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三一同歸(1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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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天穀的罡風像無數把小刀子,割在臉上生疼。李維辰的紅絲絮在周身織成層薄繭,將罡風擋在外麵,卻擋不住那股從石門後傳來的腥甜氣息——那是先天一炁混雜著血腥味的味道,與三一門典籍中記載的“龍涎”極其相似。
    “左門長的手劄裏說,通天穀封印著上古異獸‘燭龍’。”張玄清的拂塵銀絲繃得筆直,指著石門上的符文,“這些符文是用三一門初代掌門的脊椎骨混合朱砂刻成的,每道紋路都蘊含著逆生三重的力量。一旦被破壞,燭龍就會蘇醒。”
    石門下的沈衝正指揮著全性弟子潑灑黑血,血珠落在符文上,竟讓原本金光流轉的紋路泛起黑氣。幾個穿著日軍軍裝的異人正用特製的鑽頭鑿擊符文最薄弱的“逆”字,鑽頭的合金刃上閃爍著陰陽宗的咒印,顯然是特製的破陣利器。
    “他們用的是‘萬靈血’。”陸瑾的聲音帶著怒意,“是用七十二個異人的心頭血煉製的,其中有六個是當年三一門失蹤的弟子!”他突然衝向石門,周身炁流化作猛虎,要撞向那些日軍異人。
    “師叔小心!”李維辰的紅絲絮及時纏住陸瑾的腰,將他拽了回來。就在剛才陸瑾落腳的地方,地麵突然裂開道縫隙,噴出的黑色氣柱將塊巨石瞬間腐蝕成齏粉,“那是燭龍的濁氣,沾之即死。”
    沈衝聽到動靜,回頭冷笑:“李掌門來得正好,快讓你的人交出守心印,否則這石門一破,別說三一門,整個華東的異人界都得陪葬。”他踢了腳旁邊的籠子,籠裏關著個渾身是傷的少年,少年的脖頸上掛著半塊守心石,正是之前在南京染坊遇到的蘇婉兒,“這小丫頭的觀氣術能找到符文的破綻,你若不合作,我就……”
    李維辰的紅絲絮突然化作道紅光,穿過全性弟子的阻攔,精準地纏住籠子的欄杆。絲絮注入先天一炁,欄杆瞬間崩裂。蘇婉兒趁機從籠裏滾出來,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把匕首,反手刺向沈衝的後腰——匕首的柄上刻著三一門的同心結,顯然是張玄清提前給她的。
    “找死!”沈衝回身一掌拍在蘇婉兒胸口,將她打飛出去。李維辰的紅絲絮再次竄出,接住蘇婉兒,卻發現她嘴角溢出的血帶著黑色,顯然中了全性的“化骨掌”。
    “她的炁脈被震斷了。”張玄清扶住蘇婉兒,指尖的銀絲探入她的丹田,“需要守心印的金光才能壓製毒性。”
    李維辰沒多想,將守心印塞進張玄清手中。青銅印剛觸到蘇婉兒的胸口,石門突然劇烈震動,日軍異人的鑽頭終於鑿穿了“逆”字符文,一道金色的光柱從破口處噴湧而出,直衝雲霄,與天上的雷光交織成網。
    “成了!”沈衝仰頭大笑,“燭龍的氣息出來了!隻要吸一口,就能突破境界瓶頸,比你們三一門的逆生三重厲害百倍!”
    全性弟子們瘋了似的湧向光柱,想要吸收那股氣息。然而第一個接觸光柱的弟子突然發出淒厲的慘叫,身體像被充氣的氣球般膨脹,最終炸成團血霧,血珠濺在其他弟子身上,竟讓他們也開始瘋狂抽搐。
    “那不是龍涎,是燭龍的‘蝕靈炁’!”張玄清的臉色驟變,“左門長的手劄裏寫著,燭龍的先天一炁帶有吞噬性,隻有修煉逆生三重第三重的人才能駕馭!”
