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孫子，怎麽不看電視了？"奶奶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濕漉漉的呼氣聲，"這可是你最喜歡的春晚啊。"
    顧十七的脊椎竄過一陣寒意。他沒有回頭，但餘光看到奶奶的手臂從肩後伸出——那手臂比記憶中長了一倍，皮膚呈現出死屍般的青灰色，指甲變成了黑色的尖爪。
    "我...我想去上廁所。"他撒謊道，同時悄悄將手指移向電源鍵。
    "撒謊。"奶奶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指甲掐入他的肩膀，"你從來不在春晚時上廁所。你總是坐在沙發上，和爺爺一起看到結束。"
    顧十七疼得倒抽一口冷氣。電視裏，女歌手的表演達到了高潮，她的嘴裂開到不可思議的程度，一首本應歡快的歌曲變成了刺耳的尖叫。觀眾席上的"人們"開始有節奏地鼓掌，但他們的手掌相擊時發出的卻是肉體撞擊的悶響。
    "看著我，十七。"奶奶命令道，另一隻手也搭上了他的另一邊肩膀。
    顧十七知道回頭會有可怕的事情發生，但身體卻不受控製地緩緩轉身。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奶奶的圍裙——上麵沾滿了暗紅色的汙漬，還有幾縷像是頭發的東西。他的視線慢慢上移，越過布滿皺紋的脖子，最後定格在那張臉上。
    那曾經和藹的麵容現在扭曲變形，嘴角向兩側撕裂，露出兩排細密的尖牙。最恐怖的是眼睛——沒有瞳孔，整個眼眶裏填滿了渾濁的白色液體，像煮熟的蛋清。
    "你為什麽不聽話？"奶奶的聲音從那張血盆大口中傳出，"為什麽不吃餃子？為什麽不看春晚？"
    顧十七的喉嚨發緊，幾乎無法呼吸。電視裏的尖叫聲越來越刺耳，觀眾席上的"觀眾"們站了起來，開始有節奏地搖晃身體。
    就在這時，冰箱方向傳來一聲巨響。
    "砰！"
    像是有什麽重物從內部撞擊冰箱門。接著又是一聲，比之前更響。冰箱整體震動起來，中層抽屜的縫隙中滲出暗紅色的液體，順著白色箱體流到地板上。
    "該死的小畜生..."奶奶的注意力被分散了一瞬，她鬆開顧十七，轉向冰箱，"安靜！還沒到時候！"
    顧十七抓住這個機會，猛地按下電視電源鍵。屏幕閃爍了幾下，女歌手扭曲的麵容在消失前發出最後一聲刺耳的尖叫，然後一切歸於黑暗。
    寂靜。
    顧十七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冰箱也停止了震動，但那些滲出的液體已經在地板上形成了一小灘，散發著鐵鏽般的血腥味。
    奶奶站在冰箱前，背對著他，肩膀不正常地聳動著。當顧十七悄悄後退時，她突然開口："你知道中層放著什麽嗎？"
    顧十七僵住了。
    "是你最愛吃的肉。"奶奶慢慢轉身，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剁骨刀，"新鮮的肉。"
    顧十七的目光在刀鋒和奶奶扭曲的麵容間遊移。他注意到奶奶說話時，有什麽東西在她口腔裏蠕動，像是額外的舌頭。
    "我...我該去給神像上香了。"他突然想起規則第十條，試圖轉移話題。
    奶奶的表情變得更加猙獰："時間還沒到。你應該先吃飯，我熱了餃子。"
    冰箱再次震動起來，比之前更加劇烈。中層抽屜被撞開一條縫，顧十七驚恐地看到裏麵有一團模糊的血肉，還有幾根像是手指的東西在蠕動。
    "我不餓！"他幾乎是喊出來的，同時向後退去，直到後背抵上電視櫃。
    奶奶舉起剁骨刀，向他走來："不聽話的孩子...需要教育..."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顧十七聽到臥室傳來微弱的歌聲。是《搖籃曲》的旋律，媽媽小時候經常唱給他聽的那首。聲音雖小，卻異常清晰，仿佛直接在他腦海中響起。
    奶奶的動作突然停住了。她歪著頭，像是在傾聽，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困惑。
    歌聲漸漸變大，顧十七意識到聲音來自臥室——來自媽媽給他買的小熊玩偶！規則第四條說過要保護好它，每天睡前要給它唱《搖籃曲》。
    顧十七抓住這個機會，衝向臥室。奶奶在他身後發出憤怒的嘶吼，但動作卻變得遲緩，像是被歌聲影響了。
    他砰地關上臥室門，立刻鎖上。房間裏的景象讓他呼吸一滯——小熊玩偶正坐在床頭，毛茸茸的身體微微發著淡藍色的光，沒有線縫的嘴巴一張一合，唱著那首熟悉的搖籃曲。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顧十七顫抖著走近，將玩偶抱在懷裏。小熊的身體出奇地溫暖，像是活物般隨著呼吸微微起伏。歌聲變得更加清晰，透過門板傳出去，奶奶的腳步聲和咒罵聲漸漸遠去。
    "...媽媽的雙手輕輕搖著你..."
    顧十七靠著床坐下，將小熊抱得更緊。他注意到玩偶的一隻眼睛是紐扣做的，另一隻卻是某種晶瑩的寶石，在黑暗中閃爍著微光。
    門外，奶奶的腳步聲完全消失了，但冰箱的撞擊聲仍在繼續，伴隨著某種液體滴落的聲音。顧十七看了看床頭櫃上的鬧鍾：晚上6點40分。距離給神像上香的時間還有一會兒，但他不敢再出去。
    小熊的歌聲漸漸變小，最後停止。玩偶在他懷裏變得靜止，但那種溫暖依然存在。顧十七小心地檢查它，發現玩偶背後有一個幾乎看不見的拉鏈。出於謹慎，他沒有打開——在這個規則至上的空間裏，好奇心很可能是致命的。
    "謝謝你。"他低聲對小熊說，不確定它是否能聽懂。<731星係的紫色天空已經完全暗下來，兩輪不規則的月亮懸在天際，投下慘白的光。顧十七輕手輕腳地走到窗邊，拉開一條窗簾縫向外看去。
    小區的景象讓他胃部一陣絞痛——原本空無一人的空地上，現在站滿了"居民"。他們排列成整齊的方陣，全都仰頭望著月亮，一動不動。
    更遠處，商場的方向，幾個巨大的黑影在建築間移動，那些多足的"巡邏者"正在執行它們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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