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在找洗手間。"他攥緊口袋裏的紅色玉米粒，掌心滲出細汗。
    安全員058的嘴角突然咧到耳根，露出滿口參差不齊的尖牙："洗手間在海洋館旁邊哦，正好可以觀看殺人水母的表演。"他向前邁步時，製服下擺露出半截毛茸茸的山羊腿，"需要我帶路嗎？"
    指南針在口袋裏燙得驚人。顧十七瞥見電子鍾的分鍾數字突然跳動，融化的黑色液體組成新的數字——1100。遠處傳來震耳欲聾的獅吼，假山後的樹叢劇烈搖晃。
    "不用了！"她抓起背包衝向東北方的小路，"我朋友在獅子區等我！"
    男人的笑聲如同玻璃摩擦："那就祝你和朋友們玩得愉快。"他的影子在陽光下突然拉長，扭曲的羊角輪廓刺穿了幾片飄落的彩色羽毛。
    顧十七在奔跑中聽見背後傳來剪刀開合的哢嗒聲。小路兩旁的樹叢伸出帶刺的枝條，在他手臂上劃出細小的血痕。拐過第三個彎時，他撞進某個散發著黴味的建築陰影裏，膝蓋重重磕在水泥地上。
    "見鬼..."顧十七喘著粗氣回頭張望，安全員058的身影已經消失。但更可怕的是，她發現自己正跪在一灘暗紅色的液體中——那分明是從電子鍾上滴落的"融化的時間"。
    黏稠液體中漂浮著張宣傳冊，封麵印著【鏡屋：認識真實的自己】。顧十七用顫抖的手指翻開內頁：
    【鏡屋遊客須知】
    1. 本館鏡子能照出真實形態
    2. 若發現鏡中人動作不同步，請立即閉眼離開
    3. 可信任穿紫色製服的工作人員
    4. 出口處的哈哈鏡是安全的
    宣傳冊最後一頁被撕掉了，殘留的紙片上畫著半張哭臉。顧十七剛要起身，突然聽見頭頂傳來撲棱棱的振翅聲。那隻流淚的烏鴉倒掛在屋簷下，喙裏叼著張泛黃的紙條。
    "後門...鑰匙..."烏鴉的嗓音比之前更加沙啞，右眼不斷滲出藍色淚珠，"獅子...在...等你..."
    紙條飄落在血泊裏，上麵用稚嫩的筆跡寫著：
    【給長大後的我】
    1.不要相信閉眼時聽到的聲音
    2.山羊人害怕紅色
    3.媽媽在鏡屋第三展廳
    顧十七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她摸出門票，發現背麵的文字發生了變化：
    【認知汙染等級：37】
    【當前存活遊客：2人】
    【下一安全區：鏡屋存活率43）】
    "存活率下降了..."顧十七咽下喉間的血腥味，突然注意到門票邊緣浮現出新的血色文字：
    【特別提示】
    『當認知汙染超過50
    你將開始喜歡這裏的玉米粒』
    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獅吼，其中夾雜著人類淒厲的慘叫。
    顧十七跌跌撞撞地爬起來，發現手臂上的血痕正在緩慢愈合，皮膚下隱約有黑色絲線蠕動。顧十七掏出那三粒紅色玉米，其中一粒已經變成暗紫色，正在發出心跳般的微弱脈動。
    鏡屋的銀色穹頂在前方若隱若現，入口處站著個穿紫色製服的女人。當顧十七距離她還有二十米時，女人突然轉過臉——那張臉上沒有五官，隻有用口紅畫出的誇張笑臉。
    "新遊客？"女人的聲音從腹部傳出，"第三展廳正在舉辦"誰才是人類"特別展覽哦。"
    顧十七僵在原地。指南針從口袋縫隙滑出，啪嗒掉在地上。玻璃表麵的血珠突然沸騰，組成一個扭曲的"跑"字。
    穿紫色製服的女人開始解製服紐扣："要看看我的工作證嗎？"
    第一顆紐扣彈開時，顧十七看見她鎖骨位置長著排細密的烏鴉羽毛。第二顆紐扣落地，露出的皮膚上布滿魚鱗狀的皸裂。當她的手碰到第三顆紐扣時，顧十七抓起指南針衝向鏡屋側麵的消防通道。
    "不守規矩的遊客要接受懲罰~"女人的聲音突然變成男女混響，伴隨著剪刀開合的哢嗒聲從後方逼近。
    消防通道的鐵門被踹開的瞬間，數百麵鏡子同時映出顧十七慘白的臉。她踉蹌著撲進最近的展廳，發現每麵鏡子裏自己的倒影都有細微差別——有的眼角流血，有的脖子上纏著黑線，最右側的鏡中人甚至在對她做抹脖子的手勢。
    "動作不同步..."顧十七想起宣傳冊上的規則，立即閉上眼睛。黑暗中剪刀聲越來越近，還夾雜著液體滴落的啪嗒聲。
    "找到你了。"安全員058的呼吸噴在她後頸，帶著腐肉般的惡臭，"擅自離隊的壞孩子..."