    李維辰突然明白沈衝的真正目的——他根本不是想放燭龍出來,而是想用全性弟子的性命做誘餌,測試蝕靈炁的威力,同時消耗三一門的實力。那些日軍異人已經退到安全距離,顯然早就知道真相。
    “沈衝,你勾結外敵,就不怕全性的規矩嗎?”李維辰的紅絲絮纏上最近的日軍異人,絲絮收緊,那異人的鋼盔竟被生生勒變形。
    沈衝卻笑得更得意了:“規矩?等我得到燭龍的力量,我就是規矩!”他突然從懷裏掏出個黑色的鈴鐺,鈴鐺搖晃的刹那,石門後的腥甜氣息變得更加濃鬱,地麵的裂縫中開始爬出無數隻黑色的小蛇,蛇眼閃爍著紅光,正是陰陽宗的玄陰蛇,“這是山口惠子留給我的‘喚蛇鈴’,她雖然死了,但這些蛇還記得三一門的仇人。”
    玄陰蛇像潮水般湧向李維辰等人,張玄清的拂塵銀絲翻飛,將靠近的蛇群燒成灰燼,卻總有漏網之魚順著石縫鑽過來。蘇婉兒掙紮著舉起匕首,匕首上的同心結突然亮起,逼退了幾條靠近的小蛇:“這些蛇怕守心石的氣息……”
    李維辰的紅絲絮立刻卷起飛散的守心石碎片,將碎片嵌入周圍的岩壁。碎片的金光形成屏障,蛇群撞在屏障上,紛紛化為黑煙。但石門下的沈衝還在繼續搖鈴,越來越多的玄陰蛇從裂縫中鑽出,屏障的金光開始變暗。
    “得想辦法阻止他搖鈴。”陸瑾的炁流已經有些紊亂,顯然剛才硬抗燭龍濁氣消耗不小,“我去牽製沈衝,你們想辦法破壞石門的符文,重新加固封印。”
    李維辰卻搖頭:“符文已經被破壞,加固沒用。左門長的手劄裏說,要鎮壓燭龍,必須有人進入石門,用逆生三重的先天一炁安撫它的靈智。”他望向石門後那片濃鬱的黑暗,“我去。”
    “不行!”張玄清拉住他的手腕,“裏麵的情況不明,而且你的逆生三重剛突破,未必能……”
    “沒有未必。”李維辰打斷他,紅絲絮突然纏住石門旁的一根石柱,“三一門的責任,不能總讓前輩們扛著。”他將守心印塞回陸瑾手中,“師叔,幫我守住外麵,等我出來。”
    說罷,他借著紅絲絮的拉力,像支離弦的箭般衝向石門。沈衝的玄陰蛇群試圖阻攔,卻被李維辰周身的先天一炁燒成焦炭。他在穿過石門的刹那,回頭望了眼——陸瑾正與沈衝激戰,拂塵的銀絲與沈衝的骨刃碰撞出漫天火花;張玄清扶著蘇婉兒,用守心石碎片勉強維持著屏障;蘇婉兒的目光正緊緊盯著自己,眼神裏有擔憂,更有信任。
    石門後的世界是片無邊無際的黑暗,隻有頭頂懸浮著顆巨大的紅色光球,散發著微弱的光芒,照亮了下方盤旋的巨大身影——那就是燭龍。它的身體比三一門的觀星台還要粗,鱗片像層層疊疊的鎧甲,每片鱗上都刻著與石門相同的符文,隻是這些符文是金色的,流轉著純正的先天一炁。它的雙眼緊閉,長長的觸須垂在地麵,觸須末端的吸盤還在微微蠕動,顯然處於沉睡狀態。
    剛才那股腥甜氣息正是從光球中散發出來的。李維辰小心翼翼地靠近,發現光球其實是燭龍的內丹,內丹表麵布滿了裂紋,顯然封印鬆動讓它受到了損傷。每當沈衝搖動喚蛇鈴,內丹的裂紋就會擴大幾分,溢出的蝕靈炁也隨之增多。
    “原來如此。”李維辰恍然大悟,“沈衝不是在喚醒燭龍,是想讓內丹徹底碎裂,釋放裏麵的蝕靈炁毀掉一切。”他的紅絲絮探向內丹,絲絮的先天一炁與內丹的氣息接觸,竟讓裂紋停止了擴大。
    “果然有用。”李維辰心中一喜,正想加大炁力輸入,卻突然感覺到一股強大的意識侵入腦海——那是燭龍的靈智,古老而威嚴,帶著被封印萬年的憤怒與疲憊。
    “又是三一門的人……”腦海中響起低沉的聲音,像無數巨石在碰撞,“你們困住我萬年,還不夠嗎?”
