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妤綰走進書房，反手關上門。
    電話那頭的父親還在說著什麽，她卻隻聽見自己血液衝刷耳膜的聲響。
    “爸。”她突然打斷，聲音輕得像在自言自語，“小雨的爸媽...具體哪天回來？”
    電話那頭傳來翻動紙張的窸窣聲。
    “下星期吧，怎麽了？"父親的聲音透著疑惑，“你陳叔叔公司最近在談並購案……”
    “他們……有問過小雨最近怎麽樣嗎？”
    淩慕清遲疑了一秒：“上周倒是來過電話……就問了下補習進度。”話筒裏傳來茶杯放下的輕響，“你陳阿姨還說小雨最近懂事多了，都不怎麽給他們添……”
    “行，我知道了。”淩妤綰突然掛斷電話。手機屏幕映出她眼底那簇跳動的怒火。
    她猛地轉身，書房的門不知何時被風吹開了一條縫。方才進門時小雨那個眼神又浮現在眼前，女孩黑白分明的瞳孔裏像是蒙著一層霧，看人時目光直勾勾地穿透過去，仿佛在凝視某個遙遠的虛空。
    那不是孩子該有的眼神，倒像是……
    她緩步走向窗前，夜色中的城市燈火通明。小雨父母的態度突然變得清晰起來——他們隻會在意女兒的成績單是否漂亮，卻從未真正注視過那雙漸漸失去神采的眼睛。
    成績真的就這麽重要嗎？
    南京橫店，清晨六點的片場。
    天光尚未大亮，檀健次已經站在監視器前反複看著昨晚的拍攝素材。
    他指尖在劇本上輕輕敲擊，眉間蹙起一道淺痕，那是他思考角色時特有的表情。晨露沾濕了他的戲服下擺，在青石板上洇開深色的痕跡。
    “action！”
    導演口令剛落，檀健次的眼神瞬間變了。方才還溫和帶笑的眼睛陡然淩厲，連站姿都微妙地調整了角度，此刻他不是檀健次，而是劇中那個背負家國仇恨的少帥。
    鏡頭推近時，他右手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道具槍的紋路，這是他自己設計的小動作，暗示角色內心的掙紮。
    “cut！完美！”
    監視器裏最後那個長鏡頭結束的瞬間，他周身氣場立刻鬆弛下來。但沒急著去休息區，而是小跑到導演身邊，指著某個畫麵：“陳導，這裏眼神如果再收一點會不會更好？畢竟這時候角色已經在布局了...”
    他說話時習慣性用劇本輕點掌心，腕骨突出的弧度在晨光裏格外清晰。
    當新人演員過來請教時，他立刻轉身，順手遞過保溫杯：“你剛才那個情緒轉折處理得很妙，要不要試試再加個...”他示範了個舉槍又放下的動作，“猶豫？這個角色本質是善良的。”
    他收回手時，戲服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內側一道未消的紅痕，是剛才拍攝時太過入戲，被道具鎖鏈磨出的傷。
    新人演員怔怔望著那道痕跡，忽然明白了什麽叫“用身體記住角色”。
    午餐時間，檀健次隨意的蹲在道具箱旁，手裏捧著的盒飯上堆著對方分享的辣醬。
    他一邊用筷子比劃著走位，一邊扒拉米飯，辣醬在唇邊蹭出一道紅痕也渾然不覺。講到關鍵處，他索性放下飯盒，直接拽過旁邊的場記板當道具示範。
    風突然掀起劇本的一角。
    某個晃神的間隙，他抬頭望向北方的天空。北京此刻的雲是什麽形狀呢？綰綰今天有沒有好好吃飯？這個念頭讓他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卻在轉頭時看見一個角落裏的女演員正機械地複讀台詞，眼神空洞得像在念說明書。
    “知道演戲最珍貴的是什麽嗎？”他突然開口，指尖輕點自己心口。
    片場嘈雜的背景音裏，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是這裏”手指在胸膛前微微施力，戲服下的心跳透過布料傳來，“真實的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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