    顧十七猛地將紅色玉米粒拍在地上。刺眼的紅光爆發出來，伴隨著山羊痛苦的嘶叫。她趁機滾向展廳深處，後背撞上某麵冰冷的鏡子。
    "媽媽...在第三展廳..."顧十七喘著粗氣環顧四周，發現這個圓形展廳的牆壁全是鏡子，中央孤零零地立著個等人高的木偶。當她的目光落在木偶臉上時，全身血液瞬間凍結——那分明是她母親年輕時的麵容。
    木偶突然轉動脖子，發出齒輪卡死的咯吱聲。它的胸口釘著塊金屬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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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品說明】
    姓名：顧秋蘭
    狀態：已馴化
    馴化方式：自願替換
    鏡屋的燈光忽明忽暗，所有鏡中的顧十七開始同步流淚。真實的淚水滑過臉頰時，顧十七嚐到了鐵鏽般的血腥味。口袋裏的門票變得滾燙，背麵的汙染數值瘋狂跳動，最終停在49。
    "十七..."木偶的嘴唇沒有動，聲音卻從四麵八方傳來，"把玉米粒給媽媽..."
    安全員058的身影出現在入口處，他的左臂不自然地反折著，剪刀刃口滴落藍色液體。穿紫色製服的無臉女人跟在他身後，腹部裂開一道血口，裏麵塞滿彩色羽毛。
    顧十七顫抖著取出最後一粒紅色玉米。木偶的眼睛突然亮起幽綠的光，鏡中所有倒影同時伸出手。就在顧十七即將鬆開手指的瞬間，指南針突然發出尖銳鳴叫，玻璃炸裂的碎片劃破她的虎口。
    劇痛讓她清醒過來。木偶胸前的金屬牌文字正在融化，露出下麵被遮蓋的真相：
    【警告】
    『該展品會吃掉
    第一個喂食者的名字』
    "騙子！"顧十七將玉米粒塞進自己嘴裏狠狠咬碎。
    腥甜的汁液充滿口腔時，整個鏡屋開始劇烈震動。所有鏡子裏的倒影發出駭人的尖叫，安全員058的皮膚像蠟般融化，露出下麵覆蓋著黑毛的山羊頭骨。
    木偶的脖子突然折斷，頭顱滾到顧十七腳邊。開裂的嘴唇一張一合："汙染達到50時...鏡屋的出口才會打開..."
    門票在口袋裏瘋狂震動，汙染數值在49與50之間來回跳動。
    顧十七看著鏡中自己逐漸變尖的指甲，突然咧嘴笑了。
    "原來如此。"她撿起地上的剪刀，毫不猶豫地刺入自己的左臂。鮮血噴湧而出的瞬間，門票背麵的數字暴跌至32，所有鏡子同時出現蛛網般的裂紋。
    無臉女人發出高頻慘叫，她的製服被無形的力量撕碎，露出下麵由無數烏鴉羽毛拚湊的身體。安全員058跪倒在地，山羊蹄子正在融化成黑色黏液。
    "認知汙染..."顧十七拖著流血的手臂走向最大的那麵鏡子，"原來是用快樂來掩蓋疼痛。"
    她沾血的手指觸碰鏡麵，倒影中的自己突然變得清晰無比，沒有變異，沒有黑線，隻有人類男性堅定的眼神。
    鏡子轟然碎裂，露出後麵幽深的隧道。隧道牆壁上塗滿熒光塗料，組成箭頭指向出口。顧十七不敢多想，因為沒有別的出路，沿著出口方向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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