    李維辰的意識在這股威壓下幾乎潰散,紅絲絮劇烈顫抖。他咬緊牙關,將逆生三重的先天一炁全力運轉,在腦海中回應:“我不是來困你的,是來幫你修複內丹的。”
    “修複?”燭龍的意識帶著嘲諷,“你們三一門的初代掌門用我的逆鱗刻成符文,將我鎖在這通天穀,如今倒有臉說修複?”
    李維辰這才明白,石門上的符文並非用脊椎骨刻成,而是燭龍自己的逆鱗。三一門初代掌門當年並非封印異獸,而是與燭龍達成了某種契約,用逆鱗的力量鎮壓穀內的邪祟,代價是燭龍必須沉睡守護。直到民國十六年,陰陽宗聯合全性破壞了契約,才讓燭龍的內丹出現裂紋。
    “當年的事我很抱歉,但現在有人想徹底毀掉你的內丹,讓整個華東變成煉獄。”李維辰的意識傳遞著外麵的景象——沈衝的獰笑、玄陰蛇的肆虐、日軍異人的冷漠,“如果你信我,就讓我幫你。”
    燭龍的意識沉默了片刻,內丹的光芒忽明忽暗:“你的先天一炁很純淨,像左門長……不,比他更接近本源。但你要知道,修複我的內丹需要獻祭,用最親近之人的炁脈做引。”
    李維辰的心猛地一沉。最親近之人……是陸瑾師叔?還是蘇婉兒?
    就在這時,石門突然傳來劇烈的震動,外麵傳來陸瑾的怒吼:“沈衝你這個叛徒!”緊接著是張玄清的驚呼:“師叔!”
    李維辰知道外麵出事了,他不再猶豫,將紅絲絮的一端探向外界,另一端緊緊纏住燭龍的內丹:“我的炁脈就是獻祭!”他運轉逆生三重第三重,將全身的先天一炁毫無保留地注入內丹,“隻要能阻止他們,三一門的傳承斷在我手裏也無妨!”
    內丹的裂紋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散發的光芒越來越柔和。燭龍的意識帶著驚訝:“你竟願意……”
    “我是三一門的掌門。”李維辰的聲音在腦海中回蕩,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守護本就是我的責任。”
    石門後的腥甜氣息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溫潤的白光。外麵的玄陰蛇群失去控製,開始瘋狂攻擊附近的全性弟子。沈衝的喚蛇鈴突然炸開,碎片劃傷了他的臉頰:“怎麽可能……燭龍的氣息怎麽會變……”
    陸瑾抓住機會,炁流化作利劍,刺穿了沈衝的肩膀。沈衝慘叫著後退,撞在石門上,石門的符文突然亮起,將他牢牢吸住。“不!放開我!”沈衝的身體在符文的金光中開始消融,“我不甘心……我才是最適合逆生三重的人……”
    日軍異人見勢不妙,紛紛轉身逃跑。張玄清的拂塵銀絲追上,纏住最後一個日軍的腳踝,將他拽倒在地。蘇婉兒撲過去,用匕首抵住他的喉嚨:“說!你們的基地在哪?還有多少玄陰蛇?”
