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酒店走廊另一頭的套房裏，檀健次同樣輾轉難眠。
    他赤腳站在落地窗前，額頭抵著冰涼的玻璃，手中的威士忌已經見底，卻絲毫沒有帶來預期的睡意。
    記憶像不受控製的潮水，將他帶回那個雨夜——他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爭吵。
    遊樂園後的第一個清晨。
    她抬眼看他，眼眶通紅，卻倔強地不肯落淚：“檀健次，放手。”
    “不放。”他聲音沙啞，帶著不容抗拒的強硬，“除非你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我怎麽想，與你無關！”
    他記得自己當時愣住了，像個失去行動能力的木偶人。
    檀健次將額頭頂在玻璃上的力道加重了些。冰涼的觸感讓他稍微從回憶中抽離。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的自己太過急切了——急著想治愈她，急著想承擔一切，卻忘了淩妤綰不是需要被人憐憫的弱者。
    轉念一想，她爆發或許也是好事。至少那一刻，她不再用那種完美的微笑麵具對著他，而是展現了真實的、傷痕累累的自我。
    可是，他真的能治愈她嗎？會在什麽時候呢？
    大年初三
    陽光好得不像冬天。淩妤綰站在別墅的開放式廚房裏，正在給一盆富貴竹換水，就聽見門外傳來一陣熟悉的吵鬧聲。
    “淩妤綰！你家的門鈴壞了是不是？我們按了十分鍾了！”雲傾的大嗓門穿透力極強。
    淩妤綰手一抖，幾滴水濺在了圍裙上。她還沒來得及放下噴壺，就聽見檀健次的腳步聲從樓上匆匆下來。
    “來了來了！”檀健次一邊應著一邊小跑去開門，經過廚房時，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兩秒——那眼神分明在問“你還好嗎？”。
    淩妤綰衝他輕輕點頭，嘴角揚起一個“我沒事”的弧度。昨晚的崩潰仿佛一場夢，在陽光下煙消雲散。至少表麵上是這樣。
    門一開，一群人像彩色氣球一樣湧了進來。
    裴允打頭陣，手裏拎著大包小包的年貨；
    程遇安跟在她身後，脖子上還滑稽地掛著一串大蒜；
    鍾溪午和薑向安手牽著手，兩人穿著同款紅色羽絨服；
    後麵跟著雲傾、桑灼華，還有安靜如畫的蘇槿。
    “新年快樂！”眾人異口同聲地喊道，聲音大得能把屋頂掀翻。
    檀健次被這陣勢嚇了一跳，隨即笑著接過大家手裏的東西：“這麽隆重？”
    “那可不”裴允大咧咧地往沙發上一坐，“聽說你們家綰綰親自下廚，我們可是空著肚子來的！”
    淩妤綰從廚房探出頭：“誰說我要下廚了？”
    “我說的。”檀健次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身後，下巴輕輕擱在她頭頂，“我女朋友的糖醋排骨可是一絕。”
    這個親昵的動作立刻引來了起哄聲。桑灼華捂住眼睛：“別虐狗行不行？”
    “你也去找一個啊。”裴允順手從果盤裏拿了顆葡萄扔進嘴裏。
    桑灼華立刻噤聲，沒注意到身後的蘇槿眼神暗了暗，手指無意識地絞緊了圍巾。
    淩妤綰瞪了裴允一眼，那眼神的意思分明是：“怎麽亂說話呢？嫡長閨。”
    “嫡長閨”代表“嫡親的長房閨密”，她們倆隻有在需要緊急製止對方口無遮攔時才用。
    裴允吐了吐舌頭，做了個拉上嘴巴的動作。
    就在這時，長輩們從樓上下來了。他們一出現，客廳立刻安靜了幾分。
    “哎喲，這麽多俊小夥漂亮姑娘！”葉昭寧眼睛笑成了月牙，“快來讓奶奶看看！”
    客廳裏已經坐滿了人。淩閔瑜戴著老花鏡，正從一個大紅包裏掏錢；
    葉昭寧笑眯眯地拉著裴允的手問長問短；
    程遇安和鍾溪午則像兩個等待審判的犯人，站在長輩麵前手足無措。
    “允允啊”葉昭寧拍拍身邊的位置，“來，坐奶奶這兒，談戀愛怎麽不跟奶奶說一聲呢？小程沒欺負你吧？”
    裴允的臉瞬間紅得像她手裏的紅包：“沒、沒有，程遇安他……挺好的。”
    “好什麽好！”淩閔瑜突然抬頭，一巴掌拍在程遇安背上，“追到我們裴允這麽好的姑娘，就送這麽條破手鏈？”
    程遇安差點被拍得嗆到：“爺爺，那是tiffany的……”
    “我管你什麽尼！”爺爺眼睛一瞪，“真心最重要！”
    鍾溪午就沒這麽好運了，淩閔瑜一個暴扣落在他頭上：“臭小子！談戀愛了也不說一聲，安安那麽好的姑娘！”
    “哎喲！”鍾溪午捂著腦袋躲到薑向安身後，“爺爺我錯了！這不是帶回來給您看了嘛！”
    薑向安不但不護著他，反而笑嘻嘻地補了一腳：“就是，藏著掖著幹嘛，我這麽拿不出手嗎？”
    滿屋子哄堂大笑。檀父檀母坐在一旁，看著這熱鬧景象，忍不住感歎：“親家，你們家可真是熱鬧啊！”
    葉昭寧笑著說：“這些孩子比親兄弟姐妹還親”
    陳安妮卻無心參與這場熱鬧。從雲傾進門那一刻起，她的眼睛就像被磁鐵吸住了似的，黏在雲傾身上挪不開。
    雲傾今天穿了件正紅色大衣，襯得肌膚如雪，笑起來眼尾上挑的模樣像極了古畫裏的貴妃。
    “妮妮就這個性子。”檀母無奈地搖頭。
    “開飯啦！”江溫言一聲招呼，眾人紛紛湧向餐廳。
    長長的餐桌上擺滿了年節美食——金黃酥脆的春卷、油亮誘人的紅燒魚、晶瑩剔透的蝦餃……檀健次自然而然地坐在淩妤綰身邊，趁人不注意時，在桌下輕輕握了握她的手。
    “睡得好嗎？”他低聲問。
    淩妤綰點點頭，夾了一塊排骨放在他碗裏：“嚐嚐，按你喜歡的口味做的，少糖多醋。”
    這個細微的舉動沒有逃過朋友們的眼睛。薑向安和裴允交換了一個“果然如此”的眼神，鍾溪午則誇張地捂住胸口：“完了完了，我們家魚丸居然會照顧人了！世界末日要來了！”
    “吃你的飯！”淩妤綰作勢要打他，卻被裴允攔下。
    她撒著嬌說：“綰綰，看在我的麵子上，今天不打他，明天隨便你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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