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
    卡萊爾困惑的語氣讓昴的指尖微微發顫。她當然知道這個請求有多荒唐，但依然固執地繼續說著。
    "離開王都後立刻規劃前往卡拉拉基的路線...啊，當然如果卡萊爾有其他想去的地方也可以調整路線..."她的手指在空中劃著"隻是...能不能別往北邊走？我...我有點怕冷..."
    "那個...昴？"
    卡萊爾的聲音被完全忽略。昴已經沉浸在自己的計劃中，她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錢袋。
    "路程可能很遠...所以最好直接買下一輛龍車...幸好我一直帶著全部積蓄..."
    "請等一下！"
    卡萊爾突然提高音量，他一把按住昴數錢的手，強迫她停下這瘋狂的自言自語。
    "你說"逃走"...到底是什麽意思？"他的眉頭緊鎖。"剛才那些話...簡直像是要離開露格尼卡..."
    短暫的沉默後，卡萊爾嚐試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莫非...是想去旅行？也不是不行...但至少要向羅茲瓦爾大人和愛蜜莉雅大人報備..."
    連他自己都能聽出這個猜測有多牽強。
    "不是旅行。"
    昴緩緩搖頭，金色的瞳孔裏沉澱著卡萊爾從未見過的絕望。
    "是"逃走"...永遠離開這個國家。"
    她突然抓住卡萊爾的衣襟。
    "因為我終於明白了...我什麽都改變不了..."聲音裏帶著崩潰的笑意。"每次試圖改變什麽...隻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雲層遮住太陽的陰影籠罩下來，將三人吞沒在陰影裏。昴的最後一句話輕得像歎息。
    "所以至少...至少讓我救下你們..."
    這個世界，從來就不講道理。
    那天，她失去了他，眼睜睜看著他的身體化作光點消散。然後，命運又將他還回來，讓她在死亡回歸後重新見到那張熟悉的臉。
    多麽諷刺啊...給了我希望...又讓我親手毀掉它...
    我太弱小了。即便擁有重來的機會，依然什麽都改變不了。村民們，宅邸的大家...一個都救不下來。那麽至少...至少要讓眼前這兩個人活下來...
    我已經嚐試過了……
    跑去尋求援軍，卻被當作瘋子，哀求王選者們，換來的隻有拒絕與嘲弄和欺騙。最終，卡萊爾為了保護她被白鯨吞噬，被世界遺忘，蕾姆為了掩護我，被魔女教殺死。
    還有那個該死的大精靈...
    如果卡萊爾當時還在的話是可以戰勝它的...如果不是為了保護我...如果不是因為我的無能...如果回歸次數用完的話那家夥的怒火恐怕已經席卷整個王國了吧？
    拯救他人？我究竟有多傲慢啊...
    自己的雙手上麵沾滿了看不見的血跡。每一次輪回，不管做什麽屍體的數量隻會增加一具而已。
    像我這樣的人...消失也不會有人在意吧...
    為什麽偏偏是我要經曆這些？努力不會有回報，掙紮隻會讓結局更糟...可是，即便如此...
    我也想避免那個最壞的結局...
    孤獨太可怕了。在這個陌生的異世界，如果沒有卡萊爾...第一天遇見他時，他就將我護在羽翼之下。暗殺者、魔獸群，白鯨，魔女教…甚至是世界毀滅的危機，都被他一一攔下。
    而我是怎麽回報他的？
    讓他被白鯨吞噬，被所有人遺忘...甚至...親手殺死了他...
    這樣的我...居然還想和他一起逃走...
    罪惡感幾乎要將昴撕裂，但她還是顫抖著伸出了手。因為...她害怕一個人麵對這個世界...
    求求你...答應我吧...我會獻上我的一切……
    卡萊爾輕輕搖頭。
    不是拒絕，而是困惑的遲疑。
    "昴突然說這種話，我..."
    "沒有時間解釋了！"昴猛地打斷道。"我知道這很任性...但求你了...做出選擇吧..."
    "選擇？"
    "嗯！"昴的聲音帶著瀕臨崩潰的希冀，"放下騎士的職責...放下那些重擔...和我一起逃走吧！"
    求求你...就像從前包容我的任性那樣...隻有你會原諒這樣墮落的我...
    她急不可待地描繪起虛幻的未來。
    "我們可以弄輛龍車，到了卡拉拉基買棟小房子...我們三個人平靜地生活..."
    語速越來越快，仿佛隻要說得夠快，這個美夢就會成真。
    "雖然對不起羅茲瓦爾大人...但以後再找機會和她道歉吧...剛開始可能會很辛苦...但我也會拚命工作..."
    幻想的畫麵在眼前展開——晨光中有人為她梳理亂發。晚歸時窗口亮著的燈火。再也不用看見鮮血與死亡…
    "隻要有你在...我什麽都能做到！"她的聲音突然哽咽，"隻要想到有人在等我回家...再累的日子都能撐下去..."
    "所以...拜托了！"
    昴深深鞠躬，伸出的手在空氣中顫抖。
    "選我吧...！"
    這句乞求幾乎是從靈魂深處擠出來的。
    "我的生命，我的忠誠，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我會隻為你而活...隻為你而活..."
    "和我一起逃吧..."
    "和我...一起活下去..."
    求求你...不要死...
    沉默漫長得令人窒息。遠處的喧鬧像是隔著一個世界。昴終於忍不住抬眼，視線對上卡萊爾的臉。
    "昴。"
    那聲音溫柔得讓她心碎。
    當她看清騎士眼中的決意時，整個世界開始分崩離析。
    "對不起，我不能和你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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