芒所到之處，被汙染的機械結構紛紛瓦解成基本粒子。
    "蜂群......是守望者失敗的造物......"何匪的聲音越來越遠，"但星核......記得最初的指令......"
    李元虎突然衝向通訊台："那你呢？！這個程序執行完後你會怎樣？"
    回答他的是何匪徹底機械化的雙眼最後一次閃爍："不知道......也許......"
    信號中斷了。
    赤淵星軌道上，藍色太陽驟然坍縮成一個極亮的光點，隨後無聲炸開。衝擊波掃過"不屈號"時，所有儀器都顯示同一個駭人的讀數——那顆星球表麵99的金屬結構正在消失，不是被摧毀，而是被某種力量還原成了最原始的星核能量。
    而在能量風暴的中心，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正被純淨的藍光包裹著，緩緩沉向赤淵星深處那座蘇醒的神廟。
    "生命體征......還在。"工程師盯著檢測儀，聲音發飄，"但已經讀不出人類基因序列了......"
    李元虎一拳砸在艙壁上，鮮血順著指節滴落。他轉向駕駛員："準備登陸艙。"
    "你瘋了？下麵還在能量風暴！"
    "那就等風暴停。"李元虎扯下染血的肩章，"活要見人，死要見......"他的聲音哽住了，"總之得把那小子帶回家。"
    舷窗外，赤淵星正在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金屬蜂巢消失後，裸露出的地表竟然呈現出久違的土壤和岩石。而在某些區域，甚至能看到嫩綠色的植物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破土而出——這顆被機械占據數千年的星球，正在恢複它最初的模樣。
    "星核在修複星球......"首席科學家喃喃道，"所以這才是守望者真正的遺產......"
    李元虎沒有回答。他死死盯著那個沉入神廟的光點，想起何匪最後那個似人非人的表情。
    無論從神廟裏走出來的會是什麽，那都已經不再是人類。
    但或許，也不再是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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