    那日軍卻突然咬碎了嘴裏的毒藥,嘴角溢出黑血,眼睛死死盯著石門,像是在等待什麽。
    石門後的白光越來越盛,李維辰的身影在光中漸漸變得透明。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炁脈正在與燭龍的內丹融合,意識卻前所未有的清明。他看到陸瑾正在救治受傷的弟子,看到張玄清在修補被破壞的符文,看到蘇婉兒將守心石碎片重新拚湊起來,拚出的形狀竟比原來的守心石多了道紋路——那是新生的痕跡。
    “你的犧牲不會白費。”燭龍的意識帶著敬意,“從今往後,三一門的守護,我會代勞。”
    李維辰想笑,卻發現自己已經發不出聲音。紅絲絮的光芒與內丹的白光交織,形成道巨大的光柱,衝天而起,將通天穀的陰霾盡數驅散。他最後看到的,是蘇婉兒舉著拚湊好的守心石,朝著石門的方向深深鞠躬,陽光透過她的發梢,在地上投下小小的影子,像極了三一門的同心結。
    光柱散去時,石門緩緩閉合,恢複了最初的模樣,隻是符文的金光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明亮。陸瑾撫摸著石門,眼眶通紅:“他終究還是走了左門長的老路……”
    張玄清將《逆生訣》下冊交給蘇婉兒:“這是李掌門用性命換來的安寧,你要好好保管。”他望著遠處的天空,那裏有幾隻信鴿正在盤旋,翅膀上綁著三一門的傳訊符,“但我們的麻煩還沒結束,日軍的大部隊已經逼近,全性的殘餘勢力也在聚集,他們不會善罷甘休。”
    蘇婉兒握緊手中的守心石,石麵還殘留著李維辰的溫度。她的觀氣術突然感應到,石門的縫隙中滲出絲縷溫潤的白光,順著地脈流向三一門的方向,滋養著那裏的草木。
    “他沒有消失。”蘇婉兒的聲音帶著哽咽,卻異常堅定,“他隻是換了種方式守護我們。”
    她轉身望向陸瑾和張玄清,守心石的光芒在她眼中閃爍:“三一門不能沒有掌門。從今天起,我蘇婉兒願繼承逆生三重,帶領大家守住這份安寧。”
    陸瑾和張玄清對視一眼,同時躬身行禮。陽光灑在他們身上,將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交疊在一起,像個完整的“生”字。
    遠處的山頭上,個穿灰袍的身影望著閉合的石門,手中把玩著枚青銅印——正是之前李維辰交給陸瑾的守心印。他將印揣進懷裏,轉身消失在密林深處,隻留下句低語:“左門長的預言果然沒錯,三一門的未來,終究在新生者手裏。”
    密林的另一端,幾個穿著黑色風衣的人正舉著望遠鏡觀察通天穀的動靜。為首的人放下望遠鏡,露出張被燒傷的臉,正是之前在南京破廟被李維辰毀掉血玉的陰陽宗壇主。他的手指在望遠鏡上輕輕敲擊,鏡片反射出遠處日軍營地的輪廓:“通知總部,燭龍已被重新封印,但三一門出現了新的繼承者。計劃第三階段,可以開始了。”
    他身後的黑衣人遞上份文件,文件的封麵上印著個紅色的印章,印章的圖案是隻展開翅膀的烏鴉,爪下抓著枚骷髏頭戒指——那是歐洲異人教派“黑鴉會”的標記。文件的第一頁寫著:“目標:奪取逆生三重功法,在華建立異人教分部。”
    風穿過密林,帶來通天穀的氣息,其中混雜著淡淡的先天一炁,像在訴說著未盡的故事。石門下的裂縫中,片玄陰蛇的鱗片正在閃爍,鱗片的背麵刻著個極小的符號,與黑鴉會的印章圖案隱隱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