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你與他地位懸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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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案子,必須死無對證。
    所以不論付出什麽樣的代價,太原人證絕對不能入京。
    王家,不可背負罵名。
    王三郎同族兄行禮道:“族兄稍後,我去去就回。”
    王三郎的隨侍見王三郎強撐不適的身子疾步快行,忙追上前,扶住王三郎:“三郎你昨夜難受了一夜,未曾睡好,要不然歇一會兒吧?這樣下去三郎身子受不住啊!”
    “歇不了。”王三郎停下步子,緊握自己隨侍的手,“你去,讓人去給崔府送帖子,就說我邀崔姑娘一見。”
    “是。”王三郎隨侍應聲。
    王三郎到王炳毅書房外時,屋內已經坐了許多族親長輩和府上幕僚。
    今日王氏家中有貢生的族人聚在王府,是為了殿試之事,沒想到與西川來的消息碰到一起了。
    王家家仆正要推門請王家三郎入內,王三郎抬手阻止。
    他走到門前,靜聽屋內動靜。
    有族中叔伯道:“如今西川節度使已死,朝廷必定要選派新的節度使,我們王家或可一爭,畢竟咱們家王峘在西川多年,身為崔氏女婿他在西川已有根基,派王家人過去也能鎮的住。”
    “蜀地,可是翟家的地盤,回京路上的翟國舅定然已得到消息,此刻翟國舅是否已調轉馬頭回蜀地做安排猶未可知。”
    “金旗十八衛中的柳將軍已經暫代西川節度使,不是他翟國舅想安排就能安排的……”
    “那金旗十八衛柳眉是個女人,女人暫代西川節度使?”
    “你別一口一個女人,這個女人是曾經跟著長公主浴血搏殺的金旗十八衛,軍中威望極高!至少……翟國舅對這個女人,也是沒什麽辦法,更別說這位柳將軍可是以黜陟大使的身份暫代西川節度使之位,名正言順。”
    “等另一位黜陟大使林常雪回來,必會請朝廷派遣新的西川節度使,我們王家為什麽不能爭一爭?崔家當初爭這個位置的時候,對我們可沒那麽客氣。”
    “炳毅你要是做不了主,不如我們去問問伯父,看伯父怎麽說。”
    這族中長輩口中的伯父,便是王三郎的祖父王老。
    王三郎站在門口靜聽片刻,才進門行禮:“見過各位叔伯、兄長。”
    “三郎不必多禮。”王炳毅示意王三郎去他身邊坐。
    王三郎落座之後,緩聲開口:“三郎知道各位叔伯、兄長,欲爭西川節度使的位置,但……三郎以為這個位置我們不能爭。”
    “何意?”王炳毅問。
    “是啊,我們王家在西川也不算毫無根基。”
    “西川節度使與族兄王峘之死情況不明,我們王家不能有所動作。正因如今我們王家在西川已有根基,所以……我擔憂,此事是有人借西川節度使之死,栽贓我王家。”
    王三郎撥動手中佛珠,推拒了族兄遞來的茶。
    “王家因九郎與十一郎在太原所行之事,世家之首的位置搖搖欲墜,崔家若因此事咬住王家不放,雪上加霜。”王三郎抬眸,“故,三郎以為……王家當及時與崔家通氣,保舉崔家子為西川節度使,以求穩住局麵。”
    “穩住什麽局麵?”有王家長輩不耐道,“要我說,炳毅你和三郎你們都太小心了,那太原的案子人證殺了就是,能動搖我們王家什麽局麵?”
    “就是,我們堂堂王家,難道連一個西川節度使的位置都不敢爭了?”
    王三郎看著自家低聲交頭接耳的族親,眉頭緊皺。
    他們都和十三郎一樣,以世家之首自居久了,失了警覺之心。
    他們不是無知狂妄,隻是被家族庇護的太好,將世家傲骨活成了傲慢。
    他沒有心力,也不欲與族中人爭辯,隻轉頭看向王炳毅,輕輕搖頭示意。
    “父親年邁身子不好,此事不宜去煩擾父親,等炳淩回來,我們商議之後再定。”王炳毅緩聲叮囑,“太原案結束前,煩請各位叮囑自家子侄,切勿生事。”
    眾人散了後,王炳毅拍了拍王三郎的肩膀:“太原案未定,小心為上是對的,不過也不用太過憂心,太原已經派出殺手幾路追殺,絕不會讓人證入京。”
    “伯父,十三郎不見了。”王三郎眉頭緊皺,“我已經派人去找,若十三郎找不到……”
    王三郎鄭重看向王炳毅:“或許我們王家給選中的貢生泄題之事,已被人知曉了,有人抓了十三郎意在對付我們王家。”
    王炳毅麵色沉著:“各家都給選中的寒庶貢生泄題,又非我們王家一家。若當真找不到十三郎,那就放出風聲說盧家抖出了崔家泄題之事,讓崔家抖鄭家泄題之事。”
    王三郎明白自家伯父的意思,不論是盧家還是崔家,這些世家哪家又能是幹淨的。
    讓這件事變成各家都有參與的流言,流言是無稽的。
    小皇帝難不成還當真要揪著此事不放?
