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山剛跟隨沈柔下車，車輪碾過青石板路的聲響還未消散，一旁的管家已從雕花鐵門後走出。
    他身著藏青色中山裝，銀白的鬢角一絲不苟地梳向腦後，眼神平靜得如同一潭深水。管家微微躬身，手臂橫在方明山麵前，聲音低沉卻不容置疑，
    “方少爺，大當家的吩咐，今日隻需沈小姐一人進去，您請回吧。”
    沈柔背對著方明山，嘴角瞬間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眼底閃過一絲輕蔑。
    她攏了攏鬢角的碎發，轉身時卻已換上楚楚可憐的神情，指尖輕輕拽住方明山的袖口，聲音軟得像浸了蜜，
    “明山，你先回去，我……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她的睫毛微微顫動，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方明山盯著她看了幾秒，喉結滾動了一下，最終隻是冷哼一聲，甩開她的手轉身上了車。引擎轟鳴聲中，吉普車揚起一片塵土，沈柔望著遠去的車影，臉上的柔弱頃刻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勢在必得的冷笑。
    “沈小姐，請隨我來。”
    管家微微側身，手臂指向庭院深處。沈柔頷首，邁步時腰肢輕擺，藏藍色呢子大衣的下擺掃過石階，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她跟在管家身後，目光卻貪婪地掠過四周——漢白玉雕砌的噴泉池中，錦鯉在睡蓮間穿梭；兩側的梧桐樹高聳入雲，金黃的葉片隨風飄落，鋪成一條鬆軟的地毯。遠處的主樓飛簷翹角，朱漆廊柱在陽光下泛著暗紅的光澤，簷角懸掛的銅鈴隨風輕響，清脆如天籟。
    “若是能成為觀州府的女主人……”
    沈柔的指尖無意識地掐進掌心，心跳如擂鼓。她想象著自己站在回廊下，穿著真絲旗袍，脖頸間掛著翡翠項鏈的模樣，連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穿過三重院落，管家停在一扇雕花梨木門前，輕輕叩了三下。門內傳來一道低沉的男聲，
    “進來。”
    富有磁性的嗓音從裏麵傳來。沈柔深吸一口氣，撫平衣襟上並不存在的褶皺，推門而入。
    書房內，檀木書架上整齊排列著線裝古籍，博古架上的青花瓷瓶泛著冷光。落地窗前，方禦琛背對著她，修長的身影被陽光勾勒出一道鋒利的輪廓。
    方禦琛單手執著一隻水晶杯，暗紅的酒液在杯中輕輕晃動，折射出的光斑落在他熨帖的灰色中山裝上，像一簇跳動的火苗。
    沈柔的呼吸一滯。她從未見過這樣的男人——僅僅是背影，就透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她咬了咬唇，嬌聲開口，
    “方先生……”
    沈柔嬌滴滴地低下頭，聲音柔得能掐出水來，
    “不知道您叫我來，是有什麽吩咐？”
    她的睫毛輕輕顫動，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臉頰上刻意暈染的胭脂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嬌豔。
    方禦琛沒有回頭，隻是微微側了側臉，冷峻的輪廓在光影中若隱若現。他的聲音低沉緩慢，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沈小姐，你覺得這裏如何？”
    沈柔一愣，隨即心頭狂喜。她悄悄抬眼，目光貪婪地掃過庭院中的假山流水和名貴花木，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站在這裏的未來。她抿了抿唇，聲音更加柔軟，
    “觀州府自然是極好的地方，能來這裏，是我的福氣。”
    方禦琛依舊背對著她，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廊柱上的雕花，語氣淡漠，
    “那沈小姐願不願意留在這裏？”
    沈柔的心猛地一跳，幾乎要躍出胸腔。方禦琛的意思是要她留在這裏難不成.....
    她的腦海中閃過無數念頭，最終化為一抹嬌羞的笑容。她往前邁了兩步，聲音輕得如同耳語,
    “方先生，其實……我早就對您心生仰慕。留在方明山身邊，也不過是為了能多打探您的消息。”
    說著，她的手指悄悄搭上了大衣的紐扣。藏藍色的呢子外套被她輕輕一扯，扣子一顆顆鬆開，衣料順著她的肩膀滑落在地，露出裏麵精心挑選的藕荷色旗袍。旗袍的剪裁恰到好處，勾勒出她纖細的腰身和飽滿的曲線。她微微仰起臉，眼中盈滿水光，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淚來。
    “方先生，我願意留在這裏……”
    她的聲音帶著顫抖，腳步不由自主地向前挪動，想要靠近那個令她魂牽夢縈的背影。
    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方禦琛的衣袖時，男人突然轉身。
    他的動作快得讓人來不及反應，一隻手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沈柔還未來得及驚呼，便聽到“哢嚓”一聲脆響，她的胳膊被硬生生卸了下來。劇痛瞬間席卷全身，她踉蹌著後退幾步，跌坐在地上，臉色慘白如紙。
    方禦琛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底的殺意如同實質，冰冷刺骨。
    他緩緩從一旁的石桌上拿起一杯紅酒，暗紅色的液體在玻璃杯中微微晃動，映出他冷峻的眉眼。沈柔驚恐地望著他，嘴唇顫抖著，卻發不出聲音。
    “你知道你和沈念棠的區別在哪裏嗎？”
    方禦琛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鈍刀，一點點割開沈柔的偽裝。他手腕一傾，紅酒從杯中傾瀉而下，澆在沈柔的頭頂。冰涼的液體順著她的發絲流下，浸濕了她的旗袍，在淺色的布料上暈開一片刺目的紅。
    沈柔看著方禦琛掏出手帕，慢條斯理地擦拭每一根手指，仿佛觸碰她是多麽肮髒的事。
    沈柔狼狽地跌坐在地上，紅酒順著她的臉頰滴落，混合著眼角的淚水，在青石板上匯成一灘暗色的水窪。她的胸口劇烈起伏，呼吸急促得像是快要窒息。方禦琛的眼神讓她如墜冰窟，她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男人。
    “你這一見男人就搖尾乞憐的樣子，真是下賤。”
    方禦琛的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他隨手將酒杯放在一旁。沈柔看著方禦琛掏出手帕，慢條斯理地擦拭每一根手指，仿佛觸碰她是多麽肮髒的事。
    沈柔的眼淚終於決堤，她蜷縮著身子。
    方禦琛轉身離去，沈柔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心底湧起無盡的悔恨與不甘。她咬緊牙關，指甲深深摳進青石板的縫隙，直到指尖滲出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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