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於踏上了前往廣西北海的航班——那座鐫刻在她青春記憶裏的濱海小城。
    舷窗外，雲絮如棉，她還是喜歡這般厚重的，一團團的黏在一起的雲，在湛藍的天上留下清晰的紋路，不像那些輕薄如紗的雲，眨眼間就消失不見。
    飛機微微震顫時，她無意識在窗上描摹他的名字。筆畫在霧氣裏舒展，最後兩個字總是寫得格外工整，仿佛這樣就能把那些年默寫過千百次的心事也藏進橫豎撇捺裏。
    記憶突然閃回中學音樂課——當老師點人唱歌時，她總在起哄聲中挺直脊背，把他的歌唱得字字清晰。同學們起哄聲聲像海浪般退遠，隻剩鋼琴伴奏和她胸腔裏的共振。
    她望著舷窗外流動的雲海，聲音輕得像在自言自語：“檀健次，這座城市我向往了很多年。”指尖在窗玻璃上無意識地畫著圈，“還是在小學的時候，它就在我的願望清單裏了。”
    檀健次伸手捏了捏她的臉，北海濕潤的風似乎已經提前拂過他的眉眼：“以後每年都陪你來。”他指尖劃過她掌心紋路，“看遍盛夏的熒光海，十月金黃的銀杏，還有……”
    “還有冬天溫暖的日落。”她將手指嵌入他的指縫，舷窗倒映著兩人交疊的手，“就從今天開始算起。”
    飛機降落在北海福成機場時，熾烈的陽光正肆意傾瀉在這座濱海城市。
    淩妤綰一踏出機場，濕熱的海風便裹挾著鹹腥氣息撲麵而來。她眯著眼坐進出租車，迫不及待地搖下車窗。
    “檀健次！那是什麽樹？”她拽著他的衣袖，指向路邊搖曳的綠影。
    “那是木麻黃，”他笑著將她的手攏在掌心，“海邊常見的防風林。”指腹在她手背輕輕摩挲，像是要把故鄉的印記都傳遞給她。
    車子駛過北部灣路，她幾乎要探出窗外：“海！我聞到海的味道了！”
    檀健次連忙環住她的腰：“小心。”下頜抵在她肩頭，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是僑港海灘，傍晚帶你去踩浪。”
    出租車穿過老街，斑駁的騎樓掠過車窗。他低聲講述著童年在這條街上買糖水的往事，而她眼睛亮得出奇，仿佛要將他言語裏的每個畫麵都鐫刻在腦海。
    “現在覺得真實了嗎？”他在她耳邊輕問。
    淩妤綰回頭，鼻尖幾乎蹭到他的臉頰：“比夢裏還要好。”陽光透過棕櫚葉的縫隙，在她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出租車穿過老城區的巷子，最終停在一棟爬滿三角梅的小院前。
    淩妤綰剛下車，就看見院門口站著一個身形挺拔的男人，眉眼間依稀能看出檀健次的輪廓。
    “爸。”檀健次喊了一聲，聲音比平時軟了幾分。
    檀父點點頭，目光在淩妤綰身上短暫停留，隨即轉身去後備箱搬行李。他動作利落，但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顯然並不如表麵那般平靜。
    “綰綰來啦？”檀母從廚房探出頭，圍裙上還沾著麵粉，“就是回來過個年，怎麽買這麽多東西？”
    淩妤綰剛要開口，檀健次已經笑著接話：“可不是，攔都攔不住。”他湊到母親身邊，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所有人都聽見，“非說第一次正式拜訪，不把商場搬空不夠有誠意。”
    淩妤綰耳根一熱，正驚訝於他這突如其來的伶牙俐齒，忽然聽見樓梯上傳來輕快的腳步聲。
    “哥！”
    一個紮著高馬尾的少女站在樓梯轉角，眼睛亮晶晶地望向淩妤綰。檀健次瞬間切換成寵溺的語氣：“妮妮，過來叫人。”
    女孩蹦跳著下樓，朝淩妤綰伸出手：“嫂子好！我是陳安妮。”又湊近些，壓低聲音，“我哥那些肉麻兮兮的情話，真是難為你了。”
    淩妤綰忍不住笑出聲：“我叫淩妤綰。”餘光瞥見檀健次正伸手比劃妹妹的身高，忽然明白了他那些孩子氣的習慣從何而來。
    陳安妮突然掏出手機：“嫂子，能合影嗎？我要拆穿我哥的謊言——他非說那102幅畫都是你主動要畫的。”
    檀健次作勢要搶手機，淩妤綰卻先一步開口：“是我主動要畫的。”她看向陳安妮，笑意盈盈，“那是送他的生日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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