    即便有人抓了十三郎想利用十三郎害他們王家,可十三郎是他們王家的子嗣,絕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背叛王家,這點自信王炳毅還是有的。
    王三郎略作思忖,還是有些不放心:“我讓人接觸接觸盧、崔、鄭三家給了題的寒庶貢生,以防萬一。”
    真有萬一,他們也得讓小皇帝無法責眾。
    王炳毅點頭:“三郎你也不要太累了,身體要緊。”
    ·
    元扶妤接到王三郎的邀約並不意外,但也未同上次一般及時應下。
    她讓錦書去傳話,明日放榜,王家喜事臨門想必事忙。
    若王三郎得空,三日後她在瓊玉樓設宴。
    自殿試之後京都就熱鬧非凡,都在猜測狀元花落誰家。
    隻是,這一屆科舉沒能再殺出一個謝淮州,三甲被世家包攬。
    當元扶妤拿到此次科舉前二十的卷子時,挑出了第七名一位出身寒門的進士卷子。
    這位名喚林芝安的進士,在卷中以史為論,提出大昭建國以農為本,既如此當重新丈量每塊土地,詳細記錄其方位、麵積,繪圖造冊,使朝廷詳盡掌握耕地實數。
    以減免賦稅,鼓勵無地百姓開墾荒地,擴充耕地。
    “這篇文章世家那些官員給壓了下去,是謝淮州提上來的,謝淮州可給了很高的評價。”元雲嶽對元扶妤解釋。
    “世家打壓,自然是損了世家的利益。”元扶妤將林芝安的卷子放在元雲嶽的麵前,“雖然這林芝安沒有明說,可丈量土地記錄詳盡信息,在邊疆廣泛推行軍屯,保障前線糧草供給,這都是利國而不利世家的。”
    “謝淮州說,這林芝安對大昭的土地情況很是了解,對曆史上各類關乎土地的製度也很清楚。”元雲嶽想到進士謝恩太監唱名時站出來的清俊男子,道,“人看著清瘦,但一雙眼炯炯有神,看著像是個能辦實事的。”
    元扶妤又抽出第十二名的卷子讓元雲嶽看:“這個叫任先行的進士,你瞧……他很隱晦的提出大昭應農商並重。”
    元扶妤在那行字上點了點。
    元雲嶽看過後點頭:“是嗎?我怎麽瞧不出來?”
    “你讓楊戩成私下約見這任先行,套一套他的話,看他是否心中有數,是不是一個能做事實的人。”元扶妤道。
    元雲嶽頭從卷子中抬起來,眼底含笑:“喲,不打抑商了?”
    元扶妤端起茶盞,未接元雲嶽的話茬,轉了話題:“把金榜和餘雲燕還有玄鷹衛查到的名單對一對,看看拿到之前試題貢生中,哪些落榜了。”
    元雲嶽笑著拿過自家姐姐手中的茶盞,添了茶,又送到元扶妤手中,一副看透了元扶妤的故意轉移話題的表情。
    “放心,這事兒……楊戩成已經去辦了。”
    聽到暮鼓聲,元扶妤放下茶盞:“今日約了王家三郎,我得去平康坊了。”
    “你怎麽又去見那個詭計多端的病秧子?”元雲嶽最見不得王三郎那種全身都是心眼子的人。
    “我是商戶,王三郎是世家公子,拒不得。”元扶妤起身理了理衣袖,“況且王三郎也算麵如冠玉、風度非凡,對賞心悅目的人或物,我有的是耐心。”
    元雲嶽:“……”
    他姐姐這毛病死前改不了,死後也改不了。
    見元扶妤皺眉按住自己的眼睛,元雲嶽緊張挺直腰脊:“怎麽了?”
    “沒事。”元扶妤按了按眼皮,“可能是沒睡好,這幾日眼皮跳的厲害。”
    “要不要讓裴渡前天剛送到我那兒的大夫,來給你瞧瞧?別是中風的前兆!”元雲嶽撐著桌案起身,神色凝重,“那翟家老太爺最開始不就是眼皮子……”
    “你給我閉嘴吧!”元扶妤抬手按住自己突突直跳的眼皮,“瞧著要下雨了,你早些回去。”
    見元扶妤拂袖而去,元雲嶽追在元扶妤身後:“我這是關心你,我明日就讓尋竹送大夫來你府上,你一定要讓大夫給你診治,不可大意啊!”
    元扶妤帶著錦書頭也不回離開。
    元雲嶽是真擔心元扶妤的身子,畢竟是奪舍了人家的軀殼。
    萬一……萬一人家又把自己的身子奪回來了呢?
    雖然,元雲嶽覺著,以自家姐姐那滿身的殺氣,即便是崔四娘站在他姐姐麵前,也不敢生出把軀殼奪回來的心思。
    但,這到底是人家的軀殼。
    元扶妤人到瓊玉樓時,大雨便疏疏密密落了下來。
    魏娘子親自引著元扶妤上樓往雅室走,一轉頭元扶妤便瞧見謝淮州帶著裴渡,正從另一側雕欄扶梯上樓。
    四目相對,兩人都頗為意外。
    樓下寶台之上的一曲歌舞結束,滿天紅紙箋紛紛,喝彩聲正盛。
    一身錦衣華服的謝淮州身姿體態端雅,與曾經令人熱血沸騰的小狼崽子不同,他明明注視著樓下的熱鬧,身處這喧囂之中,卻孤寂蕭索的與周遭紙醉金迷格格不入,雙眼如一泓深泉,讓人見之忘俗。
    元扶妤拎著裙擺踏上木階,不自禁將目光投向謝淮州,他亦是未曾轉開視線。
    兩人一同上樓,隔著瓊玉樓雕欄玉砌的長廊遙遙相望。
    這是兩人自那日在安平公主府外見過之後,第一次見。
    這段日子,謝淮州一直忙著科舉的事,殿試之後更是一直在宮中閱卷,直到放榜之後才出宮。
    魏娘子瞧了瞧遠處的謝淮州,又看向自己身側唇角噙著淺笑,好整以暇望著謝淮州的元扶妤,識趣道:“奴先去瞧瞧雅室內是否妥當再來接姑娘。”
    說著,魏娘子行禮退下。
    元扶妤抬腳朝謝淮州走去。
    謝淮州見狀,迎著元扶妤的目光,也朝她走去。
    “謝大人。”元扶妤在距謝淮州三步之距停下,同他行禮。
    謝淮州淺淺頷首。
    元扶妤視線落在裴渡身上,淺笑詢問:“裴大人這是傷都好了?”
    裴渡應聲:“有勞崔姑娘掛懷,已好全了。”
    “好了便好,希望裴大人牢記這傷是怎麽來的,可別再犯。”元扶妤道,“別讓這頓板子白挨。”
    裴渡身側的手收緊。
    【別讓這頓板子白挨。】
    長公主每次罰過他,便是這般說的。
    謝淮州問:“崔姑娘來瓊玉樓查看生意?”
    “與王家三郎有約。”元扶妤坦誠道。
    謝淮州眉頭微緊,上前兩步,壓低聲音:“我同你說過,王家三郎是多謀之人,如今他命不久矣,為王家會無所不用,你與他地位懸殊,能不見則不見。”
    “謝大人管這麽寬呢?”元扶妤望著謝淮州的眼笑,“那王家三郎生的俊朗非凡,儀表堂堂,又是區別於以往美男子的病美人兒,謝大人是憂心我對王家三郎動心嗎?”
    “崔四娘,你我在一條船上,你這裏別出什麽岔子。”謝淮州說。
    “謝大人安心即是。”元扶妤湊近謝淮州,壓低了聲音,“我又不是什麽急色之人,謝大人珠玉在前,即便要再尋心儀之人,也至少要能與謝大人平分秋色才是。”
    謝淮州抬眼看向從元扶妤身後而來的魏娘子,對元扶妤道:“魏娘子來了。”
    元扶妤與謝淮州拉開距離:“若謝大人今日不忙,酒宴結束後可去後院喝盞茶,魏娘子煮茶的